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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东海天演宗,海内逢童云

天演宗创派之人乃是一介散修,而门派风风雨雨传承到了黄天的手中的时候,却依旧是稀稀拉拉的十余人,但是这个门派却依旧还是有自己的底蕴的。

至少,在天演宗内,怎么也有那么一两个人修为达到了炼精化神的层次要知道,世人能够修炼到这个程度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百!

偌大的修真界,能够成为前五百名的强者,这个是天演宗足以自豪的地方了。

天演宗最下层的一个密室之中,黄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袍服,盘膝坐于一蒲团之上,双目微微的闭起了七分,睁开三分,密室内见不得光,只有身前不远处的三个香炉里的香在烧,青青袅袅的青烟在黑暗中并不显眼。

唯一明亮的,就是那香炉中的九个火红色的点

密室之内,似乎一切虚无。

以周身之虚妄,而应证灵台之虚妄,这个就是道家修炼元神的一种手段。因而这个处在入静当中的黄天似乎和周围的虚无溶为了一起,彻底的将自己沉寂于黑暗之中,忘记了自己的一切,只有灵台中的那一丝元神在如同青烟一般袅袅飘散,聚合变化。

道之一字,玄之又玄。

而眼前之一切,便是这样的玄之又玄,非言语可以表达。

通红的香火是密室之中唯一的颜色,香火上飘散出来的味道让人的心中生出一种安宁之感,黄天久久不见动静的身体突然一动。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两道清冽的毫光顺着黄天的双目绽放出去,青光霍然,密室中陡然生出一道狂风!

“哧”

九个香头的火星突然熄灭。

黄天长吸了一口气,言道:“好歹,我也是一个修炼出了元神的修士。好歹,我天演宗也是传承了数十代的,好歹好歹我那个侄儿虽然不成器,可是水儿却是我的亲生女儿,这两个孩子的秉性也不见得坏五年了,承儿回来了,我那可怜的女儿也应该能够瞑目了。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摇摇头,黄天心中默默的念诵了一遍清心的经文,让自己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他缓缓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朝着前面走了三步,手恰好放在了暗处的一个八卦上,真元一动,在上面按了下去!

“轰隆隆”

“咔,嚓嚓咔”

一阵机关运行的声音在密室之中回荡。

接着,一条细细的光线就从外面照了进来,原来黄天的身前竟然是一道门户,这一道门户由机关控,若是方法不得当,便是白费了力气,也不见得可以进入到这里来。门户缓缓的打开,机关的声音也逐渐的小了下去,黄天施施然的走出了自己练功的密室,沿着青石的小路朝着许承的院子走去。

天演宗人丁单薄,但是空间却是不小,几乎每一个弟子都有自己的独立的院落,更是不忌讳娶妻生子之事。数十个院落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排,黄天走进了其中的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墙上还趴着一些爬山虎,碧绿的叶子让这里显得生机勃勃。

黄天微微一笑。

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对这个弟子非常的满意的。

院落中给人一种宁静,祥和,自然的感觉,黄天顿了顿脚步,带着一些欣赏扫了几眼爬山虎,院子里的最当中是一张石桌,四个石墩,在石桌上刻画着一个棋盘,石桌的两边则是分别有一个棋盒,在棋盒中放置着黑白子。

黄天摇摇头,走进了房门,然后推门进去这个时候,许承还在睡觉吗?

许承此刻当然不在此间,当黄天推门进入屋内的时候,便是看到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栖身之地,就在床铺边上的小几上,还放着一些刚刚翻阅过的竹简。

黄天轻轻的翻动了一下那些竹简,上面都是一些前辈留下来的精妙,心的。黄天心中暗暗欣慰,想道:“许承这孩子刻苦用功,才是一回来,就这般努力,罢了罢了,我天演宗也算是没有在我手中绝后!”

黄天拂须详览了几眼许承的居室,却也没有去看那隐私之地,为人师表,当光明磊落,如今贸然的进了弟子的房间已经不对,若是还要去翻看弟子的一些私密,那他这个人师也太过于没有了尊严和面皮了。

施施然踱着步子出了小院,黄天沿着光滑的路面朝着一片竹林走去。要说天演宗虽然是在地下,但却并非没有情调之物,便如这些竹子,便是从外间阴暗处移植了过来的。虽然说这里比较昏暗,但也是有夜明珠的光芒萦绕的,时间一长,这些竹子也就习惯了这样的光线和环境了。

而由此,这一片竹林却也成了天演宗的一奇!

天演宗的这些竹子竹竿,却因为少见阳光,其质地发脆,并没有一般竹子的那种韧性,但是刚性却强了许多。而且竹子的身上乃是绿中带灰,还有一些银色,褐色的斑点存在,竹叶更是黄绿,外间之竹却无这里的那种风采。

作为一门之主,黄天自然知道自己的弟子品行如何,那许承少时便长年累月在这里修炼功法技艺,想来今日也应该是在这里的。虽然黄天对于黄凯之死并无太多的挂碍,但是那水儿却是他的亲生女儿,女儿死了,当爹的还如何淡然处之?

黄天一直都认为自然平和,并非是要绝情绝性!

而且,历来在天演宗,门人弟子都是可以结婚生子的。

历来,他天演宗都非无情人。

黄天猜的果然不错,当黄天走过了一段竹林,便是看到了竹林中一片数十丈的空地上,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在矫健而舞,手中的长剑霍然生风,一道道的剑气睥睨纵横,虽然那招数之间看起来随意洒脱,但是其中的意境已经有了一些意思,黄天并不着急去和自己的这个弟子打招呼,而是眯起眼睛,观察起来。

许承现在所练习的乃是天演宗的一门基础之学天演剑法。

天演宗虽然门人稀薄,但是底蕴却是深厚,这一门天演剑法虽然说是基础,但修习起来却并不寻常。而这一门剑法所依据的,更是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衍无穷的道理,演练起来,竟然是和昆仑中的一些技艺有异曲同工的玄妙,看着许承身形矫健游走,剑如游龙,黄天心怀大尉。

这一路剑法,最重的是感悟,其次才是习练。

黄天观许承的剑法已经颇得了其中三味,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意思,自然更不想打搅,要看出一个究竟来。许承却是沉浸于剑法之中,并不知道师父就在跟前,一抬脚,一翻腕,都是酣畅淋漓,没有丝毫艰涩之感。

一路剑法走完之后,许承收功而立,这才注意到了师傅正在看着自己,当下剑一收,抱拳行礼,言道:“师父!”

黄天一脸温和的点点头,言道:“剑法练的不错,看来这一次出去,你有了一些感悟了。咱们天演剑法,讲究的就是道生一,一而二,二而三,三生万物的道理,一次出剑,当有无穷变化,刚柔之间,寻道以求恒,唯有一心持正,剑才能够正,你虽然已经体悟出了一些东西了,但是这些东西却并不够”

许承言道:“请师父赐教!”

黄天道:“拿剑来承儿你看!”黄天一手虚抓,许承手中的剑却突然挣脱了许承的手,飞入黄天手中,许承心道:“我虽然不敢挣脱,但是师父这一手,却也厉害!”对方毕竟是自己师父,师父拿剑,他不敢不给,但是那种虚抓夺剑的本事却本身就是不凡的,许承的心中对自己师父的敬仰更是高了几分。

黄天不知道自己的徒弟心中有了这些变化,仅仅是拿剑平平的朝着许承刺了一下。这一剑太过于缓慢,太过于平常,甚至于已经内敛了一切的光和热,内敛的剑所有应该有的锋芒,恍若一剑从天外而来。

“啊”

许承惊了一跳。

就在黄天一剑在手,朝着他刺过来的时候,他竟然恍惚的感觉到了整个天地朝着他挤压了过来,无孔不入,无所不在,他根本生不出抵抗的念头。那一种感觉似乎是煎熬了千万年,又似乎是一个瞬间他根本就被那气势压的动弹不了分毫,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剑用最简单的方式到达了自己的咽喉处!

剑,就停在那里。

黄天问道:“可明白?”

许承的背后一阵冷汗,言道:“弟子不是很明白!”

黄天吸了一口气,说道:“曾经我也不明白,不过慢慢的也就明白了,天演剑法是一种积累的过程。咱们天演宗那么多的门人弟子,并没有谁去专注于修炼一柄剑的,因为这个剑法太难了,不如别的法宝容易出成绩”

“师父。”

黄天看了一眼头顶的夜明珠,言道:“陪我走走!”

许承道:“是。”

穹顶之上,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就如同是星子一般,轻柔的光线照耀了下来,让这个地下的世界并不显得有多么的黑暗。黄天没有说话,许承也不敢打扰自己师父的思考,亦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候,黄天才是道:“承儿,和我说说那件事情吧”

“是,师父!”

许承应了一声,便开始低着头,组织自己的语言。五年前,应该是他第一次离开天演宗,行走于世俗之中的时候。而他离开天演宗,就是因为一个噩耗师父的侄子黄凯离奇的死亡了,而那个可爱的小师妹,也就是师父的女儿也死了。

如果说,单单是死了一个黄凯,也许师父都不会派自己出去查找什么的,但是偏偏,这里面却有一个小师妹。许承的思绪一点点的回到了从前,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是如何离开的天演宗,他架着飞剑,迎着海风,一路向西,到了海岸之上。

而且他也谨记师父教诲,不敢随意的泄露了自己的行藏。所以一到岸边,他便使了一个简单的隐身法,隐蔽了自己的身形。

宽阔而巨大的海岸线上,有惊涛拍岸,雪白的浪花将贝克,螃蟹带上了岸,美丽的沙滩组合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却异常柔美的曲线天演宗所在的小岛太小,却没有这种场面的恢弘,壮观,许承第一次惊叹于自然界的玄奇。

天生造物,变化玄奇。

于那大海之中观惊涛,数十丈的大浪滔天,在海洋之中,却属于稀松平常,那声音澎湃,便是雷霆比之,也显得弱小。第一次离开了天演宗,许承感慨于天地广阔,海洋浩瀚,那惊涛更是要将天都掀起来,盖下去,让人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不堪!

许承落于岸,掩行藏于一城之中。

街道之上,小厮无数,商贾云集,就在一个卖酒的摊位前面,一个周身邋遢的老头儿正泛着白眼儿,有一口没有一口的喝着葫芦里的酒,远远的许承就感觉到了一股酒气冲天。他本来要走,远远离开这个邋遢的老叫花子,却不想刚刚挪动了一步,一只手就已经被那个老叫花子给拉住了。

老叫花子言道:“年轻人,老头子寂寞了,你陪着我喝几口酒吧”许承愣怔了一下,随即看向那个老叫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稀里糊涂的在那个老叫花的浑浊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些犀利,一些一些深邃的,不同寻常的东西。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这样一双眼睛。

老叫花子的眼睛无疑是浑浊的,和大多数世俗之中的老人一个样,但是,他的眼睛又是那么的不同。就好像是无垠的宇宙被乌云遮盖住了一般。他总是感觉这个眼神中别有味道,或者是可以说这个老头儿并不是常人许承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问道:“老人家,你醉了吗?”

老头儿闻言却是“哈哈”大笑,花白的胡须不停的抖动,许承都可以看到他胡须上沾着的残羹簌簌落下,他就听那个老头儿言道:“醉了吗?天下醉了,我也不会醉。现在啊,就是寂寞了,年轻人,坐下来喝口酒吧”

许承踌躇道:“老人家,晚辈真的不会喝酒。”

老人干瘦而黝黑的手竟然一把抓住了许承的手,硬是将他拉的坐了下来,说道:“一个喝酒还有会不会的?来来来,陪我喝上两口,也就会了!”老人熟练的和人要了一个碗,让人将酒水满上,登时一股酒香就弥漫了开来,手在许承的肩膀上拍了那么一下,说道:“这个可是好酒,老头子喝了大半辈子,才找到的好酒,莫要浪费了。”

许承言道:“那晚辈就多谢前辈赐酒了!”

他虽然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奇异表现,实则心中已经万分骇然了。这个时候,他十分确信自己身前的这个老头乃是一位世外高人,只是因为若对方真实一个普通的老头儿,是断然无法那么轻松的抓住自己的手拉着坐下来,然后还轻轻的拍一下自己的肩膀的。

许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老头儿端着酒碗的手,那一只手干瘦而黝黑,上面已经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一根根的青色的大筋更是带上了一点点紫红色,许承心中暗暗想道:“这样一双普通的手,却拥有那么不可思议的力量,刚刚自己被抓住的时候,竟然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这一位前辈的修为定然已经高明到了极致!”

既然已经猜测到了对方乃是高人,许承自是不敢少有放肆,小心的陪着老头儿喝了几碗酒水。许承不会喝酒却是真的,几碗酒水下肚以后,两颊已经红晕的如同害羞了的大姑娘一般。那老头儿拍着桌子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原来,你真的不会喝酒。”

许承言道:“前辈面前,不敢少有欺瞒。”

老头儿愣了一下,才是道:“恩,很不错的小子。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你现在也算是修炼通了六条阳性正经,已经不凡了。你我有缘,年轻人,你来到这世俗所谓何事?说不得我老人家还可以帮你一个小忙呢?”老人的目光依旧浑浊,就如同是醉了一般,但是这句话却听的许承心中一喜。

许承也不隐瞒,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一相告道:“前辈,在下乃是天演宗弟子,姓许名承,这一次离开宗门,乃是为了一事”许承细细将自己如何得了师父的嘱托,前来中原,想要查明师兄与师妹下落以及生死的故事说了出来。

那老头儿也认真听了一下,最后说道:“哦,是这个事情啊?反正我老头儿也算是无事之人,闲来帮你走动一下,也是应该的,你那师兄是什么地方的人?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小子是第一次出来行走吧?”

许承道:“是的,晚辈是第一次出来行走历练的!”许承答了一句,便是介绍起了他那位师兄的情况,“我只知道师兄乃是师父的侄儿,住在什么地方,却不太清楚,师兄父亲的名字叫做黄弈,却是一个大家族,要寻找到应该不是太难!”

老头儿皱了一下眉头,说道:“当今世上,诸侯并起,你知道他们住在哪一个国?那么多的国家一一寻找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师父让你一个人查,简直有些强人所难了。算了算了,我帮你一次就是,这世上姓黄的,而且家里头有些势力的人却不多,总应该可以寻找得到!”

许承起身行了一个大礼,言道:“前辈对我宗恩惠,晚辈莫不敢忘!”

“哎,说这个做什么?你陪我喝酒,这个事情我帮你,是你理所应当的我这里给那天子写上一封书信,让他帮忙寻寻,想来各国之人虽然早有了称霸之心,但是这么一点点小事,却不会不给天子一些颜面的”

老头儿从身上摸出了一块已经皱的不成样子的黄纸,一根手指在酒碗里沾了沾,便在那黄纸上写下字来:周天子在上,贫道昆仑一真人,今日只求寻人

洋洋洒洒百余字后,黄纸被老头儿折叠成为一只纸鹤的形状,哈了一口气,一松手,便是朝着大周的都城方向飞了过去,眨眼间就没有了踪影。

许承目光一凝,不由道:“折纸成鹤,飞鸟传书这个,可是昆仑派独有的通信之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前辈是昆仑高人!”许承这一下,却真的是诚惶诚恐,而此刻那一个糟老头子,嗜酒如命,却已经成为了一个昆仑派广成道场呼之欲出的人物了老叫花童云!

广成道场二十六长老之中,老叫花童云无疑就是非常著名的那一个。

一提到这个名字,却是足足的可以让这个修真界都抖上一抖,这个老家伙的修为虽然并非是最高的,但是要说到名气,却实在不差。

而另外一个和童云一样出名的人,也就只有酒鬼寻千里了!

老叫花道:“咱们走走。”

老叫花童云走在前面,背负着一双干瘦的好像鸡爪子般的手,他的步履间却透露出一种出尘的高贵和雍容。在这一刻,他似乎并不是一个乞丐,而是一名王,一个大将军。许承则是有些惴惴的跟在老叫花的身后,心中暗自想道:“乖乖,这一位好厉害的气势,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已经神韵具足了”

许承跟在老叫花的身后,显得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的,让路人看起来也多有几分怪异。修真炼道之人能够感受到老叫花身上那种独特的气息不假,但是在普通人的眼中,花子永远都是花子,即便是他身体里有一种如同帝王一般尊贵的东西,也依旧还是花子!

街边叫卖的小贩,以及行人不时用怪异的目光朝着这里看一眼一个衣衫整洁的少年人,却跟在一个叫花子的身后,而且神态显得是那么的尊敬,至于那个老叫花子,现在则是一脸的倨傲。

这样古怪的场面自然是太过于震撼人心了,让人感觉到了几分诡异和别扭,心说难道这个老叫花有妖法不成?

路边一人正在喝汤,看了这里一眼,有些无语的言道:“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却偏生生的跟了一个乞丐,哎,如今这个世道,怕是真的已经变了”

“别胡说,吃你的”

那男人身边的一个素衣妇人敲敲碗筷,低声呵斥了一声。那个男人笑笑,便是压低了声音对那女人说道:“放心吧,咱们说话怎么小声,不会惹麻烦的。”接着,那男人又低声的说了几句,自以为无人听见,却不知道这些话都已经落入到了老叫花和许承的耳中了,不过这两人却是听而不闻,也不和这些凡俗计较什么。

许承轻轻一笑,原来这男人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啊!

许承的目光隐隐约约的在那个男子和那个女人脸上扫了一下,那个女人并不是什么极美的人儿,甚至于粗鄙的有些丑陋,但是再看两人恩恩爱爱的表情却不似作伪,心中大是奇怪,心想到刚刚那男人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举着一大捧的狗尾巴草去向那个女子示爱,是一直苦苦求了许久,人家才答应下来的

便是这时,老叫花突然开口,声音中颇带了一些沧桑之感,问道:“许承,以你的眼光来看,刚刚那一对人怎么样?”

许承一笑,言道:“很,很妙。”

的确,除了这个“妙”字外,他已经想不出一个更好的形容词来了。那种妙,是一种内在的东西,就好像是人们传说之中的缘分一样,神秘而不可测。谁也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可以让一个男人喜欢上这么一个粗鄙的妇人,并且还是那么的恩爱呢?

许承不是神仙,所以他不能够知道这些事情。

童云突然停住了脚步,“哈哈”大笑,言道:“妙,的确是妙的紧既然好奇,那么最好的办法岂不是过去问一问?”童云说完,反身就朝着那一男一女所在的地方走了过去,而许承则是一下子就愣住了。

童云的这最后一句话,分明就是对他的指点,而现在童云的行动,就更是对他的一种当头棒喝了。不知道的,不要视而不见,既然不知道,那么就过去问,因为只要你问了,事情基本上也就可以明白了。

许承心念电转,一个个的念头恍若是雷电一般,在脑海中轰鸣炸响,许久之后才是醒悟过来,赶紧追着童云上去。童云的脚步并不快,悠闲的好像是在散步一样,许承很容易的就跟了上来。童云心中暗生赞赏好一个激灵的年轻人!

接着,童云就想起了玉玲珑,还有一个傻小子。

玉玲珑天纵奇才,只是现在广成道场没有了,苟延残喘的两个长老去了蜀山,那孩子岂非就好像是一根没有了根须的浮萍一般,要在这个世上受苦?他老花子虽然经过了很多的打听,却依旧没有得到玉玲珑的消息天下间,那似乎是已经早已经消失了的人,早已经消失了的事一般,根本就不存在。

而那个傻小子呢?

那个傻小子就是太执拗了,少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灵活劲儿,不过这个年轻人却少了那个傻小子的一些悟性。老叫中暗叹:“世间生人千万,可惜终究不会有完人存在,这个小子也很顺眼,而且修炼一脉和我门相似,怕是有些渊源,就多点化他一下,以后也能出现一个高手还不一定呢。”

思想之间,童云便已经坐了下来。

他细细看了一下那一男一女变得有些惴惴不安的脸色,报以温和的笑容,言道:“二位乃是相爱之人,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我那小兄弟好奇,你二人如何相濡以沫如此?若是二位不嫌弃,可否为我们说说?”

老叫花的手轻轻的捋捋胡须,面对微笑,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多出了几分温柔的光辉。老叫花的这个眼神让那夫妇二人松了一口气,那男的便是讲了起来。他神情沉浸于自己的回忆之中,忘记了周围还有一些听众

“这位额,这位老人家,其实我们的故事也不复杂,当年年轻的时候,秀姑可是难得的一个好女子,勤劳能干,我心里早有所属了。只是因为秀姑长的有些那个,村里人经常欺负她,我看不过眼,就一直在保护秀姑,日子长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上了,后来我在田里采了狗尾巴草,去他家求婚”

故事并不复杂,的确是不复杂,而且还非常的简单。没有波澜起伏的情节,只有平平淡淡的真听完了故事,老叫花一拱手,言道:“听了你们一个故事,老朽也甚为感动,特地留下一枚钱币,算是听资了”

童云起身,朝着许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都是告辞,转身便走。而在那刚刚的桌子上,却多出了一枚钱币,男女对望一眼,急忙道:“老人家,这个使不得,听人说几句话,如何用得着一枚钱币?”

那男子想要急着取钱。

可是任凭他用处了一切办法,或者扣,或者拔,竟然都无法撼动那钱币分毫,而当他将钱币好容易从桌子上弄起来以后,童云和许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夫妻两人失望的对视一眼,随即看向了桌子桌子上,不见丝毫的痕迹,他们实在想不出来刚刚的钱币为什么会取不起来的。

男人张了张嘴,半晌才是说道:“秀姑,难道刚刚咱们遇到了活神仙?”那个秀姑也是一脸的呆滞,震惊,半晌才是平静了下来。想来,也就只有这个答案,才可以回答刚才所有的疑问了。

若非神仙,又有什么人能有这样匪夷所思的能力呢?

小城十里之外的一处山坡上,一现一后出现了两道人影,这两个人却是老叫花童云,以及天演宗弟子许承。仆一现身,童云面色平静,自然,而那许承却已经脸色微微发红,鼻息生出了乱象童云言道:“天演宗的轻身功夫却也不错,我老叫花子这般速度,你也能够跟得上,难得,难得。”

许承大口呼吸几下,施展呼吸之法,让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平缓下来,周身几乎沸腾的血液也逐渐安静,才是拱手道:“若非前辈留手,晚辈此刻定然追赶不上的。”听了许承这一番话,老叫花却是受用的点点头。

童云满是赞赏的看了许承几眼,说道:“刚刚你问我,为何那一对夫妻幸福美满,可以相濡以沫,而后我带你过去问了因由,你现在可是已经明白了?”童云看那许承依旧带着几分迷茫的味道,不由叹了口气,言道:“罢了罢了,现在让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实在是太过于有些苛求了”

许承急忙道:“前辈。”

童云的双目远远望向了天际,那海天之间的地平线远远的延伸了出去,浪涛拍击着岸边,巨响声不停的滚入耳膜之中。天地浩瀚,人之渺小,这一刻竟然是那么的让人心生感慨。童云言道:“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鲁钝,毕竟有些东西没有经历,是永远也看不透的!”

“晚辈鲁钝!”

童云幽幽的说道:“这世间你没有经历的,看不透的,莫过于一个情字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等男女之乐,你怎么能够明白?一个女人,在爱她的人的眼睛里,是倾城倾国的。一个女人,如果人不爱她,便是长的再美,又和那山野之中的石头有何区别?”

童云的声音悠远而古拙,似乎已经陷入到了某种回忆之中,他的声音停了下来,不说话,不动,就那么如同泥塑一般望着远处的天空,久久的才是一声长叹痴情只为无情苦,这世间最痴情的人,岂非也是那最无情的人?

酒鬼为何会成为酒鬼?

花子又为何会成为花子?

童云颇为苦涩的一笑,长叹一声,言道:“世事无常,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却依旧活着,她却已经死了。我成了一个肮脏的叫花子,那个人成了酒鬼,而那位呢?他竟然选择了那么一种决然的方式离开了,小蝶啊,你说我们是何苦呢?红颜祸水,你是红颜,我们却是祸水,哎”

许承道:“前辈,往事已矣,节哀顺变吧。”

童云言道:“是是,过去的过去了,我当节哀顺变,想来她也想让我好生生的活着,她也不想我们因此就坏了师兄弟的和气。哎,她太善良了,善良的让人心疼。你说,这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是什么呢?”

“不知道。”

许承给出了这样一个干脆决然,却又最好的答案。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能够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因为许承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人类总是有那么几分好奇心的,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内心虽然对于一个修真者来说,好奇实在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但是他却毕竟年轻,忍耐不住。

童云的神情从回忆变成了淡漠,甚至于他脸上的周围也淡去了,整个人带着一种巨人与千里的感觉。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人的感情,就好像是那满山的玉石,你爱他,他就是最珍贵的东西,你不爱他,也可以随手抛弃石头,其实他还是石头。”

华夏之人钟爱于玉。

虽然玉分五行,内中蕴含灵气,更可以让人延年益寿,安神定性,但是玉,毕竟还是一块山野中的石头罢了。喜爱他的人大多数也是用来观赏的,不喜欢他的人,随手一扔,也就是了。而玉,岂非就是人的感情?

爱的时候可以倾尽所有的去换取那一块石头,恨的时候也可以随手扔掉那是天底下最值钱,最高贵的东西,也是最廉价,最不值钱的东西,当你认为他高贵的时候,他就高贵,当你认为他廉价的时候,那就是一块连做地基都不合格的石头罢了。

而且这一块石头还是那么的脆弱。

自古很多的人都喜欢品玉,看成色,抚摸手感,探求玉的灵性。而这一切的手段归根到底,也无非就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和安慰,玉因心而贵,也因心而贱,但是人心,也恰恰是最坚强,也最脆弱的一种东西。

玉落在地上,会碎。

人心遭受到了不幸,也会碎。

许承作为一名修真者,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去研究什么玉石,但是玉在俗人之中的地位他却也是清楚的。毕竟这个时代,也依旧还是玉器盛行的时代,耳熏目染之下,不想了解也不可能,这个是生活的一种常识。

他就听的童云一连叹了好几口气,说了很多的话,心中更是有一种百味杂陈的沧桑感,似乎已经度过了一个轮回,似乎已经体味遍了百味的人生一般。总之很惆怅,很难以描述。一团白色的云朵慢慢的遮挡住了日光,一大片的阴影将一老一少两个人笼罩了起来。

童云说道:“这个,就是人的感情啊!”

许承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沉重和深思,问道:“前辈已经看的透彻了,可惜晚辈却根本看都没有看明白,经历也没有经历过。感情这个东西,难道就是穿肠的毒药,可以让人这般痴狂不成?”

“呵呵,毒药?”

童云感觉这个形容很有意思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将感情形容为毒药的。

而且,做出这个形容的人,还是一个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的年轻人。他的目光不由的朝着那个年轻人看去,年轻人稚嫩的脸上竟然有几分的憧憬和迷茫。显然他还是不明白。可是一个不明白的人,又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呢?

气氛诡异的沉默,突然,童云言道:“有人来了,咱们且隐身来看看!”说话之间,童云竟然手掐了一个法诀,虚空划出一个仓颉字“隐”去,两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突然消失了,空气中再感应不到丝毫的痕迹。

许承心中暗暗道:“这隐身法却是玄妙。”

这一章却是:事前还有前事因,宝落凡尘寻因果。

童云传法赏许承,一叹男女世俗情。

言得爱恨如朱玉,爱时华贵恨如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