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一起又看流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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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决不放弃

慕容云海抱着鲜花,来到蒋媛的病房外,推开门进去。蒋媛躺在床上,见到慕容云海进来,又高兴又难过。慕容云海把鲜花放在床头,坐在蒋媛身边。他刚要开口说话,蒋媛突然伸手把鲜花打到地上:“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慕容云海说:“对不起。”

“我爸爸已经告诉我了,我不要你施舍的感情,出去。”

慕容云海看到蒋媛苍白的脸,还有不能动弹的躯干,心里很难受:“来看你是我的责任。”

蒋媛琢磨着慕容云海的这句话,突然发怒,情绪失控地对着慕容云海喊:“滚,滚出去!我这样对你,竟然换来的是你的责任。我还不是一个废人,不需要你来同情。滚!”

慕容云海忍住难过,把地上的花拾起来,放在蒋媛床头,默默地出门。蒋媛看着慕容云海的花,想着慕容云海说的“责任”,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枕头上哭了起来。病房外,慕容云海一声不吭地走着,眼眶湿润。

正好这天,楚雨荨没有加班,也来看蒋媛。慕容云海走后不久,她就到了,坐在蒋媛床前,给她削苹果。

蒋媛冷冷地说:“这样是无济于事的,不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放弃云海。”

楚雨荨微微一笑:“我现在只是希望你能早一些康复。”她不知道,她的笑容更让蒋媛难受。

“我要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云海的爸妈,包括他,都已经答应我了。一周之内就会陪我去欧洲。雨荨,我还没有输给你。”

楚雨荨脸上依旧浮现着淡淡的笑容,她削好苹果,递给蒋媛。蒋媛看着递过来的苹果,不接:“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平静?”

楚雨荨说:“因为我相信他。”

“你这是在侮辱我!”蒋媛愤怒地扭过头去。

楚雨荨把苹果放在蒋媛床头柜的盘子中:“蒋媛,你应该明白,云海即使会陪你去,那也意味不了什么。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在意。一个为了爱情可以牺牲生命的女孩子值得我尊敬。”

“你这是在向我挑战吗?”

“难道人和人之间,不是朋友,就必定要成为敌人吗?”

“雨荨,你的故作大度让我鄙夷。你听着,一周以后,云海就会跟我一起去遥远的地中海,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我付出了这么多,这些是我应该得到的。你现在可以去云海那儿苦苦哀求,让他反悔,让他食言。”

楚雨荨依旧带着微笑,默然不语。蒋媛被她平静的表情刺激,渐渐激动起来:“我现在可以宣布,你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哈哈。”

蒋媛的笑声有些刺耳。楚雨荨站起来,往外走去。

蒋媛叫道:“去吧,去接受残酷的失败吧。”

楚雨荨不还嘴,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转过身来,惋惜且同情地说:“蒋媛,你好傻……”

她说完这句话,带上门出去了。蒋媛怔住了,刚才一直强撑出来的得意慢慢从脸上消失。

病房外,楚雨荨站在门外,刚才脸上一直坚持的笑容也消失了。

即便是马上就要陪蒋媛离开了,慕容云海依旧记得自己爸妈和朋友们打的赌。他抓紧一切时间工作着。快递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一家餐馆门口。慕容云海急匆匆地从自己车上拿下一个袋子,跑到老板面前。

老板不满地说:“你这还叫‘雷阵雨’?干脆改名叫慢如龟算了。”她看看表,“晚了一分钟,我的客人等不及了走了怎么办?要送海鲜就要知道准时。”

楚雨荨远远地路过,正好看到这一幕,走过来。

慕容云海满脸歉意,真诚地向老板道歉:“对不起,非常不好意思,路上太堵了。我保证下一次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老板拿出20块钱,说:“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好好读书,现在做这个。给你!”

他把钱往慕容云海脸上甩去。楚雨荨气得半死,冲上去就要和老板吵架:“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慕容云海连忙拦住楚雨荨,对老板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样混账的人,为什么要给她道歉。这钱不要了!”她捡起地上的钱,扔还给老板。老板接过钱,莫名其妙地看着慕容云海和楚雨荨说:“有毛病!”说完走进餐馆。

慕容云海气鼓鼓地看着楚雨荨:“你有没有搞错,如果这单做成功了,我今天就能挣够油钱了。”

楚雨荨正要还嘴,看着慕容云海一脸疲惫的样子,又想起蒋媛的事情:“对不起,云海。”

慕容云海看着楚雨荨,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提:“没事的。”

两个人同时想说话:“我……”见对方开口了,又同时住嘴。

这时慕容云海的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喂……请告诉我地址。好的,好的,马上送到。”

他挂掉电话,对楚雨荨一笑:“天这么闷热,晚上可能有暴雨。我得赶紧再做一单,不然没钱吃晚饭了。”

楚雨荨想要对慕容云海说什么,慕容云海已经上车了。楚雨荨望着慕容云海的车扬尘而去的方向,出神。

送完快递的慕容云海回到学校,饿着肚子在擦车。楚雨荨提着盒饭过来,把盒饭递给他。慕容云海看了楚雨荨一眼,倔强地扭过头,继续擦车。

楚雨荨说:“吃点东西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要靠自己挣的钱养活自己,你拿走吧。”

“云海,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忘记了吗?”

慕容云海硬撑着饥饿和难过,继续擦车。楚雨荨一把抢过慕容云海的抹布丢在地上。

楚雨荨大声说:“云海!你以为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自立,就是成熟了是吗?”

慕容云海默默地捡起地上的抹布:“楚雨荨……我只想尽自己的能力,我爸在逼我,所有人都在逼我。”他转过身去,要擦车,突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楚雨荨赶紧扶住慕容云海:“云海!这最后几天你都要让我担惊受怕吗?”她一时情急说出了这句话,自己也没有想到,一瞬间呆了。慕容云海也傻了。两个人呆呆地对视半晌。

慕容云海问:“你去见过蒋媛了?”

楚雨荨摇摇头。

“骗人,你一定见过她了,她对你都说了些什么,告诉我。”

“云海……”

“事情一定不是像蒋媛告诉你的那样,你告诉我啊。”

楚雨荨想起蒋媛痛苦的样子:“云海,她跟我说了什么不重要。你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行不行?”

慕容云海看着楚雨荨,点了点头。

楚雨荨说:“先吃饭。”

慕容云海无奈地一笑,接过盒饭,坐在草坪上吃着,他觉得很香,因为实在是太饿了。

阳光洒下来,打在即将离别的这对恋人身上。

楚雨荨轻声说:“云海,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慕容云海嘴里还嚼着饭:“我就不想去。”

“不用安慰我,我不难过,我说过了只要你会回来,只要你心里只有我,我就一直等你。”

慕容云海嘴角挂着一片白菜叶,愣愣地想着楚雨荨这句话。

楚雨荨喃喃道:“某一天,还是在这样的夕阳下。一个傻里傻气的男孩子走了过来,他拥抱我,很久很久,对我说:‘我回来了,我一直惦记着你。’那是呆呆的云海。从那一天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楚雨荨说完转头看着慕容云海,对他微微一笑。慕容云海听着这些话,面对楚雨荨的笑容,内心刀绞一般地痛。

楚雨荨支着下巴看着天空的夕阳,轻轻地叹息:“好美……”

慕容云海嘴里的饭哽在喉咙里,再也难以下咽。他把饭盒放在一边,站起来坚定地说:“我不会抛下你的,雨荨。”

慕容云海说完头也不回地上车。楚雨荨要去拦他,慕容云海已经发动车子。楚雨荨忧伤地望着慕容云海的车远去。天空中一声闷雷打破了夕阳的温柔。

天色很暗,暴雨即将来临,街道上,慕容云海开车疾驰。他拨蒋媛的号码,对方没有接。慕容云海发短信给蒋媛:“我马上来找你。”

医院门口,慕容云海下车,跑进去,冲进蒋媛的病房,空荡荡的。护士告诉慕容云海,蒋媛已经被接回家了。

慕容云海开车赶到蒋媛家门口,刚一下车,暴雨倾盆。他对着里面大喊:“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不接我电话没有关系,你不理我也没有关系。可是有些话我一定得告诉你。”

蒋媛坐着轮椅,躲在窗口,偷偷地看着外面的慕容云海。

慕容云海说:“蒋媛,对不起,我知道我辜负了你。我无数次在夜里醒过来,恨自己,恨自己那么不小心让你受伤。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很感激,很愧疚。”

蒋媛看着外面已经快要被大雨淹没的慕容云海,心痛。

慕容云海接着说:“我知道,在你的心中,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他会一直守护着你让你不再受伤害。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可惜这个人不是我,你明白吗?”

蒋媛把脸转过去,尽量不看慕容云海,可一个个的字又那么清晰地打在她的心里。

“你知道吗,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停不下来的,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道理。如果能够弥补我的罪过,我可以为你去死。但我还是不能,因为雨荨还等着我,她见不到我会难过,我看不到她会心痛。难道,你真的要伤害雨荨来得到你那沉重的幸福吗?”

蒋媛把头靠在窗户上,怔怔地流泪。

慕容云海稍稍停了下来,直挺挺地站着,已经无法分辨他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如果有来世,我会陪在你身边,随便你怎么欺负我都无所谓。可是,这辈子我一定要和雨荨在一起,失去了她,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你就成全我这一次吧,我求你了,我求求你。蒋媛!你出来啊,你回答我!”

雨越下越大,还夹杂着雷和闪电。

“今天,当我看到雨荨微笑着望着天空,那笑容那么清澈,那么美……可又那么让我心碎。我不能没有她,哪怕只是一分钟一秒钟。我不能再让她为我伤心难过了,她已经失去了太多了。蒋媛!你听到没有,你回答我。”

慕容云海完全没有力气了,行尸走肉一般立在雨中,任雨水切割自己。蒋媛在窗前哭得泣不成声。

可这个夜里,蒋媛终究是没有见慕容云海,更没跟他说一句话。

端木磊家中,于馨提着水果走进来,发现端木磊正望着日历发呆。她走到端木磊身边,不说话,看着他。

端木磊自言自语:“又过去了一天。”

于馨有些难过,小心翼翼地和端木磊说话,生怕刺痛他:“宽心些,这次手术一定能够成功的。”

端木磊仿佛没有听到于馨的话,继续自言自语:“雨荨,对不起,这一次我可能帮不了你的,你要加油。”

于馨明白过来,轻轻咳嗽了一声。端木磊这才看到她。

于馨问:“今天感觉好一些了吗?”

“有没有听到什么新的消息?”

于馨不说话,看着端木磊。

端木磊说:“难道这几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吗?不可能,云海会行动的,雨荨也不会坐以待毙的,真是太奇怪了……”

端木磊抬起头,满脸疑问地看着于馨,他的脸色很苍白,让人感觉似乎随时会倒下:“我有一个想法……”

于馨忍不住了,突然把手里的水果往地上猛地一砸:“端木!我不是你的情报员,我没有义务一直帮你探听他们的消息!”

端木磊脸色很平静,想站起来,但是浑身没有力气,又坐下,微笑着说:“那我自己去好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自己都没有几天可活了,为什么你还要念念不忘雨荨和云海的事情。你是傻啊,还是疯了?”

端木磊看着于馨,不说话,脸上有一丝丝的失望:“我以为你会懂我。”

“我知道你要守护雨荨,你答应过她。如果做不到,你可能一辈子都不安心。可是,你看清现在的情况了吗?云海要和蒋媛去欧洲,这是谁都不能挽回的事实了。而你,你的一辈子,还剩下几天?”

端木磊轻轻拉住于馨的手:“别难过。”

于馨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这个傻瓜……”

端木磊仿佛在对着自己说话,又好像在对着空气说话:“你知道吗?说好了是一辈子,差一年,差一天,差一个小时一秒钟,都不是一辈子。如果上天让我的生命就这样结束,起码这最后的一点时间,我还要继续,哪怕是没有结果的,哪怕所有人都笑我。只要最后的太阳还没有落山,那一天就还不算过,我依旧会守护雨荨的。”

于馨看着端木磊,拼命地摇头,眼泪流了下来。

端木磊继续说:“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大家擦肩而过,可能一辈子都不曾遇到。我很感激,感激你能够在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守在我身边。如果我能够活下去,我会好好珍惜你的。”

端木磊在微笑,那种微笑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瞬间把于馨融化了。于馨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里哭泣。端木磊抚着于馨的头发,默默地看着窗外:“陪我过个生日吧,我想把所有的人都请来。”

于馨惊讶地看着端木磊。

端木磊说:“尽管是最后的努力了,可我依旧不能放弃。是雨荨教会了我坚持。”

既然说服不了蒋媛,慕容云海也无计可施了。其实,在他的心中,父亲的话是对的。自己应该对蒋媛负责的。只不过每当看到楚雨荨,想到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她又要孤孤单单一个人,就特别不忍。现在的状况,既然理不清,索性也就不理了,一切顺其自然。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慕容云海已经趴在床上动不了了。上官瑞谦在电脑前玩游戏。叶烁依旧精神抖擞地对着电脑编程。

慕容云海无奈地说:“我求求你们了,一个是游戏狂人,一个是编程疯子。回自己屋去奋斗吧,我真的好想睡觉。”

叶烁不理慕容云海,继续敲键盘。

上官瑞谦说:“你就这么渴望睡觉,天都没黑你就睡,你的作息怎么和作家一样了!况且,每一次你醒来,就离你去欧洲又近了一天。”

慕容云海听到这话,刷的一下坐了起来,又想到楚雨荨,很难过。这时,端木磊推门走了进来。上官瑞谦、慕容云海都傻了。叶烁依旧敲着键盘:“继续聊啊,怎么不说话了,我习惯在你们的废话中工作了。你们一停我很不习惯。”他抬头,看见慕容云海和上官瑞谦呆若木鸡,侧头,看到端木磊,又多了一只木鸡。

端木磊说:“HELLO,很久不见了。”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轻松,不让慕容云海等人看出自己的病。

慕容云海生气地说:“谁允许你进来,出去。”

上官瑞谦叫道:“云海!”

端木磊走近他们几个:“我不会打扰你们太久,后天是我生日,晚上八点我要办一个生日PARTY,希望你们都能来,当然你们还要帮我请雨荨、云朵和小渔。”

叶烁不解:“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你从来不过生日,你不是说自从你妈妈去世后你就不再过生日了吗?”

慕容云海说:“叶烁,你干吗答理他?”

端木磊对慕容云海微微一笑:“如果你们不来,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会非常后悔这次错过的。同时,我希望你们不要送礼物给我。”

慕容云海说:“你做梦吧你,还礼物,我送个钟给你。”

端木磊脸色微微一沉。

上官瑞谦喊:“云海,你太刻薄了。”

慕容云海大喊:“我讨厌叛徒。”

端木磊摇摇头:“没事,后天见。”说罢开门走出去。

叶烁叫道:“喂,这就走了啊?”

端木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困了,回去睡觉。”

叶烁和上官瑞谦无奈地摇摇头,回头看慕容云海,慕容云海还在生气。

上官瑞谦劝道:“你就别气了,都说相逢一笑泯恩仇,端木都对你笑了那么多下了,你就别记恨了。”

慕容云海问:“你们无所谓?”

叶烁说:“端木是个很正直的人,我也一直觉得他是有苦衷的。”

慕容云海说:“泯什么恩仇。他要死了吗?如果那样我就原谅他。”

上官瑞谦和叶烁对视了一眼,没辙。

端木磊的生日宴会按时举办了,宴会现场布置得很漂亮。于馨和楚雨荨在蛋糕上插蜡烛。

楚雨荨笑着说:“难道又要玩关灯开灯的老把戏?”

于馨神秘地笑了笑:“不会,今天会很特别。一切都是平铺直叙的。”

楚雨荨不懂:“端木呢?”

于馨反问:“云海呢?”

楚雨荨说:“他,他应该不会来了吧,他要陪蒋媛的。”

这时,慕容云海跟着端木磊走了进来。大家都看着他们。原来端木磊使了个计策,骗慕容云海说自己要送快递,当慕容云海开着车来到目的地,已经在宴会场外面了,想跑也来不及了,索性就硬着头皮进来了。

端木磊走到中间说:“很高兴你们今天都能来。这是我第一次和你们一起过生日,也可能……也可能以后就不想再这么兴师动众了。”

大家听着这话有些奇怪。

端木磊动情地说:“不论你们之前有什么不愉快,我希望在今天晚上,此时此刻都暂时放下,给我好好地过一个生日。可以吗?”

慕容云海走到楚雨荨身边,楚雨荨想躲避他的眼神。慕容云海想拉楚雨荨的手,楚雨荨微微向后一缩。

于馨侧眼看到:“我们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今天也不玩那些无聊俗套的小把戏。今天的主题是,快乐。”

端木磊请大家围到巨大的生日蛋糕前:“现在我要开始切蛋糕了,我是个特别贪心的人,每切一刀,都要许一个愿望。”

上官瑞谦说:“喂!你这是哪国的规矩啊?”

叶烁说:“我就是有点可怜这蛋糕,别被你切得面目全非了。”

慕容云海走到楚雨荨身边,故意贴近她。楚雨荨回头看着慕容云海,低下了头。

慕容云海笑着说:“你猜,端木会许什么愿望,会不会是要于馨嫁给他?”

他这话没控制住声音,大家都愣了,随即是一阵大笑。于馨扭头含情脉脉地看着端木磊。

端木磊微微一笑。

上官瑞谦对慕容云海说:“你,你真是很那什么……”

慕容云海说:“我怎么了,很正常嘛。如果我许愿,我就要……”他看着楚雨荨,刚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楚雨荨脸一红,侧头不让慕容云海瞧见。

于馨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了。

端木磊切下第一刀:“上官和小渔……”

所有人都傻了。

小渔不满了:“喂喂喂,哪有把愿望明着说出来的。还有,为什么第一个愿望就要把我和那个白痴放在一起?”

上官瑞谦叫道:“你还说我,你个笨蛋。”

小渔喊:“你呆瓜!”

两个人说着就要吵起来。

端木磊说:“两位!不要破坏气氛好不好?”

上官瑞谦和小渔忍住,互相瞪着对方。

端木磊轻声说:“上官和小渔从此不要再吵架,祝你们这对欢喜冤家能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他说着吹熄几根蜡烛。

端木磊命令:“现在,我要上官拉起小渔的手。”

上官瑞谦不肯,小渔也不肯。于馨走过去,硬是把上官瑞谦和小渔的手搭在一起。

端木磊切第二刀:“第二个愿望是叶烁和云朵。”

慕容云朵很大方地过去拉起叶烁。

端木磊说:“希望你们姐弟俩能有一个新的开始,有的时候,友情比爱情更加珍贵。”

叶烁和慕容云朵相视一笑。端木磊又吹熄几根蜡烛。

端木磊切第三刀:“第三个愿望,是我和于馨之间的,不能告诉你们。”他对于馨微微一笑。

于馨默契地走到端木磊身边。两个人一起吹熄几根蜡烛。

蛋糕上只剩下最后一根蜡烛亮着。

端木磊切第四刀:“最后一个愿望,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他走到慕容云海和楚雨荨身边,把他们的手搭在一起:“云海,我知道你就要去欧洲了,那是你的承诺。”

全场都惊呆了,没想到端木磊会把这话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

端木磊继续说:“雨荨,我也知道你心里难过,只是你不肯说出来。”

慕容云海和楚雨荨各怀心事,但还是拉起了手。

端木磊接着说:“我这个愿望是,不论你们已经经历了,或者将要经历多少险阻,都要答应我,不要分离不要抛弃。”

慕容云海和楚雨荨互看一眼。

端木磊继续说:“如果你们不说话,那就是代表默认了。你们都是信守承诺的人,我期望这个承诺将会是,永远。”

大家都安静了。端木磊对着那最后一根蜡烛说:“谢谢你们今天来给我过生日,如果人会有来世的话,我真的希望还能和大家在一起。”

于馨的眼泪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大家听着端木磊的话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端木磊闭上眼睛去吹那最后一根蜡烛,突然,倒下了。所有人都吓坏了。于馨抱起端木磊。

慕容云海惊叫:“怎么回事?”

楚雨荨也大惊:“端木他怎么了?”

于馨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们:“快叫救护车!端木快没命了。”

大伙儿一时间手忙脚乱。蛋糕上那唯一的一根蜡烛已经快要烧尽。

大家神色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都带着泪痕。

慕容云海着急地说:“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端木,端木他怎么了?”

于馨解释道:“端木得的是一种罕见的基因疾病,全称是亨廷顿舞蹈症。”

叶烁惊讶:“啊?”

慕容云海问:“怎么,你听说过?”

叶烁说:“美国流行歌手伍德,就是得这个病死的。”

众人都吓了一跳:“会死?”

于馨说:“是的,很危险。但目前端木的情况还不很清楚。”

慕容云海接着说:“他自己知道吗?”

于馨点头。

慕容云海不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于馨伤心地说:“他执意不告诉任何人。因为害怕我们为他难过。”

这时,郭蓉蓉强行扯着鑫鑫走进来:“各位老大,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阴谋。”

慕容云海问:“嗯?”

郭蓉蓉说:“云海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他将一部手机递给慕容云海。慕容云海看后,脸立刻青了,给叶烁、上官瑞谦等人传看。

慕容云海问:“怎么回事?”

郭蓉蓉回答:“这是鑫鑫的手机,内奸,一直隐藏在我们中间的内奸,就是鑫鑫,要不是我意外看到他的手机短信,我们会永远蒙在鼓里。”

慕容云海茫然地看看鑫鑫,再看看病房。上官瑞谦冲上去要打鑫鑫,被叶烁拦住。

鑫鑫赶紧说:“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我……我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我被崔西老师给催眠啦,我是无辜的啊。”

上官瑞谦冲上去把鑫鑫按住:“你当我们都是白痴吗?还催眠……”

现场一片混乱,众人纷纷去拉扯上官瑞谦。慕容云海悔恨地看着抢救室的门,双拳紧握:“一直以来,我都误会了端木。你这个混蛋,明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向我们我解释,为什么?”

叶烁伤心地说:“明明不是叛徒,却背负叛徒的骂名,被孤立,被误解,真不知道端木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上官瑞谦郁闷地说:“我不仅不理他,还骂他。”

楚雨荨流着泪说:“仅仅因为怕最亲近的人伤心,就这样任凭自己被冤枉、被误解、被厌恶,这样的爱,太了不起了。这也只有端木能做得出来。”

慕容云海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我只能说我太糟糕了,那么轻易地怀疑自己的兄弟,我简直是个混蛋!”

楚雨荨拦住他:“你不要再自责了,还是想想怎么帮端木吧。”

这时,端木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面色凝重。大家围过去,七嘴八舌地询问。

端木医生说:“于馨,情况你都告诉大家了吗?”

于馨点点头。

端木医生说:“他已经暂时醒过来了,但是,如果……”

慕容云海急了:“如果什么,叔叔?”

端木医生叹气:“如果想要保住性命,基本需要靠奇迹。”

众人都呆住了,空气好像瞬间结冰了一样。就算是早就对此了然于心的于馨,此刻真正听到这样的话从端木医生嘴中说出,也傻了。

端木医生说:“雨荨,端木说有几句话想单独对你说。”

楚雨荨点点头。

病房里,楚雨荨趴在端木磊身边哭泣。端木磊微笑着拍了拍楚雨荨的肩膀:“哭什么,别这样。我很感激你们今天来给我过生日。”

楚雨荨哭着说:“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不是这样。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雨荨,你要答应我,相信云海。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你一定要好好地和他在一起。”

楚雨荨拼命点头。

“我答应过你,要一直守护着你。很可惜,可能做不到了。对不起,雨荨。”

楚雨荨痛哭着说:“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能好起来。端木,你告诉我,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端木磊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我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的那天起,就明白了,也许有些事情是与生俱来的吧。”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看到你们难过,我心会痛。本来我想,等到生日过完,就一个人默默地走,走得远远的。这样你们就会忘记我。时间久了,也就不再难过了。”

楚雨荨伤心地抱住端木磊。慕容云海出现在门口。端木磊看见慕容云海进来,拍拍楚雨荨。慕容云海一言不发地走到端木磊面前,突然抱住他,哭了:“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来你的生日宴会了!端木,原谅我,原谅我们……原谅我一直误会你……”

端木磊握住慕容云海的手:“刚才那根蜡烛我还没吹呢,你现在答应我,不要和蒋媛去欧洲,留在雨荨身边好吗?”

慕容云海看着端木磊,不语。

端木磊激动地说:“这可能是我最后的一个愿望,你都不能答应吗?”

楚雨荨流着泪说:“端木,你别说了。”

端木磊轻轻地说:“我希望你能好好地和雨荨在一起,希望你能给她幸福,你答应我啊?”他拉过楚雨荨的手,和慕容云海的握在一起:“不要再让我难过了,好吗?”

慕容云海缓缓地点了点头。端木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端木医生走进来:“他现在身体太虚弱了,你们还是先出去,让他休息一下吧。”

楚雨荨和慕容云海恋恋不舍地跟着端木医生走出去。

等大家渐渐散去,于馨走进病房。这时的医院已经很安静了,她平静地坐在端木磊身边。

端木磊感激地说:“谢谢你。”

于馨问:“你那个关于我的生日愿望是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端木磊说:“你好傻啊,我都不知道还有几天能活,你为什么还这么执著呢?”

于馨微笑:“用你的话说,有些人,就是值得用一辈子去守候的。”

端木磊感动地握住于馨的手:“我答应过你,在我剩下的日子里,会把你当做我最重要的人去守候。”

于馨点点头,从背后拿出一个袖珍小蛋糕。

端木磊吃了一惊:“这是什么?”

于馨说:“给你过生日啊,这一刻,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和任何人都不相关。我会一直陪你到最后。”她拿出一根蜡烛,点燃,为端木磊唱歌。

端木磊透过蜡烛的光看着于馨强作笑容的面庞,流泪了。

慕容云海等人默默地从医院出来。

楚雨荨问:“云海,你刚才答应端木的,是真的吗?”

上官瑞谦问:“刚才里面发生什么了?”

叶烁拉了拉上官瑞谦,要他别说话。慕容云海看着楚雨荨,半晌后,说:“雨荨,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对吗?”

楚雨荨点了点头,已经猜到了慕容云海要说什么。

慕容云海说:“端木的最后一个愿望,我一定要答应他。我不想让他……他的这些日子再生活在担忧中。可是,我一定会陪蒋媛去欧洲的。雨荨,对不起。”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慕容云海。楚雨荨也看着他,但目光中是期许和信任,也有着隐隐的担心。

慕容云海没心思回家,和姐姐坐在学校的长椅上。两个人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愁容。解甲龙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

慕容云海烦躁地说:“龙哥,你能别来来回回走吗?地都快被你踩出坑了。”

解甲龙停下来:“小海,我实在是想不出办法。”

慕容云朵把手搭在慕容云海肩膀上:“姐姐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这次可能……”

慕容云海摇头:“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

解甲龙说:“端木医生几乎认识全世界这方面的大夫,如果他都束手无策,我们……”

慕容云海暴躁地说:“你闭嘴!”

解甲龙一脸委屈地闭了嘴。

慕容云朵说:“小海,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很担心。”

慕容云海自言自语道:“端木一定能够挺过来,他还不能死。我知道这个家伙最坚强了,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向他道歉补偿他,他不能就这样把我们丢下!”

慕容云朵担忧地看着弟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相信他,他会生龙活虎地再次站在我们面前,摆着那副爱答不理的臭脸。”慕容云海说着呵呵一笑,但随即又陷入了担忧。

突然,手机的铃声刺破了久久的平静,慕容云海接起:“喂?雨荨……什么,端木在抢救?我马上过去!”

等慕容云海到了医院,叶烁和上官瑞谦已经在那里等候了,楚雨荨在他们身后叫道:“云海!”

慕容云海问:“怎么样?”

于馨在过道里向他们走来:“端木已经转到重症监护室了。”

慕容云海问:“现在可以去看他吗?”

楚雨荨说:“不让看望,而且,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慕容云海问:“走,去哪儿?”

于馨说:“刚刚得到消息,端木的病,有治愈的可能。”

慕容云海惊喜:“是吗?”

于馨说:“端木的父亲联系到一家美国的医院,用最新的基因疗法治疗。据说,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

叶烁看看于馨,他惯有的冷静使得他几乎笑不出来,小声问:“那百分之八十意味着什么?”

于馨轻声说:“一半是大脑病变,变成……智力低下,一半可能……”

上官瑞谦急了:“可能什么?”

叶烁说:“你别问了,这还可能是什么。”

慕容云海则一脸希望:“那,治疗好,需要多长时间?”

于馨伤心地说:“也许半年一年,也许更长。”

几个人一起叹气。

楚雨荨坚定地说:“别叹气呀,端木的身体底子不错,而且这么年轻,他一定会好起来的,要相信这一点。”

上官瑞谦说:“我们之前错怪了他,现在,我决定,陪他去治疗。”

楚雨荨问:“你不上课了?”

上官瑞谦叫道:“我的哥儿们快死了,还上什么课?”

叶烁掏手机,拨号:“喂,我查询一下去洛杉矶的机票,两个人……”

慕容云海叫道:“不,三个。”

于馨脸一沉,拦住他们:“你们别急,那么多人也不管用,尤其是你云海,你去了,蒋媛怎么办?”

楚雨荨说:“是啊,你们都别冲动。”

大家沉默半晌,最后于馨淡淡地说:“我已经决定了,陪他一起去美国。”

慕容云海等人互相对视,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于馨一定会陪在端木磊身边。但是,此时此刻,这样的话从面前这个文静美丽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好像世界末日顷刻来临也不那么让人觉得恐惧了。

于馨坚定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守在他的身边。”

几个小时以后,昏迷中的端木磊被送上急救车。慕容云海等人焦急而担心地跟着担架。

就当担架快要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慕容云海突然说:“等一下。”他走过去,深情地抱起端木磊,紧紧抱住:“端木,什么也不说了,是好兄弟,你就活着回来!你的生命不属于你自己,你不可以那么自私,我绝不允许你出什么事!听见没有!如果你要去什么地方,我,云海,就跟你一起去。”

叶烁走过来,接着慕容云海抱住端木磊:“我等你回来,你的电脑被我格式化了,你不会放过我的,对吧?记得一定要回来找我算账,我等着你!”他也流下眼泪。

上官瑞谦接着说:“端木,我最近喜欢上了音乐,你要回来教我唱歌,你肯定能活着回来的,我对你的希望,不仅仅要活着,还要健康地回来……记得我们一起唱的歌吗?”

慕容云海、叶烁、上官瑞谦一起哼唱起来。

这时,一直在哭泣的楚雨荨走过来,满脸是泪地说:“端木,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海边的日子,有海风,还有海鸥在飞,你说过,世界很大,很辽阔,你以后一定要坐着船,走遍世界。那个时候我说,周游世界的船票一定很贵。你还没有长大,你还有太多愿望没有实现,你要记得你的梦想,你有很长的路要走,你要见识很多的精彩,你要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活下去,为了你的梦想。如果有周游世界的船票,无论多贵,我都会替你买一张,一直等到你能用上它的时候,在走遍这个世界以后,你就会知道,我们有多爱你!一定要好好地回来,为了每一个爱你的我们。”

于馨坚强地忍住眼泪,看着眼前这个告别的时刻。她知道,告别对于楚雨荨等人是短暂的,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最后陪伴端木磊的那段生死未卜的日子。

端木磊离开后,楚雨荨整日闷闷不乐,也很少出门。呆坐成了她的常态。晚上,她坐在客厅里发呆,妈妈从外面回来,看了看楚雨荨,叹了口气:“端木这个孩子多好啊,真是不幸。今天一早我去庙里,给他烧了香,求菩萨保佑他。我还求了一个签,中签,也就是说,不会有很差的结果。”

楚雨荨说:“中签?那就是说,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中签嘛。”

楚雨荨着急地说:“肯定不准的。端木一定有好的结果!”

雨荨妈妈摸摸楚雨荨的脑袋说:“对对对,这个,求签嘛,有的时候是不准的。”

“死,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人一旦挨上这个字,就从我们的身边离开,再也见不到了,太恐怖了,我甚至不敢说出这个字。”

“每个人都会死的,这是没法改变的。妈妈也会死的。”

“不!不许你这么说。”

雨荨妈妈让楚雨荨坐到自己身边,把她搂在怀里:“鸟在天上飞,很快乐,但它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会落在尘土里,死去。鱼在水里游,虫子在草丛里爬,看上去无忧无虑,但是,有一天,或早或晚,他们都会死的,甚至我们门口的树,也有一天会干枯,我们的房子,最终也会倒塌,一切都会死的。”

“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能因为结局是死亡,就不好好活着了。我病了的那会儿,就想着要好好活下去,哪怕不是为我自己,为了我心爱的女儿,为了这个家,我也要努力活着,我们活着一天,就要让自己快快乐乐的,想做的事情,就要立刻去做,不要到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感到遗憾。”

楚雨荨抱住妈妈:“妈,答应我,你要为我,一直活着!”

雨荨妈妈看着女儿天真的眼神,微笑,那笑容仿佛可以融化一切的悲伤。楚雨荨看着妈妈,突然觉得她的怀抱特别温暖,很宽厚。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了。她静静地靠在母亲怀里,不一会儿,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