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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五月 (7)

医生此时终于不再多做努力了,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那女人把头转向了她的女主人,向她诉说她死前最后的心愿,“我亲爱的善良的夫人啊,”她吃力地说着,边说边哭泣着,“请您帮我把我赚的一点点钱,还有我的一点家当都送回我家里吧,通过大使馆。我希望我的家人全都还活着,我现在心里舒服了不少,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您会帮我写信的,对吗?就写我会永远都想着他们,我一直都在为了他们而受苦受累,为了我的孩子们耗尽我最后一滴心血,我现在唯一的伤心之处就是没法儿再看他们一眼了,但是,因为有他们在,我会毫无畏惧地死去的,我的信心再坚定不过了。我想跟我丈夫说,跟我的大儿子,我的小儿子马可说,我一直都想着他们的,直到我咽下最后一口气。”

突然间,这女人的情绪变得十分的激动,她尖声呼喊着,双手死死地攥在一起:

“我的马可,我的宝贝儿,我的宝贝儿,我的命根子啊!”

可是,当她满眼噙着泪水向四周看去时,她发现她的女主人早已不在那里了,她刚才被人偷偷地叫走了,她又接着找寻她的男主人,发现他也消失了,除了两名护士和一个医生的助手外,没有人留在她身边了。此时,她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小声地、焦急地交谈着,不时还发出压抑的惊叹声,这病弱的女人紧紧地盯着房门,双眼放着光,心中则充满了期待。几分钟之后,她看到医生出现在眼前,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表情,后面还跟着她的男女主人,他们的表情也都变了,三个人都神情异常地盯着她看,接着他们低沉着嗓音交谈了几句,她似乎听到医生对她的女主人说:

“我想还是赶快吧。”她并不明白医生这句话的意思。“约瑟芬,”女主人声音颤抖地对那女人说道,“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女人则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一个好消息,”女主人继续说道,声音更加激动了,“肯定会让你特别高兴的。”

这病弱的女人的瞳孔突然间放大了。“要做好准备哦,”女主人继续道,“有一个人来看你了,是你非常喜欢的一个人。”

女人精神一抖抬起了头,然后便迅速地看看周围,先是她的女主人,然后是那扇门,她的双眼频频地闪着亮光,。“一个人,”女主人说道,“他刚刚来到这里,谁都没有料到这件事。”

“那是谁呢?”女人尖声叫道,她说话的声音很奇怪,像是快要窒息了一样,又像是一个刚刚受了惊吓的人,紧接着,她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坐起在她的床上,一动也不动了,她的眼珠突了起来,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就像是见了鬼一样。马可,衣衫褴褛、满身尘土地站在门口,被医生的一只手紧紧地向后拉着。这女人发出三声尖叫:

“上帝!上帝!我的天啊!”马可向前冲过去,那女人则将她已经消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胳膊向男孩儿伸过去,使出了全身的劲儿将孩子抱在胸前。她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笑声,还夹杂着深沉的没有眼泪的哭泣,这让她连气都喘不过来,整个人倒在了枕头上。但是,她很快便恢复了神志,高兴得发起狂来,当她亲吻着自己儿子的头时,还在不停地尖叫着。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你吗?哦,你长大了这么多,是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你没生病吧?是你吗,马可,这不是一个梦吧!我的上帝啊,快点跟我说句话吧!”之后,她突然话音一转:

“不,别说话了,等一下!”她转过头面向医生,仓促地说道:

“快点,医生,现在就开始吧,我想让身体恢复,我已经准备好了,请不要浪费时间了,把马可带走吧,这样他就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了。马可,我的小宝贝儿,这没什么的,我过后会告诉你的,再让我亲一下你吧,去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医生。”

马可被带走了,男女主人还有那些女仆也都匆匆地退下了,医生和他的助手则留了下来,把门也关上了,麦琪尼先生试图把马可带到一间比较远的房间里,但是,这似乎不大可能,他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男孩儿问道,“他们要对我母亲做什么?他们在对她做什么?”

麦琪尼先生柔声对他说着,想要把他从这里弄走,“好吧!听我说,我现在告诉你,你的母亲生病了,她现在必须动一个手术,我会把一切都讲给你听的,跟我来吧。”

“不,”男孩儿挣扎着说,“我要待在这儿,就在这儿跟我说吧。”

工程师一边把他往更远的房间里拉着,一边跟他一点一点地讲解着。听了工程师的话,马可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全身颤抖起来。突然间,一阵尖锐的叫声,就像是某人被刺死了一般,响彻整幢房子。紧接着又是一声绝望地喊叫,“我母亲死了!”这时,医生出现在门口,对马可说:

“你的母亲获救了。”马可盯着医生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跪倒在他的脚边,哭着说道,“谢谢您,医生。”

医生一把将男孩儿扶了起来,对他说:

“快站起来,这还不是多亏了你呀,你是个勇敢的孩子,是你救了你母亲啊!”

夏天

24日,星期三

热那亚男孩儿马可,是我们这一学年认识的最后两个英雄故事的主人公之一。这学年还有两次月考,二十六天的课程,六个星期四和五个星期日的假日了。学年将终的气息已经渐渐地能感觉到了。校园里的各种树木早已是枝繁叶茂,各种颜色的花争相怒放,在体育器械上投下凉爽的影子。同学们也都换上了夏装,到了放学时,如果你站在大门口,你会看到现在一切和几个月前有多么的不同,这可真是件有的事情。垂肩的长发全被剪短了,脚部和脖颈也完全露了出来,各种形状的小草帽系着长长的缎带,飘摆在孩子的背后;各色的衬衫和领带点缀着红红绿绿的小饰品,或是领章,或是缨穗,或是流苏,等等。这些美丽的小饰物,都是勤劳、爱美的母亲花心事替儿子们缀上去的,即便是家境贫寒的母亲,也会给自己小孩的衣服上用几块不同颜色的布拼一个美丽的图案,她们也想把自己的孩子打扮得招人喜爱啊。有很多孩子来上学时没有戴帽子,就好像他们是急急忙忙从家里赶来似的,还有很多孩子穿着运动装。老师戴尔凯迪班级里的一个男孩子从头到脚穿了一身红,活像是一只刚刚被煮熟了的螃蟹,还有些同学身着一身水手服。

最搞笑的是那个小泥瓦匠,他戴着一顶巨大的草帽,使他看起来就像是半截顶着灯罩的蜡烛,而他在这顶帽子底下做兔子鬼脸时,更是让人忍俊不禁。克莱提也不再戴着他那顶猫皮小帽了,换上了一顶老旧的灰色丝质的旅行用的帽子。瓦提尼则穿着一身苏格兰样式的衣服,浑身上下都装饰了一番。克罗斯露出了他的前胸,普利考斯则罩着一件蓝色的宽松上衣,是铁器商人穿的衣服。

还有加罗菲,他现在不得不脱下他那件长袍,他曾经把他的小玩意儿都藏在那条袍子底下,现在这些全都露了出来,里面鼓鼓地装满了各种街头小贩的器具,就连他抽彩票的单子也都暴露在众人的眼中。他口袋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人看到了,用半张报纸做成的扇子,打鸟儿用的弹弓,还有各种草药,小虫子也会从他的口袋里溜出来,一点点地爬上他的夹克衫。

很多小孩子也给自己的女老师们带来花束,女老师们也换上了一身清爽的美丽的颜色各异的夏装了,只有那个“小修女”,她依旧还是一身的黑衣,帽子上插红色羽毛的女老师也还戴着她的那顶帽子,只是在脖颈上用红色的缎带打了一个结儿,一路跌跌撞撞地跟在她的学生们的小脚丫后面。她的学生们总是能够让她开心地大笑和欢快地跳跃。

这个季节同样属于那颗颗鲜嫩诱人的樱桃,翩翩起舞的各色蝴蝶,街道里悦耳的歌声和浪漫的乡间远足。许多五年级的孩子都到波河里去游泳了,他们的心早就被放假勾走了,每天他们从学校里放学出来时,心情都更加不耐烦,同时也因假期的一天天临近而更加满足。唯一让我感到心痛的,是看到加伦还在服丧,还有我那可怜的低年级的女老师,她比以前更加消瘦,脸色也更加苍白了,她咳嗽声也比以前更加频繁、剧烈了,甚至走路时已经完全不能够直起身子了,但她还那么让人悲伤地同我打着招呼。

如诗一般的生活

26日,星期五

恩里科,现在你已经开始体会学校里所蕴含的诗意的生活了。但是,现在这个阶段你只能从学校内部来体会这些,如果到了二十年后,当你陪同自己的孩子去上学时,你将会认为学校是一个更加美妙、更加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那时你将从学校的外部去观察它,就像我现在做的这样。每当我等待学校放学时,我常会在教学楼附近的安静的街道上慢慢地踱着步,聆听着一楼教室的窗户里传出的声音,那些窗子被威尼斯的窗帘遮盖着,当我走到一个窗口时,我听到一位女教师这样说着:

“你们写的这个字母‘T’到底是什么形状呢?孩子们,如果你们的父亲看到了会怎么说呢?”

邻近的窗口则传来一个厚重的男教师的声音,他是这样说的:

“我要买五十米这样的布料,每米要四个半里拉,然后再转手卖掉……”

再往下,就是那位帽子上插着红色羽毛的女教师在高声朗读了:

“于是,皮奥特洛·米卡点燃了火药的导火索……”

就在这时,隔壁的教室里传出一阵鸟鸣一般的叽叽喳喳的声音,那声音简直像是上千只小鸟在同时欢叫,班主任此时肯定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出去了。我继续往前走着,当我转过拐角时,听到了一个孩子的哭声,还有一位老师在不停地责备,却又不停地安慰着他的声音。从楼上的窗子里,则传出孩子们朗诵诗文的声音,这些诗文中全是伟大而优秀的人物的名字,还有那些催人奋进、教诲德行的篇章段落,要热爱国家,要崇尚英勇等等。之后,教学楼里便又会突然寂静无声,静得让人们都以为这座教学楼里已经没有人了,可是,这里却有着七百多名男童正专心听课呢。但是,不一会儿,那里又爆发出一阵阵欢闹声,也许是某位老师刚刚讲了句俏皮话儿。

这时,路过这里的人都会站住脚步,满心羡慕地朝着这座令人愉悦的楼房望去,是啊呀,这里承载的是洋溢的青春,是热情的希望。突然间,合上书本的声音,收拾书包的声音,匆忙的脚步纷至沓来,迅速地从一个教室传到另一个教室,从低楼层传到高楼层,这是那位校工通知老师和同学们放学了。一听到这声音,守候在校门口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那群人,就会从大门口的这一边使劲儿地往前挤过去,想要找到他们的儿子、兄弟或者是孙子们。在教室的门口处,一个个小孩子像是从喷管里喷出来似的,跑到了大厅里,他们抓着自己的三角小帽或者是小圆帽,在大厅的地板上欢蹦乱跳,直到巡视的校工地把他们一个一个赶出去。他们终于排着长长的队,跺着脚走出了教学楼,那些家属们便开始问这问那起来:

“你们今天上了什么课了?老师留了多少作业啊?你们明天要学什么科目?月考什么时候到啊?”

最后,即便是那些不会读也不会写的家长们也要打开孩子们的练习簿,看着那些作业题,问道:

“只有八分吗?”

“十分是受到表扬了吗?”

“九分是这课的得分吗?”

这些家长们开始变得或不安或欣喜起来,还有的和老师交谈起来,讨论着即将来临的检查或者是月考。

这一切是多么美妙啊!学校为了这个世界的明天作出了多么大的贡献啊!

你的父亲

聋哑人

28日,星期日

用我的出访来结束整个的五月似乎再好不过了。一大早,我们听见到门铃,跑出去看是谁来了,就听到父亲用惊奇的声音说道:

“是你,佐吉奥。”佐吉奥是我们过去在吉尔利时的园丁,现在他们一家住在康多佛。他刚刚从热那亚回来,前一天他才乘坐上从希腊返回的航船,他已经在希腊的铁路部门工作了三年了。他手里抱着一个大包,人老了许多,不过他的脸依旧红润而快活。我父亲想让他进门坐一坐,他拒绝了,突然间,他脸色一沉,问我父亲道:

“我的家人怎么样了?吉吉亚还好吧?”

“她这些日子还不错,”我母亲回答说,佐吉奥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哦,仁慈的上帝啊!我听说她在那里之前,我都没有勇气去聋哑学校啊,我得把我的包袱留在这里,然后去那儿接她,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我那可怜的小女儿了。三年了,我没有见着任何一个我的家人啊!”

我父亲对我说:

“陪他过去吧。”

“对不起,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人站在楼梯上,又对我父亲说到。我父亲紧接着说:

“是关于你的债务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