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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六月 (1)

内容简介里波第

军队

意大利

三十二度

你的父亲

在乡下

夜校生颁奖仪式

我病逝的女老师

谢意

一场海

加里波第

3日,星期六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而今天则是一个举国悼念的日子,加里波第在昨晚逝世了。你了解加里波第的事迹吗?他就是那位从波旁皇族手中将一千万意大利人解救出来的英雄,他去世时享年七十五岁。他出生于法国的尼斯,是一位船长的儿子。他八岁时就曾经救过一位妇人的性命,十三岁时,同伙伴们乘一条小船游玩时不幸遇难,他奋力使小船脱险,将伙伴们平安送达岸上。十七岁时,他在马赛救起一个即将淹死了的年轻人。而四十一岁时,他救下了一条在大洋中遭遇炎灾的船只。为了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民族的自由,他曾在美洲历尽艰险、四处奋战十年。他还曾三次发动针对奥地利人的战争,为了争取伦巴第和特兰提奴的自由。他在1849年时参加了保卫罗马反抗法国人的攻击;1860年他率军解放了那不勒斯和巴勒莫;在1867年时他再次为保卫罗马而争;1870年,他趁普法战争之机,率军攻占罗马,完成了统一意大利的宏伟大业。他是一个周身都笼罩着光辉的战争天才,有着无比刚勇的英雄气概,他总共参加过四十次战争,其中有三十七次取得了胜利。

战争结束后,他毅然解甲归田,隐居在一座孤岛上,辛勤地耕田种地。他的一生中中干过很多种职业,有教师、工人、商人、战士,当然更有将军和演说家。他为人淳朴、心地善良、人品高贵。他憎恨一切压迫,热爱人民,并竭尽全力保护弱者。他行事为善是举,不慕虚荣,不惜生死,可说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了他一生执爱的祖国意大利。每当他在战场上奋力呼喊时,众多的英勇之士便会从各个地方赶来,贵族们离开他们的宫殿,海员们离开他们的船只,年轻人也从学校里赶来,聚集在他的伟大的光辉的旗帜下英勇战斗。战场上,他常常身穿一件“红斗篷”,是那么醒目显眼,这成了他在战场上的标志。他是那么强壮,金发碧眼的他在战场上是那么英武、潇洒。当他身处战场时,他是一道红色的闪电;当他满怀柔情时,他是一个纯真的孩童;当他忍辱负重时,他是一位圣人。成千上万的人为了意大利而牺牲了性命,可是,他们却乐于这种奉献,只要他们能够在临死时,看到他在离他们倒下去的不远的地方,迈着胜利的步伐前进。成千上万的人也愿意为了他而奉献自己的性命。千千万万的人曾经将祝福倾注于他的身上,而今后将会有更多的人赐福于他。

现在他已经死了,整个世界都在悼念他。你们现在对他并没有足够的了解,但是,你们会读到他的英勇事迹,你们会在一生中不断地听到他响亮的名字。渐渐地,随着你们不断长大,他的伟大形象在你们的眼前会越来越高,当你们真正成长为一个男人时,你们一定会像仰视一个巨人一样仰视着他。而当你们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以后,当你们的儿子、孙子,无数的后辈都已经作别这个世界时,那时的人们依旧会仰视着他光辉的头颅,把他当作我们民族和所有受苦受难的民族的救世主,他的那些功绩环绕在他的周围,就像是无数的灿烂的星斗,而每当意大利人喊出他的名字时,他们的眼角连同他们的灵魂都在微笑。

你的父亲

军队

11日,星期日

今天举行国庆庆典,由于加里波第的去世,这个庆典延后了一个星期。我们来到卡斯特罗广场来看这场盛大的阅兵。就在两列人数众多的观众中间,那些受阅部队在各自兵团将军的指挥下,从他们面前整齐地列队行进。在军号、军乐团的一片齐鸣之中,这些部队缓缓前行。我父亲将各种军队和各色旗帜指给我看,首先是学校里的学生组成的队列,他们日后将成为工兵或者是炮兵部队的军官,大概有三百人,都统一穿着黑色的服装,他们在我们面前行进时,身上既带着学生的优雅气质,又带有士兵的刚毅神情。学生代表团之后,走来的是步兵团,步兵团里有来自于奥塔的一个营,他们曾经在高托和圣马蒂诺战斗过,还有来自伯格默的一个营,他们曾经在卡斯特罗费尔多战斗过,他们一共派出了四个团,一队接着一队地走了过去,他们身上佩戴的红色肩带,看起来就像是无数双层的、由血红色的花朵编织成的花环一般,这鲜红的颜色由队列的两旁延伸开去,耀眼地跳动着,直直地穿过人群。

紧接着步兵团的后面,走来了采矿部队,他们是战争时期的工人组成的,他们戴着黑色的马尾毛和猩红的领结。

就在他们从我们面前通过时,我们看到他们的身后有成百上千的又长又直的羽毛竖立起来,羽毛飘摇在观众的头顶。他们是野战部队的士兵,是意大利边境的守卫者,他们都是高大威猛、意志坚定的战士,面颊红润润的,他们所戴的帽子是卡拉布里亚式的,他们的衣领是漂亮的鲜绿色,和他们家乡的崇山峻岭上的青草是一个颜色。

就在野战部队行进的途中,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呼喊,勃萨格里,第十二军团的旧部,他们是第一支通过皮亚的突破口进入罗马的部队,他们的脸色古铜,神色机警,气质轻快,头上戴着翻飞的羽毛,就像一股在黑色的海洋中翻滚而过的波浪一样,他们的到来使得尖利的喇叭声响彻整个广场,这些喇叭声听上去更像是欢悦的呼喊。

不久,这些响声都被而后跟来的时断时续的、空洞的隆隆声淹没了,这次到来的便是陆地炮兵了,他们个个都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士兵们都坐在高高的战车上,那些战车由三百对精神抖擞的马匹拉着,而那些英姿飒爽的战士都戴着黄色的蕾丝花边帽,他们守在长长的黄铜制成的加农炮边,轻便马车上的钢铁不停地闪着亮光,当他们摇摇晃晃地驶过时,整个大地似乎都在跟着颤抖。

紧随其后是野战炮兵,他们行进得缓慢、沉稳,他们粗犷豪迈的外表是那么迷人,士兵个个英武高大,肌肉强健,这些勇猛的战士们能够让敌人的阵地寸草不生、尸横遍野。

最后出场的是优秀的热那亚骑兵团,至今,他们已经像旋风一般横扫过十个战地了,从圣露西亚到维拉弗郎卡,他们在战场上疾驰而过,头上的铁盔在阳光下耀眼地闪着,他们的长矛高高地举着,战旗迎风飘扬,闪着金色和银色的光芒,空气中响起一片金属的碰撞声和马群的嘶吼声。

“看他们多帅气啊!”我叫道,父亲听到我的话后,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对我说道:

“如果你把这阅兵看作是一次精彩的表演,那就错了。所有的这些年轻人都正值盛年,充满了希望,但是,如果有一天他们要被召集去保卫我们的国家,也许他们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永远地倒下去,被无数的子弹或者是炮弹撕得粉碎。如果日后在什么盛会上你听到这样的欢呼声——‘为军人们喝彩,为意大利喝彩!’你都要想一想这个情景,想想这些接受检阅的部队背后,就是一片焦灼的战场,那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如果你能想到这些,那么当你再一次迎接这些部队时,你对他们的欢迎将会真挚地从内心发出,而意大利的形象也会更加肃穆、庄重地浮现在你的眼前。”

意大利

14日,星期二

每当国庆节时,像这样来向你的国家致敬吧:

“意大利,我亲爱而高贵的祖国,我的父母亲就在这里出生,而他们有一日也终将在这里长眠,这里也是我希望成长和死去的地方,而我的子孙们也将在这里成长和离去。哦,美丽的意大利啊,几个世纪以来,它都是如此的伟大而光荣,现在它已经迎来了自己的统一和自由。是您,我的祖国意大利,让智慧的光芒散布于世,为了这一切多少仁人志士血洒疆场,又有多少孤胆英雄凛然赴死于绞刑架上。您是三百多个城市的母亲啊,您拥有三千万光荣的子孙,我也是您的孩子,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够很好地了解您的历史,完全读懂您的心声,但是,我全心全意地爱着您,敬仰着您,我为出生于这块土地而自豪,我为能成为您的儿子而骄傲。我热爱您热情如火的海洋,我崇拜您雄浑伟岸的高山,我仰视您肃穆的纪念碑,我也怀念您那不朽的记忆。我热爱您的荣耀,也热爱您的壮美,我热爱您的一切,不论是您的伟大,还是您所遭受过的苦难。自从第一次听到别人呼喊您的名字,我就感到一片光明笼罩了我的人生,我全心全意地爱着您的全部,同时内心又充满了感激。

我热爱都灵,爱它英勇无畏的人民;我热爱热那亚,爱它的富丽堂皇;我热爱博洛尼亚;爱它的广学博识,我热爱威尼斯,爱它的风情魅惑;我热爱米兰,爱它的雄伟壮阔,我热爱您,就像您所有的孩子热爱您一样,还有温和优雅的佛罗伦萨,威镇四方的巴勒莫,广袤优美的那不勒斯和那绝妙悠远的罗马。我深深地爱着您,我的神圣的祖国!我发誓我会像爱着我的兄弟姐妹一样爱着您所有的儿女,我会永远在心中为了那些或生或死的伟大人物留下荣耀的宝座。我会做一名勤奋而诚实的市民,好让自己的人格更加高尚,能够有资格去热爱您的一切。我会尽我自己的绵薄之力让那些悲苦、冷漠、不公正和罪恶都从您的脸上抹去,好让您能够平静地施展您的权力,尽情地发挥您的才智。我发誓我会永远效忠于您,就像这是神赋予我的责任一样,我会用我全部的智慧,全部的力量,全部的真心,忠心耿耿、热情洋溢地向您贡献我的全部。如果有一天,我的国家需要我为她献出我的鲜血,我一定会献出我的献血,甚至献出我的生命,我会向着天堂的方向呼喊着那个神圣的名字,然后深情地亲吻那面受到无数仁人志士祝福的国旗。”

你的父亲

三十二度

16日,星期五

国庆节过去五天了,这里的气温又上升了三度,现在已经是盛夏时节了。人们开始有困倦的感觉,所有人在春季刚来临时的好气色似乎都消失了,他们的脸上已经不再那么红润,脖子和双腿都变得更细了,脑袋低低地垂着,眼睛也闭上了。可怜的内利一定是受不了这种炎热的天气,他的脸都变成了蜡白色,他总是很容易就沉沉地昏睡过去,把脑袋靠在他的练习簿上。幸亏加伦足够机警,他总记得把一本打开的书立在内利眼前,这样老师就看不到他了。克罗斯趴在桌子上的样子可爱极了,他把自己红红的小脑袋靠在桌子上,看上去就像是从他的身子上分开了,单独把脑袋放在了桌子上。而诺比斯则抱怨,我们班的人太多了,是我们把空气搞得这么糟糕的。哦,现在想要专心学习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我向窗外望过去,那些漂亮的大树在地面上投下了深深的黑影,我真想跑到那些树荫下面去啊,但是,想到我不得不把自己困在这些恼人的桌子和板凳间,悲伤和愤怒就攫住了我。我脑中一旦想起母亲那张慈祥的脸孔,我就重新拥有了勇气,她总是在那里注视着我、观察着我,每当我回到家里,她都要看看我是不是因为一天的学习而面色苍白,而我每做一页习题,她都会对我说:

“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每天早上六点钟时,她都会叫醒我让我去好好儿上课:

“你要加油啊!现在就只剩下这么多天了,之后你就会自由了,然后就能好好地休息了,你就能跑到乡下的小路边上,躺在那里的树荫底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