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张学良幽禁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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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移居檀香山1

第 14 章 移居檀香山

平静离开台湾

从美国探亲返回台湾后,张学良和赵一荻又恢复到往日淡如止水的生活之中。

1993年8月27日,张学良突然因颅脑血肿住进台北荣民总医院,由曾经为蒋介石、蒋经国父子做过医疗保健的“御医”副院长姜必宁亲自主持会诊,29日上午,对张学良施行了脑部手术,其颅顶叶部和右额头部分别钻开了洞孔,抽出了 1800cc的血水。医院原以为张学良以92岁的高龄接受这个手术会留下后遗症,但人们发现,张学良术后没有出现预想的障碍,身体迅速得以复原。

就在海内外各种媒体猜测张学良身体状况的时候,12月15日,张学良和赵一荻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台北桃园机场,乘华航CH003大型客机,飞往美国西海岸的旧金山。他在机场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这次主要是去美国看儿子和孙子,没有其他特别旅游计划。”对于何时返回台湾,张学良表示没有任何确切日期,完全依兴致而定。

自由了的张学良第二次离开台湾赴美。与两年前的初次出岛相比,此次可谓平静淡泊,悄然而行。

谁也没有想到,此番张学良离台,意味着他就此结束了在台湾岛上的46个冷暖春秋。

虽然已近93岁,但张学良似乎毫不知疲倦,而且对新事物和新环境充满了好奇和兴趣。12月25日,张学良和赵一荻夫妇在旧金山与女儿一家度过了一个欢乐温馨的圣诞节后,由儿子、女儿陪同飞往夏威夷过新年,曾经当过台湾中华航空公司董事长的张学良的弟弟张学森就住在依山傍水的檀香山岛,两年前在由美返归台湾途中,他们曾在那里做过短暂停留,对夏威夷的风光山水不无流连,而此次他和夫人是想在这里做长期疗养了。

张学良接受亲友们的意见,选择夏威夷休养是经过充分思考的。

夏威夷是一个群岛,地处北回归线的热带地域,季节没有明显变化,四季平均温度在24度左右。夏威夷常被人们称作“天堂之岛”,除了这里得天独厚的气候条件外,还有千姿百态的自然景观。在这片岛屿上,大自然的刻刀画笔任意雕琢挥洒,在这里造就了高山平原,河流峡谷,沙漠草原,火山瀑布,丛林海滩,似乎地球上所有的景物都在这里浓缩,呈现一派如诗如画的景象。夏威夷的火山惊心动魄,海浪气势磅礴,山川奇峰绝壑,海滩静谧优美,峡谷雄奇壮丽,山径曲折迷离,鲜花四季盛开,彩虹凌空飞架,入夜明月当空,给人以无尽的遐想。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到过夏威夷后写道:“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如夏威夷那样对我有如此的魅力,那样久久萦绕心头。”

对于刚刚做过脑部手术的张学良和曾因肺癌切除了左肺的赵一荻来讲,这种环境比起台北居处的潮湿来说,当然更适合安度晚年。

当然也有其他的一些因素,比如老朋友们都一个个去世,几乎再难找到说古叙旧的老友;比如新闻媒体频繁上门,询问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作为曾经改变了中国历史的重要人物,他在海峡两边都有正负两方面的评价,百年之后在台湾在大陆都会引起纷议,居于第三地就可以摆脱这些困窘。当然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因为儿孙们均在海外,有亲人相伴,可以清享天伦之乐。

1994年1月2日,张学良、赵一荻夫妇再次来到夏威夷,当天便参加了当地华人京剧爱好者们举办的新春联欢会,此次聚会还邀请了来自中国内地京剧界的几位名角参加。张学良在联欢会上一边品茗,一边津津有味地和着节拍击节听戏,不时发出声声喝彩。后来,他主动上前,连唱了四段著名的京剧唱腔,虽然嗓音有些沙哑,但却字正腔圆,韵味绵长。联欢会后,张学良又挥毫助兴,欣然写下一副对联:

唯大英雄重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他又边吟诵边写道/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尽英雄/我虽并非英雄汉/唯有好色似英雄

众人发出了阵阵哄笑,张学良毫不回避地说:“我一生有三爱:一爱打麻将,二爱说笑话,三爱唱老歌。”听有人问他的养生之道,张学良回答:“人的生活要简单,简单的生活能使人长寿。我已经93岁了,可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能活到93岁。”

初到夏威夷之时,张学良夫妇住在同父异母的五弟张学森家中,但时间一长,张学良唯恐给五弟增添麻烦,加之数十年来一直是幽居独处,习惯于安静平宁,于是不久后,夫妇俩便在希尔顿大饭店租下了拉宫塔尔公寓15层的一套住房。公寓靠近海边,空气清新宜人,推开窗户,可以望得见金色的沙滩和蔚蓝无边的大海,听得见阵阵清脆的鸟语和波涛的涌动。

1994年3月,台湾媒体相继报道说,张学良委托美国索思比拍卖行在台湾的公司,拍卖他七十多年来收藏的书画,以“为教会募捐”。

张学良早年就喜好书画,精于鉴赏,与张大千等文人墨客丹青高手多有交往,数十年间收藏了不少珍贵文物,其中一批宋元古书,一直没有公开。在台北定居后,他专门为自己收藏书画的居室取了个名,叫“定远斋”。由于张学良的身份,多年与外界又无甚交往,所以此次拍卖颇有神秘色彩。

消息传出,收藏界出现一阵热浪,正在台北访问的北京故宫博物院杨新副院长也参观了藏品预展。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有七百多件藏品,有宋元以后四五百位书画家的作品,其中也有不少出自张大千之手,整个藏品充满文人气息。4月10日下午的拍卖会上,投标热烈,成交频频,藏品的价值与张学良的魅力使许多藏品的成交价比估价高出二三倍。最后,七百多件藏品全部拍卖出,在台湾的艺术品拍卖历史上创造出百分之百的“完拍”纪录,成交额高达一亿三千多万新台币。

不久,又有消息传出,张学良在台湾北投的宅邸已出售给他人,房中的桌椅、床具也分送给了亲朋好友。

有人猜测:张学良是不是要在海外定居了。有报纸披露,张学良有一次在台北餐厅与老友聚会时说,他与赵一荻在群山环抱的北投已经生活了三十多年,由于夫人年事已高,身体有病,已不太适应山中的气候变化,所以“迁地为良”。

果然,就在拍卖会刚刚结束之际,台湾媒体爆出消息:西安事变关键人物张学良将军与夫人赵一荻女士在和美国亲友商议后,决定长期定居美国夏威夷,不再返回台湾。

据媒体披露,张学良是以年老无靠投奔儿子张闾琳为由,向美国移民局申请长期居留“绿卡”的。按美国移民局规定,张学良需要提供张闾琳出生在祖国大陆的证明文件。张闾琳 1930年出生在天津协和医院,天津有关部门很快出具了手续证明,1995年4月,张学良夫妇顺利拿到了美国移民局核发的"绿卡”。

相濡以沫的张学良夫妇开始了在夏威夷的新生活。

进教堂与赏国粹

夏威夷果然是个休养、生活的绝好地方。

每天,张学良都会与夫人缓缓从公寓里出来,到海滩上散步。上午的大海碧波万顷,波澜不兴,涟漪层层,微风习习。站在金色的海滩上,眼观一望无垠的大海,张学良心中有一种洞穿肺腑的澄澈。走累了,站累了,他和夫人就会回返到公寓旁的花园,坐在凳子上看四周盛开的花朵,感受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他对夫人说,看来当年美国那个马克·吐温对夏威夷的描写没有错,这里的海岸确实是金光耀眼,山崖鲜花漫布,瀑布水花飞溅,棕榈随风摇曳,山峰若隐若现。历过了风雨战乱和漫长的幽禁岁月,生命的晚景能够感遇海风的温柔,林地的寂静,听到小溪的欢唱,闻到遍地的花香,对张学良而言,真可谓是一种上苍的特别赐予。

张学良把这归功于上帝。

“上帝既然赐给我这么长的生命,就是让我为他做见证,传福音,引领人来信上帝和耶稣基督而得救。”

到檀香山不久,张学良就在张学森和其他亲友的陪同下,来到附近的华人教堂,听牧师讲道,做功课礼拜。在一次基督公理会上做感恩节时,由牧师程嘉禾介绍,张学良向教友们谈起了自己信奉基督教的经过:

“我年轻的时候,在奉天常到基督教青年会去打球,在那里认识了不少基督徒。有时候我到那里去听演讲。我很敬仰的南开学校校长张伯苓先生和上海青年协会的总干事余日章先生,尤其是那时候奉天基督教青年会的总干事、美国人普莱德先生,他很爱护我,并且愿意把我安排到美国去读书。他们都给了我很深刻的影响。无形中,我也对基督教有了好感。后来因为我进入奉天讲武堂,毕业后到军队里做事,就很少跟基督教的人来往。

“以后,我从浙江、江西、湖南到贵州。在这一段时间里,都是研究明史。到了台湾后,我感到需要有一个信仰。那时候情报局派到我们那里负责的人都是佛教徒。他就同我谈佛教,也为我安排去见在新竹的几位佛教法师。我同他们谈了几次,也买了许多佛教的书来研究,一直到我们搬到高雄要塞。有一天,蒋夫人来访。她问我看些什么书,我告诉她我正在研究佛学。她就说:‘汉卿,你又走错了路,你也许认为我信基督教是很愚蠢,但是世界各国许多有名的、伟大的人物都是基督徒,难道他们都是很愚蠢的人吗?'她说她希望我也研究基督教。我就告诉她,我很希望读点英文。她就请刚从美国卸任回来的董显光大使来帮助我。

“他们来了以后,就常到我们那里来。董显光的夫人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她来了就同我们谈基督教。他们送给我一本《马丁·路德传》作为课本,我就把这本书译为中文。

“我们搬回台北不久,董先生夫妇就到美国去了。蒋夫人就派人来陪我到士林凯歌教堂做礼拜、听道。我在那里认识了周联华牧师。以后他就来帮助我读经和研究神学。因为中译的神学书不合用,周牧师就申请美南浸信会的函授课程。从此我就研究神学。一共读了十几年,才拿到毕业证书……

“感谢主,在我读圣经的时候,上帝的光照到我的心里,使我明白他的旨意和《圣经》里的话。他的大能改变了我,他的爱,使我知道他是爱我,为我舍己,使我因信耶稣而得救。 我在1964年受洗。

“上帝给我所安排的实在是非常奇妙,他先使我跟基督徒接触,又叫他的仆人和使女来带领我,又再给我安静的环境和很长的时间去研究神学,然后给我安排到夏威夷。”

虔诚的基督徒张学良,那个常常在林荫小道上缓缓而行、神态安详的张学良,很难让人们联想到他就是那个曾经在中国处于一人之下、把中国历史的天空捅了一个大窟窿的陆军一级上将。

几十年漫长的岁月中,张学良一直保持着几大爱好,其中可以称之为“金牌发烧友”的,要数京剧了。1931年“九一 八”事变的当晚,张学良就在北京“第一戏院”观看梅兰芳的《风筝误》这出戏,看了一半接到日本人入侵的报告,匆匆离去。早在幽禁的最初岁月,他就经常感叹看不到那些熟悉的名伶们演出,有时候哼上几句却找不到知音,后来在台湾解除“管束”之后,张学良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戏院,有时候甚至把名角和票友请到家里来,大谈京剧过瘾。

张学良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不看国剧就不是中国人。 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裘盛戎之子裘少戎曾经在1993年随北京京剧团到台湾访问,所到之处,喝彩声一片。张学良一连看了三场,拉着裘少戎的手说:你的扮相、嗓子都像你父亲裘盛戎,当年我看过你父亲不少戏。他告诉人们说,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听戏。早年在东北的时候,家里每逢生日宴会,都要邀请戏班名伶唱堂会,而且要连唱三天。他不无得意地告诉人们,他不仅听过京剧名家“四大名旦”梅兰芳、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的戏,而且经常在一起打麻将。为此,他常常慨叹西安事变后的幽居岁月里,京剧与他相隔相绝。

后来见到来访的梅兰芳儿子梅葆玖,张学良非常激动,深情地忆起旧事,在艺术家们演唱后,张学良也走到琴师旁边,唱《战太平》,唱《失街亭》,字正腔圆,回肠荡气,博得满场喝彩。

张学良的五弟张学森也是个超级戏迷兼票友,多次看过来访的大陆京剧名家的演出,而且相交甚笃,其中与中国京剧院的名角、辽宁乡亲于魁智成为好友,有时一年要到北京三次,每次住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于魁智打电话,约时间吊嗓子。1995年,即张学良移居夏威夷的第二年,张学森告诉于魁智:明年6月是张学良的95大寿,希望于魁智能够到夏威夷来热闹一回。没曾想三个月后,张学森在北京突发急病,不幸辞世。

虽然斯人已逝,但旧愿未了。张学森的女儿张闾衡几经周折,终于在1996年张学良95寿辰的6月1日,带着于魁智抵达夏威夷。此行还有京剧名家马连良的女儿、一级演员马小曼。

寿宴上,于魁智代表中国京剧院的艺术家们,向张学良赠送了用中国京剧脸谱精心绘制的《寿字图》,然后满含激情地唱了传统京剧《上天台》,马小曼演唱了《四郎探母》、《凤还巢》。

艺术家们的演唱让张学良激动不已,起身说:“今个儿高兴,我也唱几口过过戏瘾。”一片掌声中,张学良即兴演唱了《空城计》,掌声中兴致未尽,又唱了《武家坡》、《借东风》, 一连五六段方才打住。在场的所有人都为张学良如此痴爱京剧而感叹,同时也为老人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而感欣慰。

唱完坐下后,马小曼对张学良说:“汉公,您唱的还是老词,我教您新词怎么样?”张学良马上就表示要学。结果,这一老一少就在宴席上抑扬顿挫地唱起来,引来一片掌声,一片赞叹。

祝寿活动进行了五个多小时。张学良说:“这是我50年来,过得最愉快、最有意义的生日之一。 ”这场祝寿活动多少驱逐了因为弟弟张学森数月前去世给他带来的伤感和孤寂。

艺术家们在夏威夷逗留了一个星期。每一天,张学良都会在下午五时,同艺术家们汇聚,听他们演唱,然后自己也唱上几段。他唱《失街亭》中的《两国交锋龙虎斗》,《斩马谡》中的《火在心头难消恨》,《战太平》中的《叹英雄失势入罗网》时,难免让人想到这是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一位被幽禁数十年的悲剧英雄。

也许是京剧激发了他的乡愁,也许是来自中国内地的艺术家们的真诚勾起了他对故乡亲友们的思念,他对艺术家们说,如果他和夫人赵一荻身体状况许可,他很盼望能够以“老兵”的身份,回到东北辽宁老家看望亲友。

故土情深

数十年来,故乡的亲友们没有一刻不惦念着他们的张少帅,而张学良也一再表达着自己对故旧的怀念和幽幽乡愁。

1985年,是抗日名将宋哲元的百年诞辰,张学良亲笔题写了“忠义永怀”,以表达自己的怀念之情。

1990年,张学良在自己90寿辰的时候对人们说:我虽年迈了,如果上帝有什么旨意,我为国家为人民还能效力的,我必尽我的力量;我所能做到的,我还是照我年轻时一样的情怀去做!

1990年12月,张学良为东北大学校友会刊题词:不怕死,不爱钱,丈夫绝不受人怜,顶天立地男儿汉,光明磊落度余年。

1991年1月5日,他为纽约东北同乡会年刊题词:读物思乡。这一期的封面是东北长白山天池的照片。

1991年张学良赴美探亲返回台湾后,同江苏省江阴市的一位崇拜他的农村小姑娘张静华连续通了好几封信,张学良在信中寄上了自己的照片,并一再感谢关心他的人们。他在信中说:“谈及往事,云水万千。我曾是一名军人,能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欣闻故乡好,甚慰。”

1992年,上海第一幢钢骨结构、高199米的世界广场大厦在浦东新区奠基。张学良特意托人为大厦奠基赠送了花篮,表达了他对祖国建设的关心之情。

1992年,祖国大陆首批访台的记者看望张学良。他在听完记者们对国内情况的介绍之后,用浓重的东北口音说:每个人都会想到自己的老家。不但你们希望,我自己也希望回大陆看看大陆的变化,我这个人是好动的。

1992年,来自中国内地的国家级文物展“大陆古物珍宝展”在台湾引起很大轰动,张学良和夫人由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秦孝仪等陪同,仔细观看了每一件展品,并一再对大陆在文物上的保护表示赞赏。

1992年,张学良从友人的口中得知东北大学即将恢复,顿时情绪激动。这所大学是1923年张学良顶住日本人的压力成立的,1928年由他自兼东北大学校长。后因战乱,学校人才流失,校址也一再迁移,1948年后,改名为东北工学院。1992年11月,张学良在谈到东北大学复校的时候感慨道:我的军队没了,我的军衔没了,我只有东北大学、老朋友和过去的事了。11月30日,他题写了“东北大学”的校名,请人带往大陆。1993年,国家教委正式批准东北大学复名,学校立即向张学良致送了东北大学聘请张学良担任名誉校长、名誉董事长的聘书。张学良对此欣然接受,并当即写下了“教育英才”和“东北大学70周年纪念”的题词。1993年1月,东北大学校长蒋仲乐应邀赴台湾访问,其间专门拜会了老校长。两代校长见面,中间相隔着万千往事和65年的历史。张学良对蒋校长说:“当年我把父亲留下的钱用来办了大学。我办大学,就是为了培养人才。不办教育外国人就欺负咱中国人。我还办了中学、小学……”蒋校长一行告辞时,张学良依依不舍,坚持把他的继承人送到电梯旁才止步。

1993年,听说大陆的敦煌古代科技展在台北展出,张学良偕夫人立即前往观看,夫妇两人和蒋介石儿子蒋纬国夫妇在馆室中结伴而行,依次参观,并发表意见评论,显示出对故土科技文化的浓厚兴趣。

1993年7月,中国广播电影电视部的说唱艺术团抵达台北访问,其中的姜昆、黄宏、冯巩、倪萍等人受邀到了台北张学良五弟张学森的公寓,与张学良见面。当得知黄宏是从东北来的时,张学良脸上现出惊喜,兴致勃勃地谈起了沈阳老区的街道名称,对沈阳的小吃特产,著名建筑如数家珍。黄宏告诉张学良,“咱们沈阳的父老乡亲非常想念您啊!”张学良扬起头,大声说:“我也非常想念咱东北的老少爷们啊!”言语深情,让人心头涌起一丝酸楚。第二天晚上观看演出时,他又对黄宏说:“请代我向东北的父老乡亲、向大陆所有的父老乡亲问个好吧,就说我张学良时刻都在思念他们呀!”

1995年3月,辽宁大学教授周毅来到夏威夷拜会张学良。周毅多年来从事张学良及东北军史研究,颇有建树,并组织出版了《张学良文集》和《张学良将军手迹》两书。虽是初次见面,但两人通过书信,张学良对周毅已有所了解,所以一见面就问“东北老乡好吗?”并一一询问了东北军史的研究。当晚,张学良又邀请周毅在海滨叙谈。感受习习海风,耳听阵阵涛声,面对故乡来人,张学良娓娓畅谈,从父亲张作霖讲起,谈起自己在马车上的降生,说起数十年来的辗转流离,说起明史研究与对基督的信仰,一直说到如何会到异国他乡定居。皎洁的月光下,张学良陷入了对自己生平的万千回忆,直到晚上 11时,方才与周毅告辞。

1995年5月,张学良得知南京地方政府正在为抗战中牺牲的航空烈士修葺纪念碑,于是提笔题写了“抗日航空烈士永垂不朽”几个大字寄往南京。

1995年11月,吉林省辽源市东丰县因为养殖梅花鹿致富,引起全国瞩目,张学良闻之,从夏威夷给家乡寄来了他的题词:中国梅花鹿之乡。

置身海外的张学良,乡音依旧,乡情依然。每当听说有东北故乡来人,他总是会通过友人打听或邀请会面,在浓浓的乡音中倾诉自己对故乡的一片思念,表达对故乡人们的深厚情谊。

1995年11月,哈尔滨市研究血液病的教授马军应美国血液病学会的邀请到檀香山作短暂访问,张学良闻知有东北故乡学者来访,立即主动邀请相会,见面就问:“马先生,你是从东北哪疙瘩来的?”马军回答后,张学良又迫不及待地问:“马先生去没去过沈阳?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啦?”当听到马军回答沈阳变化很大之后,张学良陷入到往日的回忆中,说:“二十年代我去过几次哈尔滨,道外人很多,道里有条大街,马路全是石头铺的。马车走在上面嗒嗒地响,声音可好听啦。马路两边都是俄式建筑。”张学良同马军谈起了哈尔滨、沈阳,谈起了救死扶伤,最后又回到对故乡的思念中。“东北的高粱米、小米很好吃啊……”

1997年6月,张学良刚刚度过97岁华诞,沈阳市的市长在东北大学校长的陪同下,来到夏威夷看望张学良。张学良得知沈阳市的市长曾经担任过他家乡海成县的县长时,十分高兴,说家乡的人来见我,我一定认真接待。当市长一行走近坐在轮椅上的张学良时,张学良急切地对身边的人说:“我不要坐轮椅,我要站着迎接家乡的客人。”市长向张学良送上见面礼品后,一一介绍了张学良牵挂的家乡的变化。张学良听得很专心,不时地谈起过去的记忆。市长诚恳地希望张学良能够回家乡走一走,看一看,了却乡愁。张学良笑着说:“我也想回去啊!”然后又不无遗憾地说:“只怕年纪大了,走不动了。”

毕竟是乡愁未了,乡愿未还,而这种乡愁又通过张学良,传达给了下一辈人。

1986年,张学良五弟张学森的长女张闾衡从香港回到沈阳为祖先扫墓。这是“九一八”事变后,张氏家族第一个前来故地祭奠祖先的人。看到保护良好的先辈墓园,看到四周葱郁的树木和规模宏大的“元帅林”,张闾衡声泪俱下:“中华民族习俗中,出阁女子没有代表家族祭扫的名分。可对张家祖坟保护的感激之情,是不记名分的。”

多少年以来,张闾琳也在瞩目大洋彼岸的故土。

张学良和赵一荻的儿子张闾琳自9岁起在美国生活,由赵一荻委托给美国友人照料,长期在美国太空署担任工程师。虽然他连母语也不大会说,但目睹父母对故乡的回忆,听闻父辈对祖国的情感,萌发了他回故乡寻祖的念头。

1993年,当张闾琳把回祖国看看的想法告诉父亲后,立即得到了张学良的称赞,并连连催促儿子尽快成行。他嘱咐张闾琳说:“到了北京以后,再转赴东北,替我去看看咱们在沈阳的旧居和抚顺城外你爷爷的那座空陵。我现在是……实在是无法回东北啊!”

1994年,张闾琳偕夫人一行终于踏上了故乡归途。在游览完北京的名胜古迹后,张闾琳一行来到了沈阳。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五年无忧无虑的儿时年月,虽然少不记事,但仍然希望能够故地重游,同时也实现父亲的夙愿。在沈阳,张闾琳一行参观了“九一八”事变纪念馆,回到了爷爷张作霖当年主政东北时修建的大帅府,拜谒了大帅陵。站在祖父的陵前, 64岁的张闾琳默然肃立,心潮起伏,热泪滚涌,他终于替离开故土70年的父亲还了愿。

回到夏威夷,张闾琳把在大陆的见闻、故乡人民对父亲的思念、家乡政府对张氏财产、陵墓的保护等等,一一讲述给父亲。张学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直到去世,张学良经常向人讲起的一句话是:共产党对我相当好。

1995年3月,张学良暨东北军史研究会的领导周毅、赵双城等人到夏威夷拜会张学良,汇报研究会的工作,张学良很关心东北军史研究的进展,要求多研究东北军,少研究他本人。赵双城还请张学良为南京航空烈士纪念碑题词,张学良欣然挥毫,写下了“抗日航空烈士永垂不朽”几个字,后来被镌刻于南京的抗日航空烈士纪念碑上。

中国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即将到来之际,海内外华人音乐家们为了纪念当年来之不易的胜利,联合制作了收录有抗战音乐歌曲的CD专辑,张学良应邀为此专辑题写了“天佑中华”四个大字,表达了对抗战胜利和祖国的怀念之情。

1998年5月30日,张学良98岁华诞即将到来,由夏威夷中华基督教会出面在当地中华第一教堂为张学良举行胜利感恩会。原中共中央统战部长严明复、东北大学校长赫冀成等三十余人,台湾的原“立法院长”、海峡两岸和平统一促进会会长梁肃戎、台湾传记文学社社长刘绍唐等人,来自美国的华盛顿大学教授、张学良的好友王新衡的儿子王冀,美国中国东北同乡会会长萧朝智等两岸三地的人一同前来为老人祝寿。张学良专门为这次聚会写了一篇感恩词,在会上由他的长女张闾瑛代为宣读:

今天是我的98岁生日,我应当感谢赞美我的主耶稣基督,这么多年来,主赐我身体健康、平安喜乐,也能常去教堂主日崇拜,主的恩典真是诉说不尽、感谢不完,我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太阳还存,月亮还在,人要敬畏他,直到万代。

他的恩典够我用,他的恩典够我用!

我要敬告大家,应当快来信耶稣,得永生。

他的恩典够你用的。阿门!

张学良 1998年6月1日

当天,十几位不同种族的小朋友表演了节目,两岸三地的亲朋们上前向张学良敬献了寿联和礼品,张学良连声道谢。

原台湾“立法院长”、台湾海峡两岸和平统一促进会会长梁肃戎说:“西安事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虽然两岸对该事变的评论各有不同,但是该事件却促成了国共共同抗日,从这来看,张学良将军对国家是有很大贡献的。虽然他被幽禁了近60年,当时他那段对历史的贡献,应当赢得东北同乡及所有两岸人民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