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世界惊天谋杀秘密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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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死亡之旅——阿基诺之死

一、血染机场

2010年6月30日,菲律宾当地时间中午(格林尼治标准时间30日下午4点),菲律宾已故前总统阿基诺夫人的独子、议员贝尼格诺·阿基诺三世在一处海滨公园宣誓就任该国第15任总统。

在27年前的1983年8月21日,他的父亲贝尼格诺·阿基诺一世(以下简称阿基诺),为了领导反对独裁者马科斯的政治运动,只身搭乘飞机从流亡了3年之久的美国重新踏上了菲律宾的土地。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就在阿基诺从机舱中走下来的时候,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事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发生了。贝尼格诺·阿基诺一世当场身中数枪,不治身亡。

这一光天化日之下发生的政治谋杀事件立刻震惊了整个世界,也成为马科斯独裁政府倒台的催命符。阿基诺用他的鲜血和生命,结束了菲律宾长达20年之久的独裁统治,为菲律宾人民换来了如今的民主和自由。

时间回到1965年,这一年,33岁的阿基诺在政治上已经拥有了不菲的本钱。虽然年轻,但他在菲律宾政坛的资历却一点也不浅薄,在参加这一年举行的菲律宾总统大选之前,他曾经在打拉省康塞普西翁市担任过4年的市长职务,其后后在打拉省当了4年的副省长,并在任期结束后被当时的菲律宾总统马卡帕加尔聘为特别顾问。

对于阿基诺而言,他这十几年来的仕途不可不谓是少年得志、一帆风顺、坦荡光明。然而,就在1965年,他人生的第三十三个年头,一个将彻底改变他政治生涯和人生轨迹的人出现了。

这个人名叫费迪南德·马科斯,生于菲律宾的北依罗戈省。马科斯当时比阿基诺年长15岁,同样是来自菲律宾北部显赫的大家族,父亲也是参议员,母亲也是教师。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马科斯加入了抗日游击队。在战斗中,他机智灵活,善于应变,英勇果断。但也曾被日军俘虏,在由巴丹至中吕宋的“死亡行军”中幸免于死,脱逃后成为菲律宾著名的抗日领袖。

1945年春,马科斯被麦克阿瑟将军任命为北吕宋八省行政官,获上校军衔,有“抗日英雄”之誉。他自言曾在贝桑格·帕斯单枪匹马击溃50名日军”,是“菲律宾历史上受勋最多的战士(32枚勋章)”。

战争结束后,马科斯选择从政,在32岁时当选为国会众议员。37岁这年,他与菲律宾的头号美女、娱乐界的风云人物、素有“铁蝴蝶”之称的伊梅尔达相识,两人经过11天恋爱后闪电结婚。婚后伊梅尔达利用自己在娱乐界和政界积累的人脉,在11年间一举将马科斯由普通议员推到议长,并且最终在1965年这一年的菲律宾总统大选中,将马科斯由议长直推上了总统宝座。

按照菲律宾的法律,总统一届的任期是4年,马科斯上任这年48岁,阿基诺33岁,正是而立之年。当时的阿基诺虽然和马科斯处于不同政党,但是他对这个新上任的总统并没有恶感,相反还有些敬佩,因为马科斯在菲律宾的抗日战争中是名声赫赫的英雄。而且十几年来坦荡顺利的仕途,也让阿基诺坚信自己的政治生涯会变得更加光明。所以当马科斯宣誓就职总统时,阿基诺已经开始为4年之后的总统竞选做积极的准备了。他要在4年之后,令菲律宾朝着他早就设计好的美好蓝图持续发展。

然而在1966年正月期间,当菲律宾参议院议长马科斯退出自由党而以国民党领袖的身份当选为总统后,阿基诺和马科斯之间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政治上的冲突。一年后,阿基诺正式担任自由党的秘书长,成为马科斯的政敌。

1967年,阿基诺担任打拉省省长6年之后,参加参议员竞选。结果他是自由党竞选人中唯一的获胜者,但是,因为当时他的年龄还差几天才到35岁,不够法定岁数,所以总统马科斯领导的国民党以此大做文章,对阿基诺的当选提出非议,参议院选举法官团不得不进行表决,最终证实阿基诺的当选是合法的。

阿基诺在全国参议院选举中得票仅次于马科斯,名列第二,因此被自由党推荐为总统的可能候选人。但是,在1971年9月,马科斯指责阿基诺为菲律宾共产党成员,从而阻止阿基诺参加总统竞选。

马科斯在执政之初,虽然颇有作为,实行了“土地改革”,发动“绿色革命”,注重教育,启迪民智,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从1976年起,粮食已能自给自足,1977年起,粮食还能少量出口。这一切为他赢得了1969年连任的机会。但是1969年,马科斯蝉联总统职务时,菲律宾社会矛盾与他1965年初上任时的矛盾四伏、政治混乱、犯罪率高、世风日下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动荡的格局同样影响到了菲律宾。学生们在国会台阶上集会,要求重视学生权利,他们抗议菲律宾和美国卷入无休止的越南战争,他们反对马科斯派军队参加印支战争的决定。对这些,阿基诺都毫不犹豫地给予学生各种支持,他认为,不论是菲律宾人还是美国人都不应该干涉越南内政。

同时,人们对马科斯的经济政策也越来越感到不满,特别是对政府成员的贪污腐化更为痛恨。而马科斯此前已经连任了两届总统,根据菲律宾宪法,他是不能再参加下一届总统竞选的。因此,菲律宾人民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年轻的政坛后起之秀阿基诺的身上。

可是,就在这时候,一件令阿基诺和所有菲律宾人民都没有意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1972年夏天,马科斯眼看第二届总统任期即将届满,开始恋栈总统的职位。为了达到他长期统治菲律宾、建立马科斯王朝的目的,他于1972年9月21日签署“军事戒严令”,宣布在全国实行军管,并且逮捕了当时已经成为反对党领袖的阿基诺和数以千计的所谓“颠覆分子”,并禁止集会、游行和罢工。从此,马科斯开始了长达10年的军事管制。1973年,马科斯实施军管后的第二年又颁布了新的宪法,改美国式总统制为英国式责任内阁制,规定总统在军管期间兼任总理职务。

为维护专制统治,马科斯在1972年9月23日匆忙宣布解散议会,并且在随后的日子里任人唯亲,培植死党,试图将整个菲律宾打造成属于他一个人的马科斯王朝。在他的严酷统治下,议会形同虚设,政党活动绝对禁止,大批反对他的政界人士、记者、学生身陷囹圄,“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

作为马科斯的头号政敌,阿基诺自然是马科斯不得不下手除去的第一目标。他当时被捕时被加身的罪名是“策划谋杀、颠覆以及非法拥有武器”。按照军管法,这些罪名只要有一项成立,就足以被判死刑。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阿基诺在狱中进行了顽强的斗争,其中一次绝食长达40天之久,最终导致体力崩溃,被送进了医院。1973年8月,在被关押了近一年后,军事法庭才开始审理他的案件。阿基诺首次被带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不过,他坚决否认该法庭的合法性地位,嘲笑这种做法是“极不公正的”,因而在整个审讯中一直都拒绝抗辩,以沉默应对各种审讯和栽赃。

经过长达4年的审判之后,1977年11月,军事法庭判定阿基诺“策划谋杀、颠覆以及非法拥有武器”罪名成立,按照当时的军管法,军事法庭宣判阿基诺死刑。阿基诺当时在法庭上的反应是:“如果马科斯先生真的认为我有罪的话,我希望明天就被处死。”后来,阿基诺又写了一封信给最高法院的法官。他在信中形容军事法庭对他的所谓审判是“下流而又不道德的”。他还说:“马科斯先生对我的指控是毫无根据的,因此我也是无罪的,不过我宁可被刽子手处决,也不会在这个法庭上为自己辩护的。”

阿基诺的律师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诉,要求暂停执行军事法庭的判决,国际舆论对此的反应也极为强烈。迫于当时国内外的压力,马科斯被迫做出让步,下令重新审理此案。

1978年,因为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被非正式定为总统继承人,这种赤裸裸的“马科斯王朝” 式的做法不但彻底激怒了国内的民众,同时也受到来自国际方面的不小压力。为了改善自己的形象,马科斯不得不宣布重新设立国民议会,开始新一轮的选举。阿基诺在狱中宣布竞选临时国民议会议员,其竞选结果几乎击败了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

与阿基诺关系密切的日本国会参议员石原信太郎在他的回忆录中提到——在被马科斯囚禁的4年中的一个晚上,阿基诺在议员会馆见过一位日本商界名人,这位商人对阿基诺非常敬佩,他跟马科斯也有交往。阿基诺告诉石原,他之所以长期遭到关押,是由于他自己不愿走出牢门,他要让马科斯尝尝“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滥捕后果。

石原是在马尼拉郊外的博尼法西奥堡——一座西班牙旧要塞改造成的军事监狱里见到被囚禁的阿基诺的。而他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地见到阿基诺,并不是马科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因为阿基诺被捕后,他本人虽然被关押在监狱中,但他的声望却并没有因为被关押而有所减弱,反而在菲律宾民众当中日益高涨。面对这种情况,摆在马科斯面前的,只剩下两条路:要么继续关押阿基诺,甚至是派人暗杀这位头号政敌;要么,就只有将他放出去。

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马科斯觉得如果继续关押阿基诺或者是派人将他暗杀,只会加重自己在菲律宾民众当中的丑恶形象,加深民众对于自己的恶感;反而会白白便宜了阿基诺,让他成为菲律宾人民心目当中的英雄。只有放了他,让他出去,才能逐步想办法削弱他在民众当中的声望和影响力。

但是诚如阿基诺在见到石原时候对他说的,“请神容易送神难”,马科斯虽然轻而易举地就将阿基诺逮捕,并以莫须有的罪名几乎将他置之死地。但是现在,同样的,他想释放阿基诺,也变成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因此,马科斯非常想找个人能劝阿基诺走出监狱,以便收场。

最后,马科斯从科拉松那里获悉,只有日本的石原信太郎议员可能劝说阿基诺。于是马科斯专程派人飞赴日本,邀请石原议员到马尼拉做客,并要石原探视狱中的故友阿基诺,见机行事,劝劝他接纳马科斯要释放他的“好意”。几经考虑后,石原最终还是接受了马科斯的邀请。

在博尼法西奥堡军事监狱中,石原和阿基诺经过长时间的交谈,最终不但没有劝说他离开监狱,反而严肃地说道:“我认为你应该留在这里,不管有多大的险恶和苦难,希望你能留在这间斗室,贯彻你的主张。你如果是一个政治家,更应该继续燃烧着希望的火把,让你的同胞有个向心依托的目标;即使死在狱中,也是值得的,我相信你的意志有实现的那天。”

阿基诺对于老友的这番话深表赞同,两人相互勉励,随后石原离开了军事监狱。石原离开监狱后去见了马科斯,但此时马科斯已经从狱卒口中得知了两人之间交谈的内容,面对石原,他并没有再提阿基诺的事。直到石原临走时,马科斯才附到他耳边悄悄地说:“你是不会知道的,阿基诺是美国中央情报局和共产党的双重间谍,我们有很多重要的证据。”

邀请石原来做说客的计划完全失败了,面对阿基诺这个不能杀、不能放、继续关着也不是事儿的“烫手山芋”,马科斯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处理。不过,三年以后,他一直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作为政府对反对党采取和解的一个步骤,1979年12月,阿基诺被准许有三个星期的假期,陪他的家人一起过完圣诞节和新年。然而就在他的三周假期刚满不久,阿基诺突然在狱中两度心脏病发作,情况十分危急。

马科斯抓住这个机会,告诉阿基诺将会把他移往军方医院接受治疗,但阿基诺为防不测,主动提出要让他到美国接受心脏手术的要求,否则他宁愿死在狱中。阿基诺的这个要求,正中马科斯的下怀。

于是在1980年5月,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出面保释阿基诺出狱到美国进行手术治疗,条件是到阿基诺到美国后不准再从事反马科斯的政治活动,并且在手术后仍然要回到军事监狱继续服刑。阿基诺答应了这个条件,此时,他在狱中已经被关押了7年又7个月。

阿基诺的心脏治疗手术是在美国达拉斯的贝勒大学医疗中心进行的,手术十分成功。阿基诺恢复健康后,按照保释之前他和伊梅尔达约定的条件,决定回国。但是当他通知马科斯自己准备回国的消息后,马科斯却告诉他:“你可以留在国外,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吧。”

为了甩掉阿基诺这个“烫手山芋”,马科斯等了足足三年之久,好不容才等到机会将他扫除菲律宾国门之外,当然不会那么轻易让阿基诺回国了。伊梅尔达当时提出的条件也只不过是走走过场的场面话而已,在马科斯心中,巴不得阿基诺从此以后一直待在美国,老死也不要再回菲律宾了。

马科斯原本还担心阿基诺硬要回来,不过这一次,他的担心显然是多虑的。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阿基诺这一次竟然接受了这位政敌的建议,并没有返回菲律宾,而是在美国开始了他的政治流亡生涯。

阿基诺在美国一共居住了3年时间,在这3年里,他先后接受了哈佛大学国际问题中心和麻省理工学院东南亚研究中心的资助,一面搞学术研究,一面仍发挥他反对党领导人的作用。

1980年,由于马科斯放宽了军事管制,恢复了部分政党的活动,8月,一些反对党组成了“统一民主反对党”,由前国会议员萨尔瓦多·多伊·劳雷尔任主席,但实际的领袖却是阿基诺。

1981年3月,马科斯宣布结束军事管制,同年4月7日,又通过公民投票再次修改宪法,决定采取法国式议会制,总统将由选民直接选出,任期6年,菲律宾国内政局的趋于缓和,这使得阿基诺萌生了要回国的念头。

1983年4月,50岁的阿基诺在麻省理工学院应邀出席一次午餐会时,他向在场的人们宣布:“我必须做出选择,是做美国人,还是做菲律宾人。”

同月,他看到一部电影——《甘地传》。讲述的是甘地凭着个人胆识和不屈的奋斗,唤醒整个民族,终于使国家获得独立的故事,这对阿基诺产生了强烈的冲击。看完电影后,他和他的朋友说:“如果我能回国,我将采取甘地式的非暴力斗争方式,以便把民主带回菲律宾。”

同年5月,阿基诺在麻省理工学院参加一个研讨会,他向以色列《国土报》的一位记者说,他过去曾想发动武装起义,推翻马科斯,但后来改变了主意。现在他要和马科斯对话、谈判——“我不想在美国活动,即使再次被捕,我也要回去。”他还说,他担心马科斯一旦死去,军人会接管菲律宾政权,到时候军管时代将会再次降临在自己的祖国。

阿基诺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因为在1981年10月,马科斯前往墨西哥坎昆参加南北最高级会谈后,专程到美国做了一次身体检查。据可靠人士透露,马科斯患有白血病或恶性肾脏病等不治之症。《纽约时报》还登载了一篇新闻分析,指出伊梅尔达在纽约买下了一幢价值400万美元的豪华公寓,人们认为这是这位菲律宾第一夫人为了马科斯死后她能安度残年而做的准备。如果这个消息确实可靠,那么菲律宾极有可能再次发生如同1972年军管一样的“政变”。因此,阿基诺觉得他非常有必要在马科斯去世之前赶回菲律宾。

为此,5月中旬,当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来到纽约的那幢豪华公寓做短暂休假的时候,阿基诺决定同这位菲律宾的第一夫人好好谈谈。当两人谈到阿基诺准备回国的事情时,伊梅尔达警告阿基诺说菲律宾国内有个暗杀集团准备干掉他。同时,伊梅尔达还明确表示,如果阿基诺现在回国,“连整个军队都无法保护他”。这次谈话的内容,事后被刊登在了《纽约时报》上,可以算是阿基诺萌生回国念头后所收到的第一个“死亡警告”。

6月中旬,阿基诺打电报给马科斯,表示“本着国家和谐的精神”,愿意回国;然而马科斯的回电却是“同样本着国家和谐的精神,请继续留在波士顿”。同月月底,阿基诺在麻省理工学院的研究期正式结束,而他的护照也同时到期。但是菲律宾驻美国大使却接到马科斯的指示——不准给阿基诺发新护照。在这种情况下,阿基诺不离开美国,就必须向美国政府申请政治庇护。阿基诺认为这对他的政治形象和威望不利,所以,从这一天开始,他正式向各方奔走呼吁,要求回国。

7月20日,菲律宾外交部副部长斯特罗委托菲驻纽约领事馆转交给阿基诺的律师马西达一封长信,信中写道:“菲律宾的保安部队需要更多的时间辨认和消灭阿基诺的敌人,有越来越明显的迹象显示,这些敌人要干掉他。”卡斯特罗在信中还建议,如果阿基诺一定要回国,应延期30天成行。这是阿基诺收到的第二次“死亡警告”。

7月22日,菲律宾总统府发表正式文告,宣布菲情报机关最近破获一起企图行刺阿基诺的阴谋,但当局表示,此案尚在调查中,这进一步暗示阿基诺在此期间不要回国。然而阿基诺却认为这是菲律宾政府为了阻挠他回国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加上不肯定马科斯的身体状况,阿基诺最后决定,他必须尽快动身返回菲律宾。

8月5日,菲律宾国防部长胡安·彭斯·思里莱打电报给阿基诺,电报称:“我们非常肯定,当你抵达菲律宾时,有人阴谋要刺杀你的。”这是阿基诺第三次收到“死亡警告”。但是此刻的阿基诺回国之意已经无可动摇,这封电报并没有能够打消他回国的念头。

8月13日早晨,阿基诺去教堂做完弥撒后,告别了妻子和孩子们,离开牛顿市,前往洛杉矶。

8月14日,他拿到一份化名为马西亚尔·博尼法西奥的护照,从洛杉矶登机出发,目的地新加坡。

8月16日,阿基诺平安抵达新加坡,旅途中并没有意外发生。

8月17日,阿基诺在当地友人的陪同下,由新山北上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在那里,他会见了东南亚某国的3名政府代表。同一天,他订购了一张台湾航空公司由新加坡一香港一马尼拉的单程机票。

8月18日,阿基诺由吉隆坡南下,经柔佛回到新加坡。从航空公司驻马尼拉分公司的电报中他得知,菲律宾政府已提出不许反对党领袖阿基诺登机回国的要求。但此时菲律宾政府并不知道阿基诺已经到了新加坡,还以为他会经由旧金山、东京、台北返回菲律宾。

8月19日,阿基诺与友人一起乘新加坡泛美客机赴香港,然后乘华航828班机飞抵台湾。

8月21日,阿基诺从台北转机飞回菲律宾,这个消息被菲律宾反对党的一位发言人公开。消息被公布后不久,菲律宾武装部队陆军上将费巴·维尔就开始警告各航空公司,不准阿基诺下飞机;如果阿基诺一飞到菲律宾,将会立刻由原机把他送离国境,另外,菲律宾政府再次通知华航,严防阿基诺登机。华航立刻电告台北中正机场,要求比平常多加一组人员办理登机手续。

然而此时,阿基诺似乎有了很不妙的预感。他开始相信马科斯和他的夫人伊梅尔达以及其后菲律宾政府向他提出的“死亡警告”,于是在8月21日准备返回菲律宾之前,他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防弹衣,然后才套上他的米色衬衣。

8月21日上午7点,临出发前,阿基诺给妻子科拉松打电话。在谈话中,科拉松告诉他菲律宾方面的情况,特别是费巴·维尔上将的警告。阿基诺告诉她,他的回国势在必行,如果她能取得护照,就在回国前带他们三个较大的女儿去欧洲旅行一趟。科拉松在电话里给丈夫念了一段圣经,随后又让孩子们跟阿基诺通了话。

打完电话后,阿基诺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开始写信,给每个孩子写了一封告别、致歉、祈祷的信。随后,他沉吟了片刻,决定给妻子科拉松写一封诀别信:

最爱的科丽:

数小时后,我就要踏上没有保障、仅凭信念的险阻归途。也许,这就是我一生从事战斗的终结。跟石原信太郎通完电话后,心情感到踏实多了。从窗口下望那条不知名的小河,微微月光反射着水面涟漪,往事如烟,让我想起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光。这一生,每当我忧患之时,你总在我的身边为我分担苦难。抱歉的是,此去,当你遭遇到伤心事,我已无法在你身边……我只求你原谅我的自私,因我确信你会宽恕我的,所以我才有信心踏上这条路……我这一辈子,从来不懂如何去聚财,因此,未能给孩子们留下什么。我只做了一些我应该做的事,那就是把我自己奉献给国家和国民大众。总有一天,人们对我的牺牲会有评价,那就是我留给你们的唯一遗产。我虽然不能留给你们有形的财产,但我为你们留下了用钱买不到的荣誉……想对你说很多话,可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才好,也没有太多的时间了……现在,我只是急着说一句话:“我爱你!”你对我终生不渝的爱与奉献,我能回报的竟是那么微少。虽然我从未说出口,你的存在,对我而言是珍贵而不可缺少和替代的,因为有你,我才会有今天……明天,如果获得允许,我会在晚上以前打电话给你,如果不能,就请在梦中与我相会。我会特地祈求万能的主,赐我恩宠,因为神从未抛弃过我,希望这次也如此。

你的丈夫尼诺伊 上午11时。

写完这封诀别信后,阿基诺在友人的陪同下,毅然踏上了回国的旅途。8月21日中午,马尼拉国际机场外,三万五千名菲律宾人,系着黄色绸带或身穿黄色衬衫汇集成一片黄色的海洋,等候着阿基诺的归来。

阿基诺期望他的还乡有热烈气氛和隆重场面。反对派领导人已经要求左派集团合作,左派集团虽然也能召集人数众多的群众游行,但他们不想这样做,他们觉得阿基诺肯定和马科斯达成了默契,他本人还很可能同美国人以及中央情报局也有关系。

阿基诺很想在下机后见到他的母亲奥罗拉·阿基诺、最小的妹妹泰茵、反对派领袖萨尔瓦多·多伊·弗雷尔、弗朗西斯科·索克·罗德里戈和洛伦佐·塔纳吉。但由于军方早已在马尼拉国际机场布置了严密戒备,飞机跑道附近全都封闭,不得有闲人进入,因此他们都无法到达停机坪前。

贵宾室里,弗雷尔递给阿基诺的母亲等一份要求人身保护权的申请书,请她签了名。他们也预料阿基诺一下机就可能遭到逮捕,因此劳雷尔的法律办公室早已批好了这项准备提交给最高法院的申请。

这时候,飞机临近马尼拉上空。阿基诺看着底下越来越大的建筑群,扭头嘱咐他的朋友柏原说:“我们一着陆,不要忘记去我家,叫人把东西送到监狱交给我。” 柏原点点头,他也预料到阿基诺一下飞机就有可能遭到菲律宾当局逮捕的结果。

数分钟后,阿基诺乘坐的811次班机刚刚在8号出口处停稳,菲律宾航空安全部队就立即上前将飞机团团包围。随后,三名军人走上飞机,他们想阿基诺说明了来意——为了防止刺杀事件的发生,他们是奉命来保护他下飞机的。阿基诺点头同意,站起身,跟随三人向机舱外走去。

同机的记者立刻站起身来,想跟上,但立刻被这三名军人挡住。随后这三名军人追上阿基诺,成品字形将他护卫在中间。当他们走进通向候机室的廊桥后,没有继续向候机室前进,而是打开廊桥的侧门,沿扶梯走下。然后,一些保安人员很快堵住了机舱的大门,让飞机上的其他人无法走出飞机。

就在机舱内的记者们猜测阿基诺被带走后会不会立即遭到政府当局的逮捕时,突然,机舱外传来一声枪响。所有的记者在愣了一秒钟后,飞快地冲向飞机一侧的舷窗,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在他们动身的时候,机舱外又传来一阵枪声。

当他们冲到舷窗前向外望去,阿基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人们看到他脸朝下倒在跑道上,头和脖子上还不停地冒着鲜血。旁边还有一个人仰面朝天,血肉模糊地躺在他的附近。之后,保安人员迅速将血泊中的阿基诺拖进了一辆蓝色货车。周围散乱游动的十几个保安人员,都进入战斗状态,一个个俯卧在地,手扣扳机对空鸣枪。

直到这一刻,这些嗅觉敏锐的记者才骇然发现,阿基诺在回到菲律宾国土的这一刻,没有遭到政府当局的逮捕,却遇上了一次明显蓄谋已久的刺杀。刺客得手了,阿基诺如今生死不知。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同时泛起了一个人的名字——马科斯!

美国时间凌晨2点,纽约基奥多新闻通讯社打电话到科拉松寓所,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她和她的孩子。当时科拉松心中还存有侥幸,认为这只是一个没有被核实的“误报”。直到合众社和美联社纷纷打来电话,最后就连阿基诺的老友石原也打来电话通知了她这个不幸的消息,科拉松也意识到,阿基诺竟然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她立刻带着孩子们动身前往在马尼拉市的家。

阿基诺遇刺身亡的消息令整个菲律宾大为震动,人们纷纷动身前往那所位于泰晤士街的普通房子,去吊唁、瞻仰他们心目中的民族英雄阿基诺。看着成千上万的民众从菲律宾全国各地赶来,向阿基诺表示崇高的敬意和悲伤,科拉松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她将继承丈夫的事业,直至菲律宾实现自由和民主。

8月25日,阿基诺的遗体被庄严地停放在教堂里。在从阿基诺家到教堂长达两公里的街道上,沿途观看或向阿基诺灵柩默哀的人大约有几十万。

8月27日,阿基诺的遗体被运回他的故乡打拉省,在那里人们为他做了两昼夜的弥撒和祈祷。

8月29日,当45辆运送和护卫遗体的车队又返回马尼拉、途经中吕宋省时,烈日下早有数万人站在公路两旁,他们已等候了好几个钟头,就是为了看一眼阿基诺的灵柩。

8月31日上午10点,马尼拉红衣大主教海梅·辛在圣多明戈大教堂为阿基诺葬礼做最后一次弥撒,圣多明戈大教堂一时人山人海被围得水泄不通。

弥撒之后,阿基诺的遗体由一辆小轮卡车载往马尼拉公墓。这一天,马尼拉市万人空巷,所有人都来参加这次葬礼,向他们心目中的民众英雄表达无限的哀思。从圣多明戈大教堂通往马尼拉公墓的30公里路途上,到处都系着黄色或黑色的飘带。人们举着大幅的阿基诺像,高喊着阿基诺的名字,浪潮般拥向街头。

晚上9点,阿基诺的遗体被葬在马尼拉市公墓里的一座小丘下。

阿基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全世界为之震惊,在菲律宾更是掀起了一场不可抑制的狂澜。反对党把阿基诺遇害事件归咎于政府,甚至提出要马科斯总统辞职。事发第二天,马尼拉市学生罢课,政府机关工作人员罢工,全市停电,银行出现提取存款的狂潮,超级市场出现抢购狂潮。千千万万的人走上街头,高声怒吼,进行抗议。

为了平息这场风暴,8月23日下午,马科斯不得不下令成立了一个以最高法院法官费尔南多为首的5人司法委员会,调查阿基诺被杀案。随后,在9月10日和11日,马科斯更是两次释放了290名在押人员,并为另外180名犯人减刑。但是,马科斯的此举并没获得群众的谅解,示威游行此起彼伏。

9月21日,由菲律宾反对派组织的“为阿基诺伸张正义,为一切人民伸张正义”运动发动了几十万群众示威。一些政界人士借此猛烈抨击马科斯政府的内外政策,示威群众还同军警发生了流血冲突。西方通讯社把阿基诺遇害所引起的这场风波称为“阿基诺风暴”。

关于阿基诺被暗杀一事,日本《读卖新闻》根据各方报道,刊出了阿基诺遇刺的五大疑点:

疑点之一:凶手究竟是谁?菲律宾治安当局说是20岁出头,身穿机场工作人员制服的男子;和阿基诺同机的数名美籍新闻记者,也说是穿蓝色工作人员服装的男人。但是阿基诺好友若宫清则坚持称是上机带走阿基诺的3名穿军装者中的两人。

疑点之二:如果确是身穿机场工作制服的男子下的手,鉴于当时机场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外交官和新闻记者都不准进入停机坪,何以孤单单一名凶手竟能通过层层警戒线,在如此近距离对前后都有士兵保护的阿基诺的头部开枪呢?

疑点之三:菲律宾当局宣称,阿基诺仅中一枪,阿基诺家属也证实此说,但根据机上乘客和菲律宾电视台报道,枪声一共响了11次,其次序为一响、三响、又一响,停了一下又是6响。凶手也许中了很多枪。依常情,为了便于事后调查,当时使凶手没有抵抗能力即可,何以非置于死地?

疑点之四:阿基诺在机上曾向同行的美国广播公司记者柏原表示,在台北曾获得情报,到达马尼拉后可能会遭暗杀,而且暗杀者也会当场被杀。为此,阿基诺还特意穿上防弹衣。问题是谁向他提供如此精确的情报?这人是否了解整个计划呢?

疑点之五:事前,菲律宾当局曾说被阿基诺杀死的政敌的儿子说他将密谋暗杀阿基诺以报父仇。但是当局既然知道这一消息,为什么事先不防范,却公开宣扬这一情报?

那个当时倒在阿基诺身边的人,名叫罗兰多·加尔曼,33岁,是个职业杀手,根据菲律宾反贪法院的调查报告,加尔曼可能被各种人各种组织利用从事暗杀行动,在枪杀了阿基诺之后,立即被执勤士兵当场击毙。

但是根据给阿基诺尸检的法医提供的检验报告显示,子弹从耳后打进,从下巴穿出,弹道轨迹自上而下。但是加尔曼的身高只有1米65,而阿基诺身高1米76,当时穿的皮鞋后跟高5厘米,也就是说当时阿基诺下飞机时候的身高达到了1米81,以加尔曼的身高,即便对阿基诺设计,其子弹轨迹也绝对是自下而上,不可能以自上而下这种极度诡异的方式出现。

而且根据当时的一个关键性目击证人雷贝卡·基汉诺的说法,她当时通过飞机的窗户,看到阿基诺被三名士兵带下机场通道旁的悬梯,之后亲眼看到了阿基诺身后的那名穿卡其布军装的士兵拿起枪对准阿基诺的头部开了一枪,随后阿基诺就倒在了地上。

基汉诺的这种说法,正好和前面的尸检报告相吻合,子弹从上而下打进阿基诺的头部,而那名士兵正好就站在阿基诺身后高出几级的台阶上。

很明显,法庭在隐瞒真相。

愤怒的菲律宾人们由此开始了菲律宾历史上空前浩大的群众示威游。人们高唱着爱国歌曲,高喊着“为阿基诺伸张正义、为所有人伸张正义”、“反对独裁、反对暴政”、“马科斯是凶手”等口号,向政府当局施加压力。同时国外媒体开始关注阿基诺被刺杀一事。

面对国内外的巨大压力,马科斯只要宣布撤换调查委员会的成员,从新展开调查。在委员会成员更替的两年后,他们向政府提交了两份调查报告。根据这两份调查报告,菲律宾检察院在1985年1月正式向法院控告马科斯最得力的鹰犬、武装部队参谋长贝尔等25名军人和1位政府官员,说他们与谋杀案有牵连,但听证工作遇到了阻碍。一些关键证人,均在作证前突然失踪。由于没有证人,听证会被迫一再延期。

同年12月2日,法院对阿基诺案作出正式判决——凶手系罗兰多·加尔曼无疑,全体被告均无被指控的罪行。判决词刚宣读完毕,法庭内外顿时扰乱成一片。法庭内的人们击掌跺脚、嘘声不断,法庭外汽车喇叭震天响,以表达对判决结果的极度不满。

此时,所有人都凶手的矛头直指马科斯,原来四分五裂的各反对党在斗争中为了共同的目标逐渐团结起来。

因为媒体的报道,阿基诺暗杀事件成为国际事件,并且在菲律宾国内引发了多起反对马科斯政权的集会行动,使得原来销声匿迹的一些政党又重新活跃在政治舞台上,马科斯被迫解除了其心腹法维安·贝尔上将的武装部队总参谋长一职,从此马科斯和贝尔在军队中的势力被削弱。

1985年11月马科斯宣布将于1986年2月7日提前举行总统选举。

1986年的菲律宾总统大选中,阿基诺的妻子科拉松·阿基诺获得菲律宾反对派的一致推荐而参选总统。选举过后,马科斯又企图作祟,国民议会在马科斯的压力下宣布马科斯以150万票的优势当选,2月16日马尼拉约有100万人走上街头举行抗议集会。

马科斯与科拉松都表示自己当选。最后由于副总参谋长菲德尔·拉莫斯的倒戈与百万人民包围马拉坎南宫的影响之下,一些高官纷纷提出辞职,2月22日晚,国防部长恩里莱宣布脱离马科斯政权。

2月25日上午10点40分,阿基诺夫人宣誓就任菲律宾总统,劳雷尔就任副总统,同时马科斯也举行了总统就职仪式,但马科斯最终还是被迫下台,慌忙向美国驻菲律宾大使求援,美国用直升机将马科斯夫妇接往克拉克空军基地,次日清晨流亡夏威夷。至此,科拉松·阿基诺正式就任总统,结束了马科斯长达22年对菲律宾的独裁统治。

1986年6月6日,菲律宾成立了一个以最高法院前法官康拉多·瓦斯克斯为首的三人特别委员会,重新审理阿基诺——加尔曼双重谋杀案。这个委员会在经过45天的特别调查后,于7月31日宣布,菲律宾反贪污法院过去对涉嫌的前武装部队参谋长贝尔和其他25名嫌疑犯做出无罪的判决无效。9月16日,反贪污法院下令逮捕谋杀阿基诺的全部26名被告。

1987年8月19日,菲律宾反贪污法院重新开庭审理阿基诺被杀案。在法庭上,菲律宾职业摄影师亚历山大·洛伊纳斯出示了39张大照片和40张幻灯片。这些照片显示,枪杀阿基诺的子弹是从阿基诺背后射来的,子弹穿过他的头部从下巴出来。子弹的轨迹是由上而下的,这些证据表明,阿基诺是在走下飞机时被人从他身后高处开枪击毙的。

1988年1月4日,马尼拉特别法庭举行听证会。之前不敢出庭的其他目击者相继走上法庭作证。在新的证人里,最关键的证人是巴塞罗那。

巴塞罗那是马尼拉国际机场的一名勤杂工人。当时他正好驾驶一辆拖车在机场的停机坪上,目睹了阿基诺遇刺的全过程。

他向法院作证:他看见了阿基诺身后的一名士兵用枪对着阿基诺的后脑开了枪,随后阿基诺就向前倒了下去。他说:“我看见穿白色服装的人(阿基诺)后面的一名士兵用枪对着他(阿基诺)的后颈开了枪,他向前倒下了。”

巴塞罗那还作证说,在阿基诺倒下后,他又听到了一声枪响,这一枪可能是打死加尔曼的。巴塞罗那是第一个声称目击刺杀全过程的证人。当被告律师对他进行询问时,他态度坚决,而且还表演了他当时亲眼所见的场面。1987年12月,巴塞罗那已经把情况报告了国家调查局。

调查委员会根据他的证词,确定了加尔曼实际上是这场刺杀阴谋的替罪羊,那么凶手到底是不是阿基诺身后的士兵呢?随着案件的调查,又有新的物证出现。

当时日本TBS电视台的记者拍下一段画面,由于门被关上,因此画面只记录下了开头和结尾,但是录像带却录到了这期间门外的声音。

在嘈杂的背景声中,录像带记录下了门外阿基诺走下飞机舷梯的脚步声和发生在舷梯上用当地塔加拉族语说的一段对话。

专门的技术人员筛选出了这段对话:“他在这儿!”“就是这个,让我来!”“开枪!开枪!”随后就是枪声和阿基诺跌倒的声音。

这是里面最关键的一个证据,如果能分辨出这些声音是谁喊出来的,就能确定凶手!

1988年3月初,菲律宾邀请到了世界著名的声纹研究专家铃木松美博士。铃木松美将暗杀前一瞬间的重要信息准确地捕捉了出来:其中的三个人,就是当时护送阿基诺走下飞机的士兵_马里奥·拉加萨、克拉罗·拉特、阿努尔福·德梅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经过调查,士兵来自航空安全部队,直属上司是法维安·贝尔,菲律宾武装部队总参谋长。他是马科斯的同乡,一同参加过抗日战争,战后从马科斯的司机一跃成了总统侍卫部队司令,后又当上了总参谋长。他已经追随了马科斯30多年。重新审理阿基诺事件取得的一系列进展表明,马科斯时代菲律宾反贪污法院关于此案的宣判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谎言。另有证词显示,在1986年,曾经参与审讯的三名法官之一出来揭露说,当时的总统马科斯曾对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适可而止。

种种证据都证明,幕后黑手是:马科斯。

然而,2009年的一则报道却推翻了这个结论,令阿基诺的死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根据报道,2009年阿罗约总统特赦了当年因为阿基诺遇刺案而被捕的军人。然而,当3月4日,这10人走出牢房后所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们不是刺杀阿基诺的凶手,我们是无辜者!”

这些军人的话瞬间重新点燃了人们对那个未解之谜的兴趣。实际上,尽管28年来经历了数次审判和数百人的出庭作证,但阿基诺被刺的案情始终充满疑点。虽然菲律宾警方曾借助日本声纹专家的技术,确认是当时登机挟持阿基诺的航空安全部队士兵开枪打死了阿基诺,但人们更关注的是杀手背后的主使真凶是谁。

曾几何时,各方普遍认为是马科斯下令对阿基诺动黑手,因为阿基诺是他的政治死敌。但一些菲律宾学者指出,这一推断低估了马科斯的政治智商,因为马科斯十分清楚阿基诺一死他的麻烦最大,这从马科斯听闻阿基诺死讯后大骂“他们现在都会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的第一反应就可以看出。事实证明,正是阿基诺的惨死导致菲律宾政治运动风起云涌,最终爆发了人民力量主导的“二月革命”,迫使马科斯于三年后黯然下台,流亡美国。

这10名军人获得特赦之后,阿基诺的儿子现任参议员诺伊诺伊和女儿克里斯都表示强烈反对,认为这是对他们父亲所代表的英雄主义的“不敬”。

然而,3月8日的菲律宾《每日询问者报》爆出猛料。一位名为奥勒格尔的神秘神父站了出来,他自称是当年领导人民力量的已故马尼拉大主教辛海绵秘密派到这些军人身边调查事件真相的人。奥勒格尔表示,根据他多年诱导和沟通得出的结论,这些军人根本不该为刺杀阿基诺负任何责任,而阿基诺的子女应该去问问他们的母亲阿基诺夫人,是不是有其他原因使她对这些军人获得特赦保持“刻意的沉默”?

无独有偶,菲公共律师办公室主任阿格斯塔昨天也对记者语带玄机地表示,她认为阿基诺夫人其实知道当年刺杀其丈夫的幕后真凶,阿格斯塔本人脑子中也有这个人的名字,而这个人正是当今的一位社会名流。

奥勒格尔和阿格斯塔或明或暗地把手同时指向了同一个人——菲律宾生力集团的大老板丹丁·许寰戈。作为一位纵横菲政、商界数十年的大腕级人物,许寰戈与马科斯、阿基诺两大家族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一方面,他是阿基诺夫人的堂兄,是阿基诺的大舅子;另一方面,他曾长期追随马科斯,甚至在当时被马视为“合适的接班人”。从这个角度讲,许寰戈具备除掉政治对手的“作案动机”,但血脉亲缘的联系,又让人一时感到难以置信和无法接受。对此,奥勒格尔神父表示,“我没有说一定是许寰戈主谋了这起暗杀,但已经认罪的参与者指认是他”。的确,2007年获得特赦的被告中唯一一名认罪者马丁尼斯曾公开指出,此事实系许寰戈所为。

报道中,阿格斯塔律师指出,虽然悬案已经过去26年,但仍有十几位关键证人可以出庭作证,而前第一夫人伊梅尔达也十分赞成重审此案,以恢复马科斯家族的名誉。目前最关键的两名证人,一位是当时在刺杀现场手持对讲机指挥“行动”的航空安全部队队长瓦勒里奥上尉,一位是航空安全部队副司令官奥楚科上校。前者畏罪潜逃之后,目前在美国西雅图一家航校担任飞行教官,后者则移民澳大利亚之后便不知所终。阿格斯塔希望尽快引渡瓦勒里奥,使他成为打开谜团的关键。

然而,阿格斯塔的计划要落实仍存在两大障碍:首先,许寰戈在当今的菲政坛呼风唤雨,不仅与阿罗约总统有政治盟友关系,而且他一手打造的“民族主义国民联盟党”已准备积极角逐2010年菲总统大选。如果“阿基诺门”持续延烧,势必对总统选情和菲政坛走势造成重大影响,也可能在经济形势严峻的大背景下引发新一轮社会动荡,执政者和未来可能的执政者会否任由重审进行?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障碍,则是阿基诺夫人本人的态度。当年,她曾表示不急于看到丈夫之死尽快得以伸张正义,因为她首先要为所有遭到马科斯政权迫害的人伸张正义。而如今身患癌症的她表示,她和家人对重审此案已经不再感兴趣。阿格斯塔坦言,如果阿基诺夫人的这一立场不改变,案件很难重新得到审理。

但正如奥勒格尔神父所言,找到刺杀阿基诺的真凶,不仅是还他本人一个公道,更是还多年来对真相无法确认的菲律宾人民一个公道。

然而,如今阿基诺的儿子贝格尼诺·阿基诺三世已经宣誓就职菲律宾总统,阿格斯塔若想成功施行他的计划,就要看阿基诺的儿子是不是想揭开父亲被刺身亡背后的真相了。

二、阿基诺的一生

1932年2月27日,阿基诺出生在菲律宾北部打拉省一个显赫的大家族中。阿基诺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独立战争以前,他的祖父塞维拉诺·阿基诺是菲律宾反抗西班牙殖民主义者时期的一位将军,曾于1897年被投入监狱并被判死刑,后来获免。一年后,他又参加了与美国人的战争。菲律宾人都相信是他的部下执行命令杀死了入侵的美军统帅安东尼·卢纳将军的,因此,塞维拉诺理所当然地被人民看成是一位民族英雄。

阿基诺的父亲小贝尼格诺·阿基诺是菲律宾国民议会里的著名议员,祖父与父亲的影响使阿基诺充满了强烈的英雄主义情结和对政治浓厚的兴趣。母亲多纳·奥罗拉·阿基诺曾是菲律宾女子大学校长,做过30多年的教会工作。在母亲的教育下,他16岁就进入大学攻读新闻专业,大二时在《马尼拉时报》做见习记者。1950年,18岁的他不顾家人反对独自一人奔赴朝鲜做了战地记者。

年轻的阿基诺有胆识、有魅力,向着他的政治目标稳步前进。1954年,22岁的阿基诺正式踏入政坛,当选为镇长,同年与科拉松结为伉俪。1955年,23岁的阿基诺当选为打拉省康塞普西翁市的市长。他积极推动当地的农业和传媒业发展,深受百姓欢迎。

1959年,他又当选为打拉省副省长,连任4年。1963年,阿基诺在选举中以自己的个人表现和威望当选为省长,年仅30岁。1964年,32岁的他被总统马卡帕加尔聘为特别顾问。1965年当选为参议员,曾任自由党总书记。

1972年,执政七年的菲律宾总统费迪南·马科斯宣布戒严,反对党的阿基诺与众多政治人物及新闻记者遭控入狱。1977年,阿基诺因被指控从事颠覆活动而被判处死刑,不过,他仍然在狱中展开抗争。由于国内外群众的抗议,马科斯总统下令重新审理阿基诺案件。1980年5月,阿基诺获准假释出狱去美国就医,从此他在美国度过了3年的流亡生活。

1983年8月21日,经过了长期的协调抗争后,马科斯被迫允诺于1983年起恢复政党活动,同意于1984年5月举行议会选举。阿基诺准备回到菲律宾,参加议会选举,并经台湾搭乘中华航空公司班机返回马尼拉,不料在走下飞机阶梯时遭到开枪暗杀,虽然机场警察当时击毙枪手,拘捕了数名疑犯,并且马科斯政权下令成立五人调查委员会,从1983年11月起开始调查,先后举行过130多次公开和秘密的听证会,出席作证的有近200人,但一般都认为该项谋杀是马科斯政府所主导。马科斯政府在事件发生后立即中止与台湾间的航约,大约在一个月后恢复。

阿基诺遇刺身亡,直接导致了马科斯独裁政府的垮台,1986年的菲律宾总统大选中,阿基诺的妻子科拉松·阿基诺获得菲律宾反对派的一致推荐而参选总统。

2月25日上午10点40分,阿基诺夫人科拉松宣誓就任菲律宾总统,劳雷尔就任副总统,同时马科斯也举行了总统就职仪式,但马科斯最终还是被迫下台,慌忙向美国驻菲律宾大使求援,美国用直升机将马科斯夫妇接往克拉克空军基地,次日清晨流亡夏威夷。至此,科拉松·阿基诺正式就任总统,结束了马科斯长达22年对菲律宾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