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梦续红楼之花落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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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若南也道:“薛姨娘喝过一次,已经是荣幸至极了,再喝是不能了。送给宝二爷也是万不能的,不是我们姑娘不舍得给,是太后有旨,不能送给别人。”

袭人冷着脸环视一圈道:“这园子里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我们家的,二爷想用就用的,林姑娘的东西,大多是二爷以前送的。以前姑娘和二爷好的一个人似的,也做东西给二爷的。如今二爷成了亲,再送东西给林姑娘,多有不便,林姑娘有了好东西,给二爷用点,有什么不可?”

雪雁走到袭人面前,俯视着袭人道:“真不知大贤人姐姐是姓花呢,还是姓贾呢?我们姑娘用了你们花家什么了,凭你在这里指手划脚的。”

袭人退后一步,仰脸盯着雪雁的脸,她身材没有雪雁高,气势上占了下风。

紫娟道:“姑娘若是给了二爷东西,你是不是还要说我们姑娘等着做宝二奶奶呢?我倒是听说,贤淑守礼的花袭人怎么还没开脸,就”紫娟甩了袖子,自已呸了声,忙用帕子擦自己的嘴。

袭人面色苍白,整天担心受怕她的二爷和别人作怪,其实真正作怪的是她花袭人。

黛玉沉着脸道:“两位嫂子,今儿是特意到我这里来寻事的吗?”

宝钗摆手道:“是我的不是了,也怪我只惦记着妹妹的好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妹妹不要计较。”

却见袭人忽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伏地不起。黛玉等众人俱是一楞。

正闹得不可开交,宝玉与如儿走了进来,宝黛四目交融,心下俱颤,多少相思,尽在不言中。这二人是一样的心思:别无所求,只愿你能平安,只愿你能快乐幸福,我已满足。一霎那的神思迷茫,即刻复又平静,脸上淡然,如陌路人。

宝钗、袭人的脸同时转向宝玉,宝玉那漠然的神色,化作钗、袭多少内心的喜悦。宝玉见了,只不做理会。

他在门外已听了袭人的话,看到黛玉冷冷的神色,压着心中绞痛,隐着目中含悲,沉声道:“袭人胡说什么?”

宝钗心里叹道:他是不能让林妹妹受半点委屈的。走到袭人身边,温柔道:“袭人不要乱说话,林妹妹气病了,宝玉心里不自在。你给妹妹陪个礼就过去了。”

宝钗再三煽风的话,听在袭人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自思她袭人在宝玉心里,到底是什么?看宝玉阴沉的脸,又想到目前宝玉远着她,心里生恨,不敢再造次。想起身,无论如何起不来。

黛玉无视袭人,转向宝玉道:“你来的正好,我倒要问问你,我称袭人一声嫂子,是以礼相待,只因一点茶叶,勾出她在这里说三道四,言语苛责,是欺我寄人篱下,无人作主吗?”

宝玉陪笑,正欲上前拉黛玉的袖子,像从前那样打叠起千般种温柔,向黛玉陪个不是,猛想起宝钗、袭人在侧,驻了步道:“妹妹想多了,谁敢欺负妹妹,老祖宗定不依。”

袭人冷笑道:“谁知是不是还存着那份心呢?不然怎么还送宝玉那么贵重的古镜?谁知他们二人还有多少信物的?”

黛玉与袭人剑拔弩张,宝钗暗喜,不由面上得意,说道:“妹妹和她动怒,岂不显得你气量小,还是把她交给太太,由太太发落,撵了她出去罢了。”

袭人面色惨然,楞楞杵在当地。

黛玉思道:终于要说到正题,也罢,趁此与宝玉做个了断,斩断情丝。

又一再回想若萱那番话,不由眉头一皱,心上一酸。

原来若南,若萱昨夜路过王夫人房时,听到宝钗与王夫人商议,如何抓袭人的错,撵她出府。那日袭人流产令王夫人丢了颜面,府中下人也是说三道四,王夫人一气之下,坚决要撵她出府。宝钗劝她稍安勿躁,不要像金钏、晴雯撵出后,府里反落得不善的恶名。王夫人赞她心思细腻,想得周到。宝钗想到袭人对黛玉心存介意,对黛玉极不敬,常常在主子、仆人前指责黛玉的不是,这一阵子她美梦破灭,满腹怨气无处发,有机会她一定会向黛玉发作,惹恼了黛玉,黛玉必要找贾府人作主,于是她们即可借机打发袭人出府,而袭人只会对黛玉生恨,不会怨在宝钗、王夫人身上,外人也不会说贾府为富不仁。

因此宝钗一再在袭人面前提起宝黛之事,正如她从前在王夫人面前含沙射影说宝玉心中只想着黛玉一样,令王夫人对黛玉生厌。果然,袭人醋劲大发。不过,看到宝玉对黛玉的关切,宝钗心里也不是滋味。

黛玉无言地望了眼宝玉,宝玉眼中无尽的绝望,秋风掠过,黛玉对紫娟道:“好冷,取火盆来。”紫娟闻言,取了火盆来。

黛玉又对紫娟道:“紫娟,把你房中宝玉表兄的旧东西都翻出来还给人家,免得我们落下私藏人家东西的口实。”

当日抄检紫鹃房中抄出两副宝玉常换下来的寄名符儿,一副束带上的披带,两个荷包并扇套,套内有扇子,落得王夫人冷言冷语,句句刺她的心。

紫娟应了,回房翻了出来,交予黛玉。

黛玉并不看这些东西,伸手欲交予袭人,袭人尴尬着伸出手来,黛玉却将手一偏,便掷落于火盆内,东西入了火,燃起火光,跳跃着,随即化为灰烬。

袭人、宝钗惊呼出声,却也奈何不得。

黛玉冷漠不言语。心冷,面冷。宝玉心在泣血,想起妹妹为他一身病,想起妹妹为他绣香袋,想妹妹误会他,一气剪了香袋……

气氛凝重,宝钗笑笑道:“妹妹,何必计较这些呢?让我们心里怎么过得去?”

忽的看见桌上的诗,乃是当年旧稿,笑道:“我们还是起意做些诗吧。”又叹道“想起来当初我们姐妹几个一起联诗,多热闹啊。”

黛玉不由拾起旧诗稿,稿下压着宝玉两方旧丝帕,又拾起陈年往事,诗稿中寄她旧泪痕,那个一口一个“颦儿”叫着的宝姐姐,那个星夜里来询问自己的宝姐姐,那个热情送燕窝的宝姐姐……不禁叹道:“那样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手执着诗稿,痴痴望着。

宝钗听了,不复言语。黛玉只静静的看着诗稿,当时的孤傲,清高,是否和宝钗的伪装一同化作空无了呢?无奈地摇摇头,指尖中流走了岁月。

宝钗见了,忙问道:“妹妹可是为此伤感?却别,再着了凉可就不好了。”

袭人道:“只怕是为没当上宝二奶奶而伤心呢。”

黛玉听了这般言语,狠狠地把手中的诗稿丢入炉中,又捧起桌上的诗一起扔了进去,宝钗伸手去抢,却已晚了,火苗窜起,一句句孤标傲世随着火苗燃尽,化作泣尽了的泪,化作缕缕青烟,徐徐飘走。

黛玉又取了那两方旧帕,不看宝玉,掷入火中。

这旧帕是宝玉曾用,这旧帕曾为她拭了多少旧泪痕,这清泪曾为惜宝玉而流,只落得诗稿、旧帕化蝴蝶飘落,心中泪也干,

宝玉分不清心中是痛,是木,旧帕有他情丝万缕,旧帕有他万千牵挂,如今化作灰烟,放声大笑道:“烧得好,烧得好。”

宝钗、袭人为之一惊。空气也凝住了。

宝钗心中有一丝悔意,何苦逼他们如此?

宝黛不经意间蓦然对视,心底一片澄然,旧物不在,心依在。

宝钗甩去了不安,不行,她的一生,她的未来,她要铁心冷面。

潇湘馆内,但见火光起,诗稿、旧帕化蝴蝶随风飘落。

宝玉目中悲愤,她与妹妹间连这最后一丝想念她们也容不得吗?袭人怎么越来越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平日里在私下吃醋、辖治他,也就罢了,这在人前她连贤名也不要了吗,装也不装了,今儿怎么?转眼看神色自若的宝钗,心中忽然雪亮。

烧掉了过去,黛玉似松了一口气,轻轻叹了一声,便道:“花嫂子,我若想做宝二奶奶,还用等到今天,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你来指责我。况且宝玉表兄即便惦记着我,也不如嫂子在他心里重要啊。你看嫂子们前脚到,宝玉表兄随后就到了。真真在心里无时无刻不记挂着两位嫂子呢。尤其表兄对薛姨娘,这府里谁不知他们二人是举案齐眉,形影不离的。你和她都是端庄贤德的,自是相处的亲姐妹似的,真是让我这做小姑子的羡慕。也不知将来我的归宿在哪里,能不能遇到二表兄这样体贴的人呢?”

宝钗听了心中泛起波澜,赶忙望向袭人,见袭人尤自跪在地上不动,怒目瞪着自己,忙往前迈了一步,扶住宝玉关切的问道:“方才在家还病怏怏的,这会儿听说我们来潇湘馆,怎么就跟来了?这么关心颦儿,还是我向姨妈提提,把颦儿娶进门来,也安了你的心,不然恐你睡都睡不安稳,我们也不安心哪。”面上一沉,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