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梦续红楼之花落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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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宝钗用余光打量着袭人,袭人脸色苍白,妒火焚心,见宝玉在,不敢放肆,只低头不语,淡眉紧紧蜷在一起,宝钗暗喜,再加把力,笨袭人定要惹怒了黛玉,依黛玉性子,定要撵她出去。

黛玉轻描淡写道:“嫂子却别这么说,谁不知道宝玉表兄得了个端庄守礼的好姨娘,时时刻刻黏在嫂子身边,害得嫂子都脱不开身来潇湘馆了,日子久了我和表兄弟倒显得生分。”

宝钗正了身子道:“哪里的话。我常劝宝玉读书上进,却总也没听,到底还是妹妹的话管用。怪不得从前天天往潇湘馆跑呢。”

黛玉皱眉道:“宝玉听的不是我的话,是道理。从前兄妹情谊深,又住的近,少不得常常嘘寒问暖,倒是嫂子住的那么远,还天天打清早起就奔怡红院,待到晚才回去,我们做妹妹的好不为嫂子的身子担心。现在好了,不用嫂子再费神了,宝玉有了嫂子,少来这潇湘馆,我这里也冷落了。”

说着亲自欲拉起袭人,袭人却是不动,黛玉道:“嫂子这是做什么,你即便有错,我也没怪你,你只管起来就是。”

袭人面上惶急,挣扎难起,黛玉只得走到宝玉面前,引宝钗、宝玉同到袭人身边,把宝钗、袭人的手放在宝玉手里,望三人诚恳道:“我真心地希望你们夫妻美满,夫唱妇随。全家和睦百事兴。”

宝钗、袭人异口同声道:“你真舍得下宝玉?舍得下贾府?”

黛玉哧的笑道:“他们是我的亲人,走到哪里,都是血脉相连,什么舍得下舍不下。”

懒得计较,不再分辩,只心下道,我只是真心一片,随你们去想吧。

随后扔下一句:“宝玉,袭人跪在这里成什么样子,你还是劝她起来吧。”

宝玉与黛玉经历吵吵闹闹过,彼此心意相通,如今早明白黛玉的心思,顺势揽了宝钗的腰身,亲热道:“宝姐姐,你去了这么久。你们姑嫂多亲热是应该,可不要冷落了我呢。难得我今天没有外出,你还不多陪陪我?”伸手理了理宝钗的发鬓,宝

钗面上一红,心想难道宝玉真的转了心思?

二宝亲密,袭人眼中发急,却起不得身,他们走开,她有何理由留在这里。

只有语蓉四人对视偷乐。

宝玉与宝钗并肩向外走,回头对袭人道:“袭人姐姐,你若不想起来,就再坐坐吧,不用你跟着我的,有薛姨娘在呢。我和薛姨娘先回去了。”心想袭人情急,必然要跟着出来的。

宝钗此时顾不得袭人的事,宝玉心归何处才是最重要的。

黛玉看着二人走出门,叹了口气,对袭人道:“嫂子你若不愿起来,我也不勉强,你自便吧。我们可是要做自己的事情。”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袭人仿佛成了多余的人。若南走到袭人身边,拍拍袭人宽肩,道:“你若愿呆在这里,我们也不撵你,免得人家说我们潇湘馆容不得人。”

袭人竟放声大哭起来,声音悲切,哀哀不止。

把袭人的过错丢在一旁,袭人的无助让黛玉心起怜悯,难道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自己的荣宠,真的让一个个纯洁的女儿变成如此吗?

紫娟等人私以为她受不了眼前情形,感伤自家处境。紫娟摇头,伸手来搀袭人,却见雪雁、语蓉笑眼摇头,极不解。只好放开袭人,任她哭去。

院中一幕,尽落在璟庭眼中,她的黛玉在这府里过的是这种日子?可怜她一日日是如何挨过来的!他的拳握了几握,紧了几紧,一脸肃杀,脸色冰冻一般,运足了内力,抬手欲隔空置袭人于死地。忽感觉内力被人化解,回头见水溶皱眉摇头。原来水溶终究不放心,办完事,匆匆赶到。水溶的心也揪在一起。好在他极有理智,若袭人死在黛玉院中,事情将更糟。水溶伸手一点,袭人霎时间跪地不起。璟庭忍了忍怒气,平息了情绪,才伸手从怀里取出一物。

院中语蓉、若南四人见袭人没来由地跪倒,心知定是璟庭出手,知道她们主人动气,只怕袭人要受罪了。若南不经意地走过袭人身边,伸手点了她哭穴。

袭人就这样,直哭了两个时辰,身子方能动,早已花容失色,眼睛肿了起来,本来小产后不得休养,落下了腰痛病,这一跪,累得直不起腰。

紫娟扶袭人坐下,亲手递上一杯清茶,含笑道:“袭人,喝口茶,压压火气。”

湘云直着声音道:“袭人,我们从小相识,林姐姐的为人如何,你好好想想,真的如你所说的小性,刻薄,行动爱辖治人吗?林姐姐人前人后,说过你只言片语的不是没有?即使是你一再指责林姐姐,林姐姐记在心里没有?还是称你嫂子的?可是你当她是主子姑娘没有?凭你是什么身份?”

袭人呆在那里,平日里黛玉是孤高自许,不熟悉的人,以为她难相与,可她待下人是平等、宽容的,与紫娟、雪雁情如姐妹;宝玉也没把她们当下人看,总是客客气气的;而宝钗虽说和气,一副高不可攀的主子作派,主是主,仆是仆。成亲前她与她走得近,处处帮她,时时说给她怡红院的事情,莫不是……如今宝钗和她亲亲热热的样子,总让她感到难以亲近的排斥,宝玉却离她越来越远,心里眼里只有宝钗?

黛玉劝道:“嫂子,凡事小心些才是。”

湘云哼道:“只怕是被人利用了,还念着人家的好处呢?”

袭人木着脸道:“我不信,薛姨娘人品我最清楚。”

湘云白她道:“宝姐姐和你是一类的人,你自己想去吧。”

心头惊起乍雷,怎么没有想到,薛姨娘也是以贤著称的。她如何贤自己还不清楚吗?袭人坐立不安,潇湘馆这里笑声不绝于耳,可她没有心思久坐,匆匆告辞回去。

湘云叹气道:“也不知她听没听进去。”

黛玉跌坐秋千上,道:“各安天命,看她的造化吧。”急促咳嗽起来,胃里翻腾,绞在一丐,张口吐出,连晚饭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紫娟忙用帕子接了,又抚她背,良久,黛玉方顺过气来,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湘云心痛道:“看方才那情形,我还以为你多英雄。你何苦往心里去,气病了自己受罪,人家反倒乐了。”

黛玉便伏在紫娟怀里痛哭起来。

语蓉、若萱、若南、语琴面色凝重。

璟庭、水溶落入院中,语蓉四人见礼,水溶道:“以后这院子里姑娘不喜欢的人一律不许放进来。”

语琴道:“贾公子呢?”

水溶道:“一样。”

璟庭铁青着脸,对语蓉点头,沉着声音道:“若有人冒犯姑娘,你们尽可自行处置,只要不伤性命即可。”

转眼看黛玉梨花带雨,娇弱不胜的样子,心中痛楚,不知何时能守在她身边,给她安慰,看她欢笑。

水溶隐忍着眼中的痛惜,默不作声。他何尝不想守在她身边,默默守护。他是看着她走过忧伤,走过欢笑,一点点长成亭亭少女的。

那边袭人出门回去后,变得开心起来,整日放声笑个不停,笑得花枝乱颤,眼泪横流,什么事也做不了,哪里有半点贤淑知礼的样子,直笑了三天方作罢。

下人们私下以为袭人去气黛玉成功,自己开心,而宝钗无意露出袭人对黛玉长跪不起,下人们便私下窃窃私语,定是袭人除了那件事,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对他更加鄙视,面上不敬,言语上刻薄起来。

潇湘馆——

贤德、淑良,端庄、守礼,这荣府里有名的钗、袭二大贤人,在黛玉院中闹了一场,扬长而去,虽宝钗并未得偿所愿,袭人心中亦是惴惴,然黛玉心情抑郁,十来年的委屈涌上来,思来想去,不可止息,欲说无处诉。饶是如此,还是嘱咐紫娟等人,莫让老太太知道起急。

一连三日只躺在床上,话也不说。好在湘云、紫娟等人开解、劝说,黛玉方缓回些,还是时常叹气,弄得湘云也发起愁来。

湘云长长叹息一声道:“在叔叔婶婶家,我若觉得不开心,可以到这儿来,在这儿不如意了,我还可以打道回府,林姐姐,你是哪儿也去不了,干受着气。”

黛玉便只看着手里的书,不发一语。

湘云作势拉她去院中玩,她推开她的手,依然坐在床上不动,眼中无泪。

黛玉这般模样,谁不忧心?四护卫之首语蓉向璟庭、水溶禀告黛玉境况,二人阴着脸,暗自思忱。

三日后,天全黑下来,阴阴沉沉的,雨欲下难下。潇湘馆里寂静无声,黛玉已躺下,外面一声声鸟鸣,雪雁起身走出院子。

宝玉新院——

身子被点了一下,微睁开眼,眼中朦胧,恍恍惚惚,见一人立在床前,身上衣似很熟悉,眼中幽怨,略一思索,宝钗惊呼道:“金钏,你,你不是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