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宝玉回头,无奈的看了一眼一脸冷漠的文墨轩,又道:“文公子这话又从何说起?我们原是妹妹的外祖母家,妹妹是我们家的表小姐,再不济,也是有骨肉相连的,我们家的药妹妹吃不吃得,也还用不着一个外人来说。”
黛玉便看了一眼文墨轩,又劝着宝玉道:“二哥哥这话说的,倒像是恼了一般,墨轩哥哥说着玩的话,你也当真。”
文墨轩见黛玉如此说,到不好在说什么,便哼了一声,转身出去。宝玉见他出去,心中顿时畅快了许多,又拉着黛玉嘘寒问暖的说了好些话,又把贾母的东西叫人拿出来给黛玉一一看了。见黛玉面色还好,便笑道:“论理,妹妹病着,我很不该这么晚了来看妹妹,老祖宗又说明天接了妹妹过去,我因想着这大冷的天,妹妹来回的走动没的伤了风,倒是我过来瞧瞧的好。每回妹妹过去了,事事都不顺心,我也是看得出来的。”
黛玉听了他这番话,心中暗道:都说二哥哥糊涂不知人情世故,倒是这几句话说的还算有道理,也甚体贴。于是心中高兴,便与宝玉多说了几句话。
宝玉便把那府上一些有趣的事情说来给黛玉解闷儿,二人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王嬷嬷叫丫头端着药过来给黛玉服药,宝玉方想起自己已经在这里叨扰了多时,看着黛玉吃了药,又漱口毕,方起身告辞,又嘱咐了许多话,无非是平时多加保养,缺了什么,只管叫人去告诉他去,他回给老太太,到比别人说的明白些。
黛玉知他原是一片好心,不过还是担心他口无遮拦,回去再王夫人跟前说了什么,所以并不多话,只把一些寻常应付人的话说来与他。
却说百里冰川,在退步间中听见黛玉出去,便披上了自己的斗篷,悄然出了黛玉的屋子,到前面内书房屋顶,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见没什么事,便一路出了林府,趁着夜色往城西而去。
未到指定的地点,便有一个俏丽的黑影从角落里迎出来,亲切的叫了一声:“哥哥。”
百里冰川放慢了脚步,知道是妹妹百里丹阳在这里等自己,便嗯了一声,二人缓步往关公庙而去。
“哥哥,上次你说的那人,平日很少用药,唯有一味‘冷香丸’工序复杂,我悄悄地安排咱们在福济堂的人给她在一味白牡丹蕊里熏上了一点。剂量不大,但吃个一年两年的,也有功效了。”
“恩,很好,不要太明显,那样就不好玩了。”百里冰川笑笑,语气很缓和。
“哥,今晚行动吗?”
“行动。不过你们都不要去了,把东西给我,我一个人就行了。”
“那怎么行?毕竟是皇宫,侍卫很多,总要有个人一起进去,也好有照应。”
“不要多说了,就这样定了。”百里冰川语气变得僵硬,在公事上,他的话不容许任何人质疑。
“哥……”百里丹阳的关心显而易见,然百里冰川默默无语。
百里丹阳的脚步慢了半拍,便落在百里冰川的身后,那修长鬼魅的黑影在眼前一纵即逝,却让她的心中如同被狠狠地抽了一鞭。五岁起跟着他,已经十年了,虽然别人都羡慕她,能是百里冰川的妹妹,还能跟他姓一个姓,这在草原上是无上的荣耀,大家都会叫她一声主子姑娘。可这主子姑娘四个字此时在百里丹阳的心中却成了一句嘲讽。
心中尽管不满,但百里丹阳依然加快了脚步,她的内力已经比哥哥差了半截,如今再不加快,只怕要误了正事。尽管如此,但当她一脚踏进关公庙的时候,百里冰川已经在同随来的二十名近侍分派任务。
她悄悄地站在众人一侧,最不显眼的地方,她知道,每回有任务,哥哥都不会拉下她,她这别人眼睛里的主子姑娘,是她这十年来凭借自己的实力争取来的,她是百里冰川不可多得的臂膀。
用最简洁的话分派完了任务,百里冰川一个简单的手势,二十名亲随便一起出门,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今夜,他们的目标不再是天牢,而是丁祤旧府中的某一间密室。百里冰川已经把地图给大家讲了一遍,今夜他们要为他们的草原鹰王寻回几样像样些的东西。丁祤原是前朝国师,此人颇爱收藏,只要是珍稀的东西,不管是字画,兵器,还是药方,秘笈,都来者不拒。
百里丹阳突然发现今夜的行动唯独没有自己的份,于是疑惑的上前一步,问道:“哥,我做什么?”
“今天你心浮气躁,那里也不要去,就在这里原地休息,等着我们回来。”百里冰川说着,把手伸到她的面前。
丹阳神色一黯,及其不情愿的将手伸入怀中,拿出了一卷宗东西,交到百里冰川的手里。
“好好休息,四更之前如果我不回来,由你带着大家离开京城。”
“哥?!”心中一紧,她深知哥哥的脾气,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情,可今天为什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不过是以往万一,毕竟那是皇宫不比别处。”百里冰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门,消失在夜色里。
皇宫中,楼台殿宇,一层层一座座,错落而整齐有致。光洁的汉白玉栏杆在夜色里泛着隐隐的白光。皇上早朝的太极殿以及后面的御书房等各处后宫房屋,一律不许种树,其中理由不想而知,自然是预防刺客暗袭,借树木隐身。此时深冬,原来作为点缀的盆景也都被撤去,或有几盆娇嫩的水仙花儿也被养在殿内,借着殿内的暖气无力的开着。
如今后宫最得宠的,依然是岚贵妃,这是无可厚非的,那岚贵妃原也有些来历,手段又好,各宫的主子也都怕她,明里暗里亦都不敢说她的坏话。每逢皇上翻了别人的绿头牌,她们还得在皇上面前提点着点,让皇上千万别忘了岚贵妃。
而今晚在承乾殿侍寝的,却是刚刚得宠不久的贤德妃,也就是凤藻宫的尚书贾元春贾娘娘。
百里冰川看着一对太监簇拥着侍寝的凤撵张扬的走过青石甬路,往承乾殿的方向而去,他便借着这一队太监跟对面的侍卫队交错的功夫,又一次越过了一座宫殿,往西面的关雎宫而去。
关雎宫里住着的自然是岚贵妃,这皇宫内院里,除了岚贵妃,如今谁也不配这“关雎”二字。
百里冰川一纵身,在关雎宫的一个墙角落身,沿着迂回的长廊,悄悄地靠近了岚贵妃平日起居的屋子。
里面有两个嬷嬷在里面收拾,还有两个小宫女在那里剪烛花。或许是这岚贵妃平日缺德的事情做得太多,她晚上睡觉各处都不熄灯,关雎宫里的宫女全都轮班当值,看守门户烛火。百里冰川已经对这里面的规矩十分的熟悉,此时不宜妄动,只好先寻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他不急,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要把岚贵妃一直想要的一些东西暗中交给她罢了。接下来,就要看一出好戏。百里冰川收敛了气息,悄悄地开动了六识,躲在耳房边一个角落里等待时机。
不多时却听见有敲门的声音。关雎宫里的太监一边问这话,一边去开门,进来的却是一个嫔妃,后面一溜十二个宫女提着宫灯,只听那太监忙含笑道:“哟,这不是贵嫔娘娘吗?奴才请娘娘金安。”
“贵妃姐姐睡了吗?”来人却是懿贵嫔,娘家姓周,在工部挂职。她能从一个贵人一步步封到贵六嫔之首,全是岚贵妃一手栽培的。
便是这位懿贵嫔的父亲,在外边也暗中与岚贵妃的娘家勾结在一起,只是苦于对入主后宫二十多年的皇后一族还没有掌握太多的东西。都知道皇后的那个哥哥和江南六省各部官员勾结在一起,掌握着天下粮仓,原来林如海在世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对盐业掌控,如今林如海被暗害,江南的盐业也落入了他们手中。真是天不助我!
“没呢,我们主子向来晚睡,这会子还在看书。”太监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懿贵嫔等人进了关雎宫的正殿。
两个娘娘见面,自然要寒暄一阵子,然后又说些亲热话,百里冰川躲在角落里,对那些尔虞我诈的莺声燕语充耳不闻。但听得她们离了起居的正殿,去了内间卧室之时,一双闭目养神的眼睛骤然睁开,暗夜里散发出鹰一样敏捷的目光。
岚贵妃和懿贵嫔正在温暖如春的暖阁里,手拉着手说着家常,又悄悄的议论着今晚侍寝的事情,再骂几句那凤藻宫的贱人太不知好歹,只怕是皇后的人等语。二人正说得火热,但听外边宫女一声惊呼,那声音相当的尖锐,饶是岚贵妃处境不变也被吓了一跳。
“该死的奴才,什么大事?下着主子娘娘,你全家的命也不够杀的。”岚贵妃的贴身嬷嬷一边骂着,一边从里面出来,却见小宫女看着殿内大柱子上一柄明晃晃的短刀发愣,眼睛里满是惊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