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珠子,好神奇,似乎还暖暖的。”黛玉奇怪的看着它,嘴角带着一丝迷人的浅笑。
“这叫做‘宵寒珠’。原是长在千年海蚌的身体之内,后来被一个渔人无意间捕捉到海蚌,因见那海蚌有些年岁了,所以不敢杀生,便放了它,后来那海蚌为了报恩,把这颗珠子送给了那渔人。这珠子辗转于红尘中,凡有缘人得之。昨晚我得了这个,因想着你晚上爱看书,若把它挂在屋子里,到比那些蜡烛灯火更好些,对眼睛也好,若是冬天,它还能为你驱除寒气,若是夏天呢,自然亦能让屋子里的暑气全无。”百里冰川看着黛玉的笑脸,心中便被一种叫做满足的东西充斥着,这一刻,再苦再难的事情,也都是小事一桩了。没有什么比黛玉的笑更能让他满足。
“这东西太贵重了,还请……”黛玉把玩了一会儿,又觉得收下此物,有些不妥,百里冰川为了这东西,一定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况且他们在西疆荒芜之地,正是需要银钱招兵买马的时候,这一颗“宵寒珠”不知能换来多少穷苦人的性命。
“这种东西,比不得银钱,便如玉儿用它,不过是照明驱寒而已,而那些流浪之人,只为每日三餐填饱肚子,自然是看都不看这东西一眼。所以古玩珠宝,唯盛世藏之。”百里冰川如何猜不透黛玉的心思,不等她把话说完,便将她的理由给挡了回去。
“公子的话也是。”黛玉便点了点头,将宵寒珠交给了雪雁,又淡淡的说道:“用月白丝线把它结到里面,然后挂在屋子里吧。”
雪雁点点头,明白黛玉的意思,便收了珠子同紫鹃到外间去。
百里冰川见两个丫头都出去了,方离了座位,又到了黛玉的身边,伸出长臂将她控制在自己的怀抱里,一边贪婪的闻着她发间的香气,一边嗔怪道:“难道丫头还要跟我明算账不成?一件小小的礼物,也要说出这一番道理来,是不是故意气我?”
黛玉心中一酸,想想自己原本也是那样随性的一个人,如今却又说出这许多违心的话来,自然也不是滋味。于是闭着眼睛,不说一句话,只默默地想着心事。
百里冰川的思绪也回到了几年前,那日西子湖畔,浓雾飘渺,小姑娘的额声音如同明媚的阳光一般将他阴霾的心绪剥开,浓雾被阳光驱散,彷徨的心也找到了归属的港湾,仿佛就在那一刻,他那样决然的将白玉瑗和紫砂壶做了交换,也因此而跟定了她,直到今日,这样小心的捧着她,就像捧着一枚易碎的水晶,她永远是那样美丽,纯洁,透明。
“丫头,还记得西子湖畔吗?”百里冰川首先打破了沉默。
“记得。”黛玉闭着眼睛,神情有些恍惚,劳累了一日,此时才觉得疲惫至极。
“丫头累了,好好睡吧。”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朦胧,百里冰川心中歉然,她可是做了一日的针线呢,况且此时已经将近四更,那么一个慵懒地丫头,身子如何吃得消?
睡吧,好好地睡。百里冰川轻轻的将锦被拉起,严严实实的将怀中的待遇包裹起来,然后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在床畔,拥着她,想着心事,看她酣眠。
却说百里丹阳,自雪林中被文墨轩羞辱之后,便再也没有和百里冰川见面。以她的想法,哥哥此时心中唯有那个祸水,甚至比那白衣男子更甚,哪里还能听自己的劝说。为今之计,只有除掉那个祸害,才能让哥哥死心。或许哥哥会伤心一阵子,可那又怎样?自己会想办法让哥哥忘记她的。
愤然转身,百里丹阳掉转了方向,往京都城内而去。
她先去了一家成衣铺子,买了一身葱绿色的棉衣,又要了一件杏黄色的大毛斗篷,便进了里面的贵客更衣室。这一身行头一共花去了几十两银子,她身上从来不缺银票,百里冰川向来把钱财之事交给她来掌管。
换掉了一身黑色劲装,百里丹阳看着镜子里美妙的人物儿,和身边装饰的雍容华贵的贵客更衣间,连自己也有些恍惚。这些年来,她习惯了跟男人们混在一起,打打杀杀。都几乎忘了自己原是女儿之身。白白辜负了这如花的容貌和美丽的花季年华。若不是为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直到今日,或许她还忠实的跟在哥哥的身边,为那遥不可及的仇恨而奔波。
百里丹阳下意识的抬起手,摸摸自己光洁的面颊,眼睛里漾起一股柔情,似乎要沁出水来。
“这位姑娘真是花容月貌,把那些王公贵族官宦家的小姐都比了下去。”成衣铺的一个老嬷嬷,站在她身后,啧啧的夸赞着。
“是吗?那些王公贵族的小姐,你也见过吗?”
“咱们这成衣铺子,可是京城唯一的一家在户部挂了名的官家生意,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太太小姐年下节下的衣裳,总有一半儿是我们铺子里定做的,老身虽然不才,跟着我们当家的也进过几家公侯之府,那些奶奶小姐们,倒也认识几个。姑娘这身段,这容貌,老身敢打下包票,真真世上无双呢。”老嬷嬷赚了她的银子,自然不会吝啬几句奉承的话。而百里丹阳听起来,心中越发的悲哀。纵然自己有这样世上无双的容貌,他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在他的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同生共死的弟兄吧?
她的心中陡然升起的悲伤却在那一刻化为了一种无形的力量,那个除掉祸害的信心,也更加的坚定起来。
“这位大娘,不知您可认识荣国府贾家?”百里丹阳心思一动,看着身后眼光精明的婆子,淡淡的问道。
“这位姑娘果然是有见识的,老身倒也进过几次荣国府,认识他们家的几个管家娘子,不知姑娘要问的,是贾家的哪一房人?”
“自然是当今天子的宠妃贤德妃娘娘的家人,那些支系旁族不问也罢。”那晚她误入贾府,在里面徘徊了许久,便是听那些吃酒的婆子们说话,也听出了一些内情。
“听姑娘这话,莫不是有事要找贾家?”婆子亦侧着眼睛,试探着问道。
“我原是孤身一人闯江湖的,因厌倦了那些打打杀杀,便想着找个大树乘凉。听闻贾府的娘娘如今盛宠不衰,想必贾家亦缺下人奴仆,所以,想进她们家讨一件差事,不过是寻下半生的安宁罢了。”百里丹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一只牛角梳子捏成了粉末,然后随手一扬,那些淡黄的粉末便散在地上。
“姑娘好身手!”婆子眼前亮光一闪,惊喜的说道。
“这间成衣铺的主子,是不是贾家的亲戚?”眼角里带着一丝阴狠,百里丹阳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奔着主题而去。
“姑娘说的不错,原来姑娘是有备而来。”婆子眼睛里的亮光一暗,原来的惊喜丝毫不减,她深知一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我要进宫去,不知你们主子能不能帮上我。”
“这个……”
“我知道你做不了你家主子的主,不过这再情理之中,我也没什么好为难你的,你可以先去回你的主子,我想,你们商人最讲究互惠互利的,对不对?”
“是是是……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现住哪里?若有了消息,小的也好前去寻姑娘来。”那婆子见这位高人说话通情达理,甚是体恤下人,忙堆满了笑,对着百里丹阳行了个万福。
“这个好说,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找你,却不劳你来寻我。”百里丹阳说完,看也不看那婆子一眼,又扔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说是赏她的车钱,便翩然离去。
这晚,成衣铺的婆子坐了车,进了荣国府的侧门。
王夫人屋子后面的一个小院落里,成衣铺的婆子站的端端正正,低声下气的看着上面端坐的宝钗,大气不敢喘一声,静静的等着主子吩咐。
“妈,您看这女子是怎么回事?”宝钗沉思良久,脸上由疑虑变成坦然,却转头看着薛姨妈,轻声问道。
“依我看,这女子定是得罪了什么仇家,想潜入咱们府上,隐匿起来,便是仇家寻来,他们也不得不惧怕你姨夫家的势力,不能怎样。”薛姨妈亦觉得有些奇怪,想来想去,觉得江湖之人依然离不开朝廷的庇佑,如今贾家虽然穷了些,但到底宫里还有娘娘,总比那些迂腐的官宦之家要好了血许多。
“亦女儿看来,未必就是这样。想必这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姨夫家的处境,莫不是要借着姨夫家的势力,除去她的仇人也未可知。”宝钗淡淡一笑,继而转头对那婆子道:“你且回去等着,明日她再来,你便将她带到咱们家的老宅子上去。我自有安排。”
那婆子答应着几个“是”,见宝钗挥了挥手,便悄悄地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