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哈克流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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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圣驾光临 (2)

“唉,还不是一个礼拜前那道禁酒令又发布了。我卖的酒可是女孩和妇人们的最爱,一晚可以赚五六块钱呢——一杯一毛钱,小孩和黑奴则免费——生意好得不得了呢,可是昨晚有个消息传来说,有人要把我偷偷抓去蹲牢房。今天早上一个黑奴把我叫醒,告诉我说有批人马带着他们的狗秘密地聚集要来抓我,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如果他们抓到我的话,就要把我游街示众。于是我早餐也没吃就溜了出来,哪还有时间去管肚子饿不饿。”

“老头,”那个年轻人说,“咱们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啊,你说对吗?”

“哪里哪里。老弟,你主要是在做什么啊?”

“我白天是做报纸业务的,有时候也搞些专利药品做些小买卖,我也是个舞台剧演员,演的是悲剧,有机会的时候啊,我还可以是一个催眠师,也懂得替人摸骨相命,有时候想要改变一下生活,就去学校教教歌唱和地理,有时候也会发表几篇演说啦——噢,我做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只要觉得时机对,我什么工作都会做。那你是做啥的啊?”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帮人治病,专门治一些疑难杂症。我也很会算命,传教也是我的拿手绝活,像是帷幕集会、四处宣传教义等等,都难不倒我。”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那年轻人叹了口气说:“唉!”

“你叹什么气呢?”那个秃头问。

“我想到我这辈子都不得不过着这样的生活,而且还要自贬身价与你们这些人为伍。”说着说着就拿起破布拭着眼角。

“少自以为了不起了,难道我们还配不上你吗?”那个秃子说。

“不错,你们当我的同伴是够好的了,我也应该知足了,到底是谁把我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呢?其实是我自己啊。我并不怪你们——我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们,我谁也不怪,这是我活该,就让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继续这样对我吧,我只确信——我的坟墓已经在某处准备好等着我了。这个世界也许可以像它之前一样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拿走——我所爱的人,我的财产,一切的一切——但是坟墓永远都在那儿等着我,总有一天我会躺进去把一切都遗忘,到时我破碎的心灵也就安息了。”他边说边哭着。

“去你的破碎的心!”那个秃头说,“你破碎的心干我们屁事啊?我们可是什么也没做!”

“没错,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我并不是在怪罪你们。是我自己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的——没错,是我自作自受,我应该要独自受苦受难的——没错,我不应该再抱怨了。”

“从哪里沦落?你是由什么身份地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噢,你们一定不会相信的,全世界没有人会相信——算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有关于我出身的秘密。”

“你身世的秘密?你的意思是说——”

“各位,”那个年轻人非常严肃地说,“因为我信得过你们,所以现在我要向你们坦白地说,我是个正牌公爵!”

听了这句话,吉姆的眼睛瞪得老大,我想我应该也是如此。然后那个秃头说:“不会吧,是真的吗?”

“没错,我的曾祖父,也就是布列基公爵的长子,在上个世纪末来到这个国家,想来享受一下自由的空气。他在这儿结了婚,去世时留下一个儿子。与此同时,布列基公爵也死了。公爵的第二个儿子继承了领土、爵位和财产,漠视这个婴孩的权利。而我就是这个婴孩的正宗嫡长子——我才是正牌的布列基公爵。可我现在却沦落在这儿,遭遇财产被剥夺和任人追拿的窘况,并且被冷酷的世人嘲笑不屑,最后还一事无成地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沦落成木筏上罪犯的同伙!”

吉姆和我都对他十分同情,我们试着要安慰他,可是他说安慰是没有用的,这样做并不会使他好过一些,但是如果我们愿意承认他是公爵,这比说什么都还有用。于是我们说好啊,如果他愿意告诉我们怎么样做的话,我们很乐意。他说我们跟他说话的时候应该要鞠躬,并且必须称呼他为“阁下”“殿下”或者是“爵爷”,他说即使我们只称他“布列基”也没关系,因为这是一个头衔,而不是个名字。我们其中之一在他吃饭的时候必须要服侍他,替他料理琐碎的事情。

这倒是很容易办,于是我们就照做了。吃晚饭的时候,吉姆站在他旁边服侍他,然后说:“阁下,你还要不要再吃点这些,或用点那些呢?”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受到如此的礼遇。

可是不久后,那个老头愈来愈沉默了——他很少说话,也似乎很看不惯我们对公爵所做的一切,他脑子里似乎在想一些事情。于是到了下午,他说:“布列基,你听好。我对你的遭遇感到遗憾,但是你并不是惟一经历过这种不幸遭遇的人。”

“真的吗?”

“是的,不是只有你才有这样子的遭遇。”

“天啊。”

“没错,并不是只有你的身世才是秘密。”说着说着,他就哭了起来。

“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什么?”

“布列基,我可以信任你吗?”那个老头声调呜咽地说。

“当然,你当然可以信得过我!”他紧紧握住了老人的手,然后说:“说吧,告诉我你身世的秘密。”

“布列基,我是末代皇太子。”

没骗你,这次吉姆和我都傻住了。

“你说你是——”

“没错,我的朋友,不要怀疑,现在在你眼前的正是可怜落难的皇太子路易十七,也就是路易十六和玛莉安东尼的皇子。”

“你!以你的年纪!不会吧?你不如说你是已故的查里曼,那你至少已经六七百岁啦。”

“是的,各位,在你们眼前穿着牛仔外套、全身为愁苦所笼罩、惨遭放逐流放、漂泊无依、任人摧残的,正是那正统的法国国王啊。”

唉,他又一直哭个不停,搞得我和吉姆不知怎么做才好。我们很替他感到难过,但是又很庆幸能够和他在一起。于是我们决定用刚刚侍候公爵的方法来安慰他,但是他说这是没有用的,没有比死更能够得到解脱的方法了。但是如果人们用皇室的礼节对待他,就算只有一会儿,他可能也会觉得好过一点。他说我们跟他说话时应该单腿跪下,称呼他“陛下”,当他吃饭的时候得先服侍他,而且除非有他的允许才能坐下。于是吉姆和我就依照这套方法来服侍他,做牛做马似的,直到他赐坐,我们才敢坐下。

这时他满意极了,看起来既高兴又舒服,可是那公爵却挑起刺儿来了,很不满意我们所做的一切。然而那个国王还是对他十分和善,并且说他的父亲很宠爱布列基公爵的曾祖父和其他的家族成员,常常召见他们到皇宫里来聚会呢。可是那公爵还是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直到最后那国王说:“布列基啊,如果我们两个没有在这艘木筏上相遇,那你这么挑刺儿到底有什么用处呢?只会把所有的气氛搞僵罢了。我生来不是公爵并不是我的错,你生来不是国王也不是你的错啊——所以烦恼又有什么用呢?我说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这是我的座右铭。我们在这儿过得也挺不错的啊——不愁没东西吃,又不用操劳。来吧,伸出你的手,大家都是好朋友嘛。”

公爵跟他握了手,吉姆和我都很高兴看到这样的结果,所有的不快乐都一扫而空了,我们都觉得很开心,因为在同一艘木筏上如果大家气氛很僵的话,那是一件很悲惨的事。在同一艘木筏上,我们最想见到的就是一切和乐融融,彼此都能够互相信任与互为友善。

没花多久,我就发现他们才不是什么皇亲贵族呢,只不过是一些不入流的骗子罢了。可是我并没有拆穿他们,这么做是最好的了,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争吵,也不会有麻烦。如果他们要我继续称他们为国王公爵,我是不会反对的,只要能够维持这个家族的和平就够了,而且告诉吉姆也没有用,所以我并没有告诉他。如果我从老爸身上学到任何东西的话,大概就是了解对付这种人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们照自己的意思去过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