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李氏嘴里说的蘅芬乃是自家娘家侄女。当时她一心惦记着卢家的家业,又看卢俊熙兄弟单薄,有个哥哥还是庶出,分不了什么家业,便一心要把娘家侄女嫁到卢家来,曾经托李氏这为堂弟妹来说媒。
当时李氏是很尽心尽力的,但后来方氏听了姑太太的话,竟是一定要把柳家的女儿讨进门做媳妇。方氏自问自己的娘家没有柳家那么大的势力,便自动自发的退出竞争,让李氏白白的忙活了一场。这个人情至今未还,方氏便好像有什么短处攥在这个弟妹手里一样,平日里便不怎么招惹她,何况今日。
且说碧莲奉了柳雪涛的命令去前面传话,一路走得心急如焚。想想平时芳菲这丫头也是个好相处的,因为她深得王氏的喜爱,所以平日里别的丫头做了错事,她总是在一边讨情,很多时候王氏便被她哄得高兴了便把那犯了错误的给饶过去。
而且,碧莲在卢家这几年,林谦之对她也算是照顾的,又想起那日林谦之对她说过的那些话,她更是为芳菲担心。只是如今少奶奶当家,她碧莲自己也不过是个丫头而已,有些话却是不敢多说的。
进了灵堂后碧莲便看见半躺在陈嬷嬷怀里的芳菲,额头上还有血渍,旁边站着王氏生前身边的几个丫头,林谦之已经赶过来,却只是着急的踱来踱去,似是对自己的女儿极为不满,却又心疼她的伤口,说不出半句话来。
林谦之见了碧莲,便知道少奶奶已经得了信儿,于是止住脚步问道:“碧莲哪,是不是少奶奶有什么话?”
碧莲被林谦之的先发制人给弄得更加窘迫紧张,但少奶奶的话又不得不传。一时心一横,想着反正自己也是个奴才,在少奶奶跟前是说不上半句话的,便摇头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微闭着眼睛哭泣的芳菲,说道:“少奶奶说了,她准了芳菲妹妹去大奶奶坟前守灵。另外派两个妥当的大娘跟着去伺候。一应吃穿用度皆按咱们家大小姐的份例。叫大管家立刻安排人去庄子上收拾屋子,顺便把芳菲妹妹用的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和大奶奶的灵一起去庄子上呢。”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饶是林谦之这个跟着王氏经历了无数挫折坎坷的老家人也愣住,其他的丫头婆子还有族中女眷们更是目瞪口呆。
林芳菲原本闭着眼睛流泪的,此时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碧莲,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佛碧莲是假传圣旨的奸臣一样。
碧莲先是尴尬,后背林芳菲看的有些恼了。心想若不是你胡闹,哪里有这些事情。于是往前走了两步,对着芳菲微微一福,劝道:“妹妹到底是个有志气的,对大奶奶更是忠心耿耿,一心要去大奶奶灵前吃斋念佛,这也是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积福。想来等大奶奶孝期过去,少奶奶必然会对妹妹另眼相看。而且大奶奶还说了,大管家的事情也请妹妹放心。妹妹有这份心思替大少爷和少奶奶去给大奶奶守灵,便不再是下人的身份。少奶奶必会想奉养自家老人一样照顾大管家,将来养老送终,一律都包在少奶奶的身上呢。”
芳菲一听此言,简直如五雷轰顶,两眼发黑差点没再次晕倒过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这和她依照王承睿的话设想的未来完全不同。王承睿说,只要她在大奶奶灵前表一表忠心,做出一番动静来,大少爷肯定会有所反应。卢俊熙从小疼她,绝不会让她受伤后从卢家搬出去。只要能在大奶奶的丧事过后依然留在卢家,那么她就有机会成为卢俊熙的人。在她看来,美好的未来已经向她招手,可却想不到柳雪涛根本不按套路对戏。
芳菲的一颗火热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洞里,不能跳动不能挣扎,失去了任何反抗的机会。
少奶奶的意思很明显,这辈子她是别想回来了。不然的话,绝不会把林谦之的后事都包揽起来。
屋子里的人十有八九都听出了这话的意思,一个个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芳菲,更有几个明白芳菲心思的大丫头连声叹息,心道,芳菲纵然是个聪明的,但少奶奶却毕竟技高一招。转来转去,她总没转出少奶奶的手掌心啊!
一个大姑娘的份例,在卢家是和姨奶奶的份例一样的。不过是每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钱,另外配一个贴身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另外还有两个嬷嬷。
而此时芳菲是要去给大奶奶守灵,要在祖茔庄子上设静室,每日烧香念佛,诵经祈祷。所以大丫头小丫头的肯定是没有了。就算那两个嬷嬷也不会是有头有脸的。
祖茔是什么地方?一年到头除了上坟的日子之外,谁闲着没事去那里溜达?所以,那些会办事会说话有头有脸的婆子,是绝对不会跟着芳菲去的。
如此,芳菲将来的日子,可有的受了!
芳菲自然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沉默了片刻之后,她便挣扎着从陈嬷嬷的怀里出来,跪行爬到林谦之身旁,抱住林谦之的腿呜呜的哭起来。
林谦之脸色苍白,心知这是芳菲闹来闹去的结果,不能怪少奶奶无情。可心里还是有些嫉恨。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是他这辈子唯一的骨血。
原来的时候,王氏看在自己的情面上待芳菲不同,便已经惹得许多人妒忌。如今这屋子里的人恐怕是没有谁会站出来替芳菲求情的了。想来想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他弯腰推开芳菲,转身跪倒在王氏的灵前,磕头如捣蒜,呜呜的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