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和卢俊熙怎样,所以一直没有动手处理这件事。而此时此刻,在她已经把自己这个新生的身体给了身边这个小男人之后,忽然发现其实这个小孩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反正这个世界上男尊女卑是大的趋势,自己想要自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不如就先凑合着跟他过几年,等自己强大了再说吧。
于是,柳雪涛淡淡的微笑着看卢俊熙,想听听在他这个一家之主对这几个月开支的看法,既然他已经看了账册,又心烦的要命,那么他定然看出了一些端倪,也了解如今的卢家正处于一个兴荣和衰败的岔路口,稍有不慎,便是倾家荡产的结果。
“母亲的丧事,居然开支如此庞大,到现在外边还有两千多两银子的账没有支付。而如今帐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现银。就算今年咱们要守孝,不宜大肆铺张。可这年总是要过的,好歹家里上上下下的奴才们每人都要做两身新衣裳,年货也要置办一些,族里的众人也要分些东西给他们,还有娘子你……刚刚进了我卢家的门,便要陪着我过一个零丁的新年,叫我于心何忍?”卢俊熙说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柳雪涛惊讶的发现,此时这个小男人脸上那种深沉的神色居然毫无幼稚之气,那双斜飞的凤目中隐约的忧虑表示着,他已经俨然是个知道为妻子家人为卢家的将来打算的顶梁柱了。
原来,女人的成熟,像是一朵花开到结果的过程,惊艳中带着艰辛的美丽。而男人的成熟,不过是一夜之间而已。
柳雪涛被卢俊熙的一番话说的心中酸溜溜的,还微微带着点甜。
这样一个少年,实际上还是个孩子。他居然会这样幽深的看着她,叹息着过年不能给新婚的她添置几件像样的衣裳,那淡淡的无奈便像是春蚕吐出的丝丝缕缕包裹缠绕着她的心,把她轻轻地网在其中,幸福而甜蜜的挣扎。
紫燕从外边进来时,被床上二人相对无言的景象吓了一跳,忙福身给卢俊熙行礼,娇嗔到:“大少爷,您怎么就让咱们少奶奶这样坐着?好歹也要把这薄袄穿上呀,这刚刚的出了一身透汗,身上才退了热,若再受了凉,可如何是好?”
卢俊熙被紫燕数落,倒也不吃恼,忙身后把柳雪涛身上的袄拉了拉,说道:“刚不还是好好地裹着的?这会儿怎么倒是松了手?都是我不好,只顾着说话儿了,忘了娘子还病着。”
柳雪涛被这二人说来说去,早就不好意思起来,索性把胳膊伸进了棉袄的袖子里,又推卢俊熙:“相公尽管去读你的书,这些琐事妾身自有打算。相公只别忘了明年应试中个功名了却母亲的心愿,妾身自当把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绝不辜负母亲生前的重托。”
卢俊熙听了这话,便冲着柳雪涛拱了拱手,笑道:“一切有劳娘子,为夫自然是知道娘子的本事的。娘子先去洗澡,为夫且在这屋里看一会儿书。”
柳雪涛见他又恢复了原来的顽皮样,便笑了笑不予理睬,穿着睡裙下了床,趿上鞋子披上大披风便随着紫燕出了卧室。
林谦之这几日奉了少奶奶的命令,出城去各处的庄子上视察,一去竟然五六日的光景。回来时顺便从卢家祖茔上兜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林芳菲在庄子上过的虽然清苦些,但少了平日里的是是非非,倒也安心。况且有王氏生前陪嫁丫头如今的陈嬷嬷在庄子上守着她,每日里都说些道理解劝她,她纵然心中压抑了许多不满愤懑,也在这些日子里渐渐地消磨掉了。
见了父亲,林芳菲少不得哭了一场,却也说不出什么委屈来。用那些老婆子的话,这叫自作自受,是她自己不小心处处跟大少奶奶作对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怪不得别人。只是,她心里一直想着大少爷放不下,哭啼之间又带了出来。
林谦之听出了她的意思,便趁着左右没人又说了她一顿。左不过是那些女儿家要贤淑温良,不许胡思乱想的那些话,以及那些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做奴才的更是半点没有自由,婚配之事要听从主子安排等等一些大道理。
林芳菲有些听进去了,有些根本没听进去,哭了一阵子自己便收住了。又擦着眼泪问父亲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何时能把自己接回去。林谦之也只能是叹了口气,说了句,等大少奶奶高兴了才能提,如今家里事多,你暂且还是在这里的好。
见父亲这样的态度,林芳菲的心凉了半截。原本泪汪汪的眼睛里都是思念委屈孺慕之情此刻却变得意兴阑珊索然无趣的神色。
林谦之有事在身,也不敢多耽误。当下茶也没吃一口便又叮嘱了女儿几句话,又拜托陈嬷嬷照看芳菲,便离了庄子骑马赶回城里。
柳雪涛泡了个热水澡,全身舒服了许多。就连身上的那些淡淡的紫痕也消失了不少,只有几处原本就深的地方还有些痕迹而已。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用手巾把长长地乌发拧的半干,松松的绾了个慵妆髻披着大大的斗篷从后面出来回到卧室的时候,卢俊熙依然靠在窗下的软榻上看书。
听见动静卢俊熙抬头看时,却见柳雪涛严严密密的裹着雪青色的大斗篷,头上戴着昭君帽,只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顾盼有神,转身和自己的目光相遇,便仿佛有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开,绚丽缤纷的,美丽了寂寞如雪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