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吓到了,惊愕地呆住当场,当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她仰起头看见自己严重缩水的身体,以及从自己喉咙里冒出这个陌生的童声!
忍着疼痛,安然缓缓将自己的手举高,进入视线!
很明显,这是一只女童的手,纤细,白嫩,柔滑,指甲修剪得整洁,干净,指甲缝中没有任何污垢,看起来这只手的主人生活的阶层应该不会低!
不对,这不是她的手!
当然不是了,安然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她的身体已经在爆炸中化为碎片,只怕此刻早就成了热带丛林的肥料了!
那么,这是?
正当安然试着想象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时,良好的听觉让她觉察到了门外来着的细碎脚步。
听节奏,一个快,一个慢,一个急促,一个稳重,应该是两人!
在房门被推来的一瞬间,安然阖上双眼,调整呼吸,进入了睡眠的状态。
进房后,战傲侠摘下头盔,取下佩剑放在床前的小桌上,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座大山,罩在女儿的床前。
他望着绣床上的双目紧闭的女儿,脸上的表情很压抑,很痛苦。
紧随其后的战苏氏大腹便便,手托着腹部,在床边坐下,握着女儿的小手,未语泪先流。
战傲侠抬手,轻拍着战苏氏的肩膀,劝慰道:“夫人,不要难过,我们云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不听还罢,听了丈夫这话,战苏氏哭得更加大声,她整个人伏在床榻之上捶胸大哭:“战傲侠,你是大将军,你保家卫国,你爱兵如子,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去送死呢?你毁了她,你毁了她啊!”
妇人抱着小女孩的双腿,悲然而泣。
男人则站得笔直,不言亦不语,为将,山河沦丧而不能力挽狂澜;为父,眼睁睁见自己的骨肉被逼绝境而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又岂是一个简单的痛字可以囊括!
女人的抽咽,男人的沉默,让假寐的安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个小女孩的腰椎往下部分只怕是废了!
待夫妇俩离开后,安然再次睁开眼,看着这个陌生的躯体,陌生的地方,她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她已经穿越时空了!
不,准确地说,她穿越的只是灵魂,而非肉体!
那具身经百战,近乎非人类的钢铁身躯,已经灰飞烟灭在原始丛林的树荫里了。现在她附身的这具小小的脆弱躯体,是一个从十几米高空中坠下而造成高位瘫痪的十岁小女孩。
虽然肉体已经消亡,但是冷漠沉静的灵魂却依旧存在,特种兵独有的自律自治早已根深蒂固在脑海中,这使得安然在穿越后没有像一般女子,开口便问这是哪里,我是谁之类的愚蠢问题。她一向习惯了自己寻找答案,所以,那些问题对她而言,自然也是多余的!
从一个时空到另一个时空,如果换成是一般人,应该会有许多的不舍,家人,爱人,朋友,这些都是人活在世界上的寄托和安慰。但是安然没有,一样都没有!
她的人生,是由无数个任务按照先后顺序排列而成。
对他们这种谁也不知道谁会是下一个被爆头的人来说,死亡并不是什么吃惊的事情,能够换个时空再活一回,已经是天大的奢侈了!
用羸弱的双手,撑起了半个身子,安然敲了敲没有感觉的膝盖,彻底放弃了挪动自己!
废人也好,小孩也罢,过了一辈子杀戮的日子,终于可以安生一回了!
双手枕着头,安然用一个孩子纯真甜美的脸做了一个放松惬意的表情!
就是这个表情,让站在门口的男童吓到了!
男童,目瞪口呆看着安然,他显然是不明白为何瘫了的大小姐会有这么诡异,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表情,仿佛很满意,很悠闲,就好像她刚刚吃完了一块黏黏的麦芽糖,正心满意足地舔着牙缝!
安然当然也看到了这个男童,他约莫十二三的样子,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肥大军衣,破旧却很干净,同他衣服一样干净的还有他的脸,白白净净,眉宇如画,清雅秀气,如果换上一身好点儿的衣裳,定然会是艳惊四座的小公子!
“你过来!”安然朝男童照了照手,淡漠的小脸上竟然有了微笑的表情。
安然当然不会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生产生兴趣,她要的是信息,获取情报是一个优秀特种兵的必修课!这微笑当然只是一个诱惑!
“大小姐,你叫长风所谓何事?”男童站在床榻两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拘谨地弯腰行礼。
“没事,就是躺得很无趣,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安然指了指床边上的一张小圆凳,示意他坐下!这样的礼遇,让一个身份仅仅比奴隶高出一点点的男童受宠若惊,他战战兢兢地坐下,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上,那拘谨的模样,让安然想起了自己十六岁刚进部队时的青涩!
“大小姐,请聊什么?”
“随便,我只是想听人说说话!”
叫长风的男童很听话,乖乖地讲了起来,他说了很多,也很杂,有些有用,有些没用。
安然放松身体,躺在高床暖枕的床上,大脑就像计算机一般,自动筛选着听到的信息,把贴上有用标签的部分装进数据库中储存,把没用的直接删除!
听着听着,安然盯着雕花床柱的视线开始模糊,场面突然变幻成了第五部队獠牙总部的荣誉室,那里的墙上挂着许多张照片,按照年代的远近依次排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