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宗实录是这样记载的:
君夫人徐氏,嫁入王室未及一年,因失德忤逆中宫、损伤宗亲颜面、不与王室和睦,废去封号送回私宅待产;而徐氏因接到废位教旨,日夜啼哭失于调养,终于导致滑胎,流掉一个已成形的男胎。
敬妃得知这个消息后,不胜唏嘘,吴尚宫宽解道:“其实主上和娘娘待徐氏已很尽人情了,若是严惩,早在娘娘病重的时候就已将她废位,赶出宫廷了,哪里还等到今天;”
她奉上参汤:“再者说,被废掉的宗亲夫人哪里还能够回到娘家,俱得出家去当比丘尼,比如前嫔宫,这天大的恩惠,她非但不知悔改,还失去了元孙,想来是徐氏过于偏执,娘娘就不必太在意了。”
至此,宫廷关于徐氏的记录,到此为止。
兴许是前段日子宫廷发生了太多事,亦或者是两位上殿的康健,到了秋冬之际,易患旧急,严宗将政务托付给东宫,敬妃也将宫廷的主事权交予嫔宫,带了亲近侍从到平安南道温行。
这年秋天,天气出奇的好,天高云淡,有成群的大雁飞过,从汉阳出发,往北行到温泉郡,越往北走,秋天的景色愈浓,我坐在八宝华盖香车的窗棱边,贪恋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不知何故仪仗突然停行不前,敬妃原再打盹,少不得惊醒,吴尚宫匆忙打发我去前方探问消息,刚下马车,柳城君就打马上前:“不妨的,回中殿娘娘,主上想射猎几只鹄。”
司雍院柳城君作为内需司主事官员,又是敬妃的侄子,再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随侍官员了,他并不懂得从事政治,然鞍前马后,妥贴安排倒也令两位上殿很畅心,加之很懂得讨两位上殿欢心,这一路倒是有很多乐趣。
唯一遗憾的,就是自徐氏的事情之后,再也不曾见过永安大君。听说他出门远行了,也听说他终日足户不出,想到他,我的眼底有着淡淡的牵挂,他一定很难过吧,妻子被赶出去,随后又失去了孩子。
吴尚宫扶敬妃出来,她仰望着澄蓝的天空,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那时主上还不曾坐上宝座,住在世子宫,每到这个时候,他便喜欢到汉阳的郊外去射鹄。”
“那时主上和娘娘,青春年少,主上每逢秋行射猎,都是带着娘娘去的,”吴尚宫晕黄的眼珠里满是羡慕,敬妃搭着吴尚宫的手:“你如今也满头华发,算起来,这么多年,也真够为难你的。”
吴尚宫颇为感叹:“为什么岁月就流逝的这么快呢?那么多事情就像是昨天刚发生的,”
“一直想给你找个好人家,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每每想到这里,我总觉着耽搁了你这一生呢!”敬妃的言语是真诚的,她与吴尚宫的情谊早已超越了主仆;
这主仆二人坐在香车边,你一言我一句的重温着旧事,我便到车后取水,给敬妃沏茶,宫人们早已备好了风炉,因在野外,一切从简,小铜壶咕咕一响,我便往里掷了把清水洗过的茶叶。
清亮的空气里,蕴着茶水的清香份外袭人,柳城君翻身下马,握着鞭子走将过来:“跟郑尚宫讨口茶水解渴,”我打开茶碗,盛上一杯双手奉给他:“大人,小心烫口。”
柳城君一仰而尽,裂嘴笑道:“好喝,再来一碗,满上。”我接过茶碗,掩口笑道:“大人,酒满敬人,茶满欺人。”
“嗨,这在外头,不讲这个虚礼,”他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又压低了声音:“我就喜欢吃你沏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