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打完那份文件,从门外就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无数耳语笑声,她抬腕看了一下表,五点半了,下班了,可是,她能够下班吗?记得,那次算计秦冥修的第二天清晨,孙秘书曾拿着避孕药上楼来让她务必吃下,他连这种私人的问题都要为秦市长办,可以想象,他就是他的贴身侍卫天天跟随,而她却不能做到?
因为,她还得下班后去医院看看安安,这段时间,安安做化疗痛苦难堪,看着他苍白无血,如透明玻璃人儿的面容,她心碎的真想死去,真恨不得自己能够代替,可是,她不能,在手术室外,听着安安化疗时发出的痛苦嚎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象有人拿着一把大剪子在她的心口拼命搅动。
做骨髓移植手术是目前唯一能救安安的途径,她本来还想怀一个孩子,生下安安的弟弟或是妹妹,用那脐带血做血引救他的命,然而,天不遂愿,这个月月事来了,她并没有如愿怀上他的孩子,她纤美的手指缓缓地摸上自己平坦的腹部,见红的那一天,她的心情遭透了,单纯是因为不能救安安的命吗?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她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象是空成了无底洞的那一种,复杂,失望,难受,众多的情绪齐涌心尖。
她起身走向隔壁的办公室,市长办公室的门并没有关,她站在门口便看到秦市长正低头翻看着文件,好象先前撤迁工程方案,他看得非常认真,丝毫不曾察觉她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她想去跟他说自己要先去看安安,可是,有什么理由让他放了自己呢?她代替孙秘书,孙秘书要做的事儿全都是她的工作,凝立良久,表情有些犹豫不绝,最后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又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重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撑着自己的下巴,抬眼看向窗外的那一抹徐徐西沉的落日,它正发出最后璀灿的光芒,象一位油尽灯枯的老人回光返照一般,天际无数如梦似幻的轻烟团一缕又一缕慢慢地向西边靠拢时,那抹刺眼的碎金渐渐在陨落,夕阳野性、妖冶的美丽消失了,云淡风轻之际,远边天际又飘浮上紫红的霞儿,一朵又一朵,缠绕在白云之间,好一幅美丽的夏日风情画,正当媚嫣兴致勃勃地欣赏满天霞光之际,那无数霞花开始变得模糊,不多时消失在天边,丝丝缕缕的墨黑笼罩下来,太阳消失之时,黑暗将吞噬万里苍穹。
再好的时光终究是留不住的,她心底再度涌起一阵失落感,当自己的视野完全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她这才惊觉天已经黑了,再次垂下头看表,哇,八点了,他恐怕早走了。
她拿起公事包,锁了门,走向市长办公室,没想到市长办公室里灯光明亮,如同白昼。
他还没有走,这个男人简直是工作狂,认真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门仍然没关,她站在门口本以为会看到他埋头认真工作的俊颜,没想到檀香桌边空空如也,只看到了那抹黑色的西装显眼地挂在椅背上,说明他人还在办公室,她得进去给他说一声吧!
他会不会骂她呢?胡思乱想着,她的腿已经跨进了市长办公室的那道门槛。
落地窗前,伫立着他高大峻硕的挺拔身形,他身着白色的衬衫,衬衫的袖子被挽起,露出一大截麦牙色皮肤,让他看起来更阳光,可是……他全身上下好象笼罩着一种郁愤。
“秦市长,我可以下班了吗?”
男人回头,神情微微有些诧异,凝向她的眸光却如火炬,转瞬火炬即逝,眸色变得黯淡,那璀灿如星的眸子里象流星转眼即逝的火炬,它,闪得太快,让媚嫣以为是错觉。
但是,他为何烦燥不安呢?他齐耳的短发有点零乱,俊颜明显染着烦燥的情绪,这完全有损他平时的形象,记忆里,他好象都是面无表情,眼眸深沉如一潭碧波,从不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沉稳、内敛、俊美、雷厉风行,是他给她全部的印象,到底是为什么呢?今天看到了这么多面的他?发怒的,词锋锐利的,神情烦燥的,原来堂堂一市之长,高高在上,众星披月的秦市长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也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她忽略的是,秦市长也是一个凡人之躯,秀眉无端拧起,猛地,感到呼吸有些受呛,她这才注意到秦市长修长如琴师般的指节上还燃着一支烟,烟雾徐徐缭绕,久久不散的白色烟雾为他镀上一层屏障,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模糊不真切,更给他增添一抹神秘阴郁的色彩。
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烟头,有的还未燃烧烬尽就被人硬生生掐灭,有的好象刚刚点燃,留了一点黑黑燃烧的痕迹就被弄成了两断,这都是他的杰出,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十分的烦燥,可是,为了谁而烦燥呢?媚嫣的心口渐渐袭涌上一抹幽酸。
“你还没走?”
他扔掉指节上的烟头,丢到地板砖上,再狠狠地抬起黑色发亮的鞋头辗灭,用着冷淡的语气问着,而他低沉的声音明显透露出压抑。
“嗯!我怕你还有事情交待我去做,所以……”
媚嫣垂下眼瞳,实话实说,的确是如此,她在隔壁办公室里纠结了几个小时,一直就在考虑要不要来给他询头问一下,自己什么时候下班?
犹豫了良久,自己终是没提起勇气。
当那如梦似幻的烟雾从他身侧散尽,他绕前几步向她走来。
温柔的眸瞳深深地锁住她。
“你的下班时间是五点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