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筠姐。”
赖良安拍着她的背脊。
温道筠“嗯”了一声，没睁开眼睛，手里的杯子却悄悄滑落，“砰”一声，摔的粉碎。
“姑姑。”
温浮生走上去，试图把她拉开一点，温道筠微微松开手，睁开眼睛，捧起良安的脸。
“姑姑。”
曼生也喊。
温道筠的眼圈红了，呆呆的看着赖良安，眼神渐渐迷离，似是在透过他看到什么一样。
“良安，怎么碰上的？”温浮生拨开姑姑的手臂，问的却是赖良安。
今儿都什么日子？这样也能碰上……
“我……”赖良安也没料到在这里碰到醉醺醺的温道筠，苦笑，“我不知道道筠姐会来这儿。”
这些年，赖良安甚至杨家人都一直避免与温道筠碰面，能不见则不见，怕的就是勾起她的伤心事。若换做温道筠清醒的时候倒还好，偏生喝了不少酒，酒精上脑，只会更混沌不清。
“居安……”
温道筠的喉咙哽住了，黑亮的眸子里蓄起越来越重的雾气，迅速的凝结成一颗大大的透明的珠子，眼睛一眨，终于，口里发出了低不可闻的一声呜咽，
温浮生缓缓的松了手。
上一次看见姑姑流泪，是什么时候？
这时听见有人叫“Scott”，温浮生回头看了一眼，蓦地想起来，他今晚来这里原是约了人的。
他吸了口气，拉了温道筠的手臂，直接背起来。走了两步，又对来人说：“来日方长，明儿我们再会。”
那人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温道筠，点点头。
曼生忙跟了上去，看了一眼那刚刚叫她二哥英文名字的男士，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且看着有几分面善，像是哪里见过一样，却又分明是面生的。
见姑姑趴在二哥背上，两个人已走的稍远了，忙收回视线，跟了上去，甚至来不及与苏七七说声再见。
……
车子在路上平稳的前行，苏七七的思绪在发烫的眉心里缓慢延伸。
“听说，你最近挺不给浮生面子的？”良安微笑，“不是对自己跟他这么走下去，一直很坚持吗。”
苏七七难得的笑了。
“你真的不记得跟我第一次见面了嘛？”她侧了下脑袋，“还是，想给我留几分面子？”
良安腾出一只手来，舒展了下胳膊，没说话。
“其实我挺谢谢你们的，没让他难堪。”她看了窗外一会儿，说，“你们这么成全他的里子跟面子，没道理，我要无动于衷的……”
她靠在车座上，头有些疼，她慢慢的牵了下唇角：“如果我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我有我的苦衷，也许你们永远都不能理解，你能相信吗？”
良安点头：“我相不相信，重要吗？”
苏七七微笑，摇头。
她觉得自己酒后也是有点儿唠叨的，而赖良安，却是个让她觉得可以舒心倾诉的听众。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自己努力，自己挣钱，既不偷，也不抢，不违法，也不背德……不说出来，是怕哥哥内疚自责。到后来，又怕折了他的面子……你们都不是普通人，哪怕他不在乎，我还是要替他着想……”
“我其实已经自私了，真为他想，就不该去招惹他，将来还要让他落的一身麻烦……可我又怕就这么错过了……”
“与其这样，不如让他别陷得太深，就把我当做他从前的女友之一，那样就行了……”
“所以，你也就顺着提醒自己，别陷得太深。”良安挑了一下眉，适时的插话。
“也许吧……”
她觉得眼眶发热，说着说着，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被赖良安叫醒。
苏七七一下子醒过来，这样冷的天，头发竟被汗水湿透。她揉了揉额角，头有些沉，她看他。
“到了？不下车？”良安也看着她，挑了挑眉。
苏七七揉了下眼睛：“谢谢你……”
“快下车吧，我也赶着回家休息。”
赖良安笑了，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巡了一圈，说：“要是病了，及时去医院。”
苏七七点头。
等目送苏七七下车走了，赖良安笑了笑，摇头。
苏七七回家，韩陆已经回来了，闻到酒味，皱了皱眉。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她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七七点点头，又摇头。
她望着韩陆的眼睛，明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的被撕扯开来。
“哥。”她嘴唇动了动。
韩陆攥了一下拳，手心里都是汗湿。
“嗯。”他静静的看着她，缓缓点了一下头。她的嘴唇红艳艳的，他眯了眯眼睛。
苏七七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嗓子里也是干干的。
“我想……搬出去住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