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的意思是，SG旗下艺人温曼生的最新助理经纪人——苏七七小姐，过去有不良记录……说她以前曾经……”
温浮生猛抬眼，杜煦噤了声。
“哪儿来的消息。”他抚着手指，力道越发重了，指关节隐隐发白。
“因为有前车之鉴，这次席总特地吩咐手底下的人知会您一声。他说，是有人爆料，直接发了传真到娱乐版的编辑部，负责这个版面的编辑，便把这消息拿给席总审核……”
温浮生眉头微蹙。
杜煦见着老板的表情，不再言声。
“撤了。”温浮生撇撇嘴，心说，这回，真欠了那席敏奕一笔了。
想起席敏奕，又紧跟着想起席敏如来——这一对兄妹！
“查的到号码吗？”他搓了一下手。
“对方是个普通的影印店，常常帮忙发传真，记不清长什么模样。就连传真内容，也是事先打印好了的，没法分辨字迹。”
温浮生看着车窗外。
是谁呢……她应该没有跟谁结怨。一般人，又晓得她过去的，实在犯不上用这种法子让她难堪。那么，应该是冲他来的。
“先帮我谢谢席敏奕，就说——再有这样捕风捉影的消息，都不必登出来。这事，我承情了。”他靠着椅背，揉了下额角。
“是。”杜煦想了想，又提醒道，“下午两点半，您在Regent还有个聚会要参加。”
“啊……”
温浮生揉了下额角，真不想去。每年元旦过后，这个圈子里的人便都会聚到一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形成这不成文的规矩。
管他们这波人素日里有多看彼此不顺眼，这天，大神小鬼的都得凑一处去。
他的眼皮子有些跳，他想，一准儿没好事。如此一想，便又失笑，这话，倒像是某个人才会说的。
到了Regent，不出意外的，今日歇业，整个酒店被包了场子，门口的工作人员在审核身份。
宴席摆在21层，其实大可不必包下整场。出了电梯，他走在廊子上，廊子尽头隐约传来爽朗的笑声，笑声有些耳熟。
他看了一眼，宽厚的肩膀，个子高的有些过分，也不知到底吃什么添加剂长出来的，偏生样子还生的好看，怎么看，也不像个粗人。
那人正好朝他看过来，正是席敏奕。温浮生换上笑脸，点点头，算是打招呼，推开宴会厅的金色大门，进去落了座。
宴会大厅里闹哄哄的，叶小宝拿着麦克风，正在台子上嚷嚷着，一帮人在下面跟着起哄。这人，到哪里，都是掀翻屋顶的主儿。
侍应端了饮品站在一旁，他要了一杯温水。
旁边谁吆喝了一声，说：“哟，我们温二少今儿怎么这么清水呢。”
他笑，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旁边有人坐下，他抬了一下头。
倒稀奇了，往常，他们二人谁也不惜的搭理谁，更不说主动跟他坐到一块儿。
真真儿的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要谢谢席敏奕，他也就这么跟杜煦随口提了一嘴。实际上，轮不上他谢，席敏奕卖这个人情，是顺手的事，早晚会跟他要回来的。
这席敏奕，又岂是会做无利买卖的主。
不少人是结了婚的，这座位也不知是谁安排的，已婚的一边，未婚的一边，泾渭分明。
偏偏，他们几个人坐了一桌子，那桌子长长的，看着倒有几分意思。
有人把叶小宝从台上拽下来，落了座。
不知是谁嚷嚷着，笑了句，说：“诸位都来看看啊，这一桌的老光棍儿。”
这一桌人左右看看，面面相觑……还真是。
“胡说！”温浮生挑了一下眉，“那不还有个韩老三在那儿顶着嘛。”
席敏奕在一旁风轻云淡的抿着香槟酒，笑吟吟的。
对面的桌上有人嚷嚷着，说：“浮生，哥哥们什么时候能吃你的喜酒哪。”
温浮生笑，说，“急什么，跑不了你们的，份子钱都给我备好喽，从前你们从我这儿捞走的，我连本带利的，还通通的捞回来。”
同席有人拿手指点了点他，说，“你们看看这温家老二，整一个活生生的葛朗台，一点儿亏不肯吃。”
众人又笑起来。
侍应又端了托盘上来，席敏奕要了根雪茄，又拿了根，示意温浮生接着。温浮生摆手，这味儿香则香矣，却是能不碰则不碰，偶尔抽抽烟便罢了。
席敏奕眉毛耸动，笑了一下。
叶小宝在一边叫，说：“席敏奕，这根给我。”
“有的是。”席敏奕笑。
侍应端了托盘，又往叶小宝那里去。
叶小宝拒绝，横着眉毛：“我还就惦记你手里那根了。”
“泼皮！”这回是温浮生笑出来。
席敏奕抬手招了侍应，要了一瓶白酒，几个人面前都给满上了。
温浮生接过杯子。
“席敏奕。”
“唔……”席敏奕解下外套，后面的侍应过来帮他取走。
“这杯是我谢你的。”
温浮生仰头，一口饮尽。速度快的，席敏奕着实愣了一愣。
“哈。”席敏奕笑出来，一时没了言语。
温浮生吁了一口气，又把面前的酒满上：“我就知道，你席敏奕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准没好事。我先干为敬，倒也省得自己日后犯难了。”
“你温浮生就这点儿出息啊。”席敏奕笑了。
“你这人邪性，我得离你远点儿。”温浮生说话不带客气的。
席敏奕摸了下下巴，笑：“我也不是要找你帮什么忙，有件事，你承情也好，不承情也罢，我总归是要跟你知会一声。”
温浮生也笑了下，眉目舒展：“行，你说。”
“和白前，他日喀则就不必去了吧。”
温浮生坐着没动，眼睛看向别处。听着他刚才说的，“知会”，也的确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还真是知会啊。”他敲了下桌子，过了一会儿，拿起酒瓶子，晃了晃，“容我好奇，谁让你舍下这么大面儿。”
席敏奕好像没听出来温浮生话里的不痛快，笑笑，举起杯子呷了一口，说：“那是谁，又让温二少舍下这么大面儿，肯欠我一人情呢。”
温浮生一愣，还未来的及开口，便听有人叫他们，说你二位今儿怎么相谈甚欢了。
是吧，他们二人，多说两句话，旁人都觉得稀奇。温浮生揉了下眼皮子，所以说，今儿压根就不该过来。
“罢了。”温浮生点了点头，不再多说。
席敏奕再侧过头的时候，温浮生已经过去叶小宝那边，弯腰不知在说什么，再一回头，连影子都没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谁又交了新女友了，谁又升官了，谁又发财了。
……
晚上，苏七七被曼生拉了出去，她琢磨着，最近公司里给曼生排的通告很少，怎么晚上还要出去。
已经是期末了，曼生还得临时抱佛脚的去参加学期末考试。前几日，她刚替曼生去B大抱了一大摞的书本回来。拖曼生母亲的福，这些书本都是第一手的资料，赶通告的间隙，多翻翻，及格是没有问题的。
结果，曼生照玩不误，反倒是她闲暇时，翻看了不少。曼生念的是戏剧影视文学，方向是剧作创作，专业书看起来，倒也不枯燥。据说，当时这个专业在B大只招了20人，要求极为严苛，撇开家中的关系，曼生本身的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等苏七七跟着曼生来到了目的地，才真切体会到了，这位大小姐有多乱来。
侍应站在一旁，曼生挥了挥手：“咖啡。”
“七七，你要什么？”
“温水，谢谢。”
“哎，你让开点儿。”曼生用菜单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镜，小鹿似的，朝着隔了几个台子的桌子看过去。
侍应往后退了一步。
“哎，你闪开，有事我会摁通话器的。”曼生有些不耐。
“曼生……”苏七七压低声音，“这样不好吧？”
那桌子与外隔着一层薄薄的浅蓝色的幕帘，隐约能看出来，有几个身份显赫的人在那里用餐。
苏七七起先猜着这是家庭聚餐，因为她认出了温道筠与温道明，至于温道明旁边的那位女士，倒也好认，温浮生的眼睛，还有某些角度的神情，与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见曼生如此神道的样子，便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哎，七七，你帮我看看那男的，怎么样？”曼生的眼睛亮亮的，透着兴奋。
苏七七又看了一眼，并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说不定，会是我未来的姑父呢。”曼生笑眯眯的。
她脸上总是有这样表情，一种满足的，单纯的快乐，叫人看了，心里也跟着愉悦。
苏七七微笑，又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一场相亲宴。
只是，曼生的姑姑，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尽管，她坐在那里，举止优雅，仪态万千。
对温家的人而言，这是温道筠第一次同意相亲，意义自是与众不同，潘素宁及道明夫妻，都过来了。
相亲对象很是优秀，连柳少卿都暗自点头。这位男士，还是柳少卿的大嫂——薛玉丹牵线搭桥的。家世、样貌、举止，都是一等一。加之，与道筠同岁，只是从前醉心于事业，一直未婚。
据说这位男士本也抗拒相亲，但听说对象是温公的小女儿——温道筠，便答应一试。
温道筠的样貌、才情，在圈子里，也是极出名的。虽说有过已婚的历史，但丈夫殉职，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说出来，也不是什么掉价的事，反倒惹人怜惜，更不乏追求者，却从没人能夺取芳心。
饭局不过刚开始一刻钟，温道筠站了起来。
有一瞬间的静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失陪了。”
温道筠呼出一口气，走到外面，站在大堂门口，发呆。
她也记不清哥哥嫂嫂都说了些什么，连那位男士长的什么模样，她都记不清楚。只觉得寒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
她哆嗦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细长的烟，点燃，送入口中，深深吸了一口，顿时悲从心中来……她终究还是跨不出这坎儿，如何对得起父亲，如何对得起哥哥跟嫂嫂。
恍惚中抬起头，看见曼生站在跟前。
“姑姑。”曼生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哈。”温道筠吸了一口气，生生的把眼泪逼回去，笑，“你这丫头，怎么跑过来了，叫你妈妈看见了，回头有你受的。”
“姑姑，跟我一块儿走吧，相亲有什么意思！”曼生拽住她的胳膊。
“小孩子家家的，瞎说什么呢！”
温道筠深吸几口气，开始在随身的手袋里找手机，也不知怎的，那么小的手袋，手机竟一直掏不出来，额上尽是汗湿。
终于放弃，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的恢复如常。
她像是才看到苏七七，点了点头，说；“都有空吧。”
曼生立马拉了下苏七七的袖子：“我们都有空。”
苏七七点了一下头。
温道筠也没去停车场取车，门童给拦了出租车，三人一起上了车，温道筠报了一家夜店的名字，是城中有名的夜店，只是一般人进不去罢了。
路上，温道筠打了个电话，下车后，已有大堂经理上来问候，笑容可掬的指着里面，说：“温女士，里面已经备好了，这边请。”
温道筠走在前面，经理在一边介绍，说：“前阵子，二少弄了不少好酒，都还存在这儿。特别吩咐了，如果您来了，务必要给您开一瓶最好的。”
“行，算那小子有良心，哪瓶最贵，你给我开哪瓶。”温道筠这会子已经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微笑的恰到好处。
“是。”那经理应道。
里边是另一番天地，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曼生也是头一次来这里，眼里止不住的新鲜。
来回穿梭的有许多都是素日里在报纸杂志上才能见到的名媛淑女，或是大明星，一个一个即便微醺，意兴阑珊，也是颠倒众生的绝色佳人。
经理安排的位子，正是观赏节目最好的地方，中央的台子上，有小有名气的歌手，为客人演唱助兴，乐队、舞池，堪称视觉盛宴。
苏七七打量着这里，心想，原来这里就是他经常会过来的地方……
酒保把倒好的红酒端给三人。
“曼生，七七，来，喝酒。”温道筠举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苏七七也喝了一口，喝的太急，脸上烧的厉害。
温道筠一边喝酒，一边抽烟。苏七七注意到，她抽烟的姿态很是熟练，指尖微黄，想来，烟龄已久。
“姑姑！”
曼生抢过她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钵里。
温道筠刚要说话，经理走过来，说：“温女士，二少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