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们看来,成为平北侯的夫人就注定一辈子荣华富贵,却不知在阴谋诡计中日日劳神、夜夜煎心的凄苦。如果她在本尊出嫁之前穿越而来,她绝不想嫁到平北侯府。她宁愿布衣荆钗清贫渡日,也不愿意在是非堆激流中养尊处优。
她今日省亲,妆扮华贵艳丽,车驾威仪豪华,仆从护卫众多,享受平北侯夫人的待遇,能不让人眼红吗?如果她素衣简车,一副不得宠、不得志的样子,这些人又该怎么想呢?恐怕结果也一样,不是嫉妒怒骂,而是奚落恶讽。
“轿舆已备好,请二奶奶下车。”郑嬷嬷的声音传来。
紫竹仔细检查了明珏的妆容,帮她整好衣衫,戴好帏帽,扶着她下车。洛明玮和洛明珩见车帘掀开,忙迎上前施礼问候,态度谦恭热情。
本尊的记忆中对这两人无丝毫印象,肯定平时也不亲近。看他们衣衫朴旧、精神颓败,满脸诚惶诚恐的表情,明珏不禁心酸哀叹。
从高大的门牌进去,便是齐国公的府邸,共有两座五进宅院。东院长房所居,是本尊的家,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封条。西院是二房的宅院,院子内外冷冷清清。偌大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曾经的繁华已成了记忆中的风景,凭添哀凉。
公爵被掠,抄家时连女眷好一些的头面首饰都抄走了,还要被强返原籍。不知齐国公府究竟犯了什么罪,又或者得罪了哪些贵人,竟然一朝落败至些。
明珏长叹一声,叫来郑嬷嬷,说:“家门不幸,徒增笑料,还请嬷嬷多担待。”
郑嬷嬷会意一笑,“二奶奶放心,今天的事不会成为笑料。”郑嬷嬷转向洛明玮,高声说:“早就听说贵府八小姐有疯病,没想到这么厉害,还需赶紧医治。齐国公府也是名门旺族,就是败了,也不能让一个疯子跑出来胡闹呀!”
洛明玮喏喏点头,勉强挤出几丝笑容,“多谢嬷嬷关心,舍妹确实需就医。”
高,实在是高,明珏心里为郑嬷嬷竖起大拇指,“多谢嬷嬷担待,紫竹,你留在郑嬷嬷身边听指挥,让贺妈妈、丝菊和风兰陪我进去。”
“是,二奶奶。”
明珏坐上轿舆,洛明玮兄弟头前带路,贺妈妈和丝菊、风兰跟在后面,向洛老太太居住的院子走去。一路上花草树木依旧繁茂,却少见人影,甚显荒凉。
轿子停在洛老太所居院落的门口,洛二太太张氏带着几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迎出来。明珏是平北侯的正妻,虽说没正式诰封,也妻凭夫贵,张氏等人要行礼,被明珏拉住。她们热情问候,殷勤客气,神色间却有难以言喻的冷漠和疏离。
“老太太还念叨的,说是见不到了,这不来了。”
贺妈妈忙说:“家奴误事,昨晚才报知萧家老太太,今天一早就出来了。”
“原来是家奴误事呀!害得老太太腆着脸到处求人,还以为……”
明珏扫了张氏一眼,不想跟她废话,凭八小姐洛明玫的质量就可以想像制造单位很差劲。头发花白的祖母迎出来,触目之间,她不禁哀从心起,鼻腔酸胀,热泪喷流而落。情绪真实表现,精心准备的辣椒水和芥茉油用不上了。
“祖母……”
不需要任何造作伪饰,感情是真的,不管是洛明珏的身体还是江宇慧的灵魂。
本尊自幼由祖母抚养长大,朝夕相处、血脉相连的亲情储存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难舍难分。做为主载身体的灵魂,江宇慧想起前世养大自己的祖母和骨肉情系的亲人。她高楼跌下,支离破碎,跌碎了祖母的心,跌成亲人此生的伤痛。
明珏扑到洛老太太怀里,嚎啕大哭,众人不管何种表情,都牵边心中的哀思,落泪抽泣,哭声响成一片。洛老太太抚着明珏的头,低声哽咽,悲痛长叹。
“不许哭了,进屋,陪祖母坐一会儿,说说话。”
侍候洛老太太的两个老嬷嬷忙上前搀扶,洛老太太推开她们的手,挽着明珏向里屋走去。贺妈妈、丝菊和风兰紧跟伺候,张氏等人也跟着进来了。
里屋只有一把缺腿的桌子和几把破旧的椅子,一应摆设挂件全部抄尽。洛老太拉着明珏坐下,又给贺妈妈递过一只小杌子,张氏也毫不客气坐下了。
“寿面做好了吗?”
“做好了,就等九小姐一来下锅呢,老奴这就去煮面。”
明珏握着老太太的手,泣不成声,今天是本尊的生日,一碗寿面足见真情。
“别哭,今天是你生日,一会儿祖母就要起程回乡,你要让祖母看到你笑。”
家族惨遭巨变,洛老太太垂垂老矣,却双目明亮,脸上透出久经风霜的坚毅。
张氏撇了撇嘴,说:“堂堂平北侯夫人,锦衣玉食,什么没有?就为赶过来吃你这碗面?老爷为筹借回乡的路费,头发都白了,再借不到钱就没米下锅了。”
洛老太太拍着桌子,高声怒斥:“胡说,知道洛家出了事,平时走动不错的亲朋都送了一些银礼,有二百多两,不够回乡的路费吗?”
“回乡也要吃穿呀?主子奴才几十口人呢。”说话的是洛明玮的妻子岳氏。
一个妾室打扮的女子撇着嘴说:“走动的亲朋都送了银礼,也没平北侯府呀!”
明珏暗自着急,确实应该给银子,可出行的物品都备齐了,就是没带银子。
“要是明玫嫁过去,齐国公府也到不了今天啊!人偏心老天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