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红色账簿:全景展示中共革命史中的货币战争(1921~1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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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战斗与非战斗消耗 (2)

后来刘伯承在莫斯科出席中共“六大”期间,曾经给共产国际写过一份关于南昌暴动的军力报告。在这份写给最高层的报告中,刘伯承客观地对参加南昌暴动的四支主力部队作了评价,这四支部队分别是**的第二十四师、周士第的第二十五师、蔡廷锴的第十师和贺龙第二十军。

评价分为战斗力和共产党的领导两个方面,共设“强、中等、弱”三个等级,其中**和周士第两支部队等级最高,两项得分都是“强”,蔡锴部获得一个“强”(战斗力)和一个“中等”(共产党的作用),而贺龙部则是两个“弱”的评价,军事、政治均不合格。共和国另一位元帅陈毅在日后也直率地评价说,南昌暴动时“贺龙的第二十军人数虽多,但党的领导不强,基本上还是旧军人,所以战斗力也弱。”这个评价也是中肯的。

实际上,壬田初战也不能全怪第二十军的战斗力弱,也与部队之间的协调配合不利有关。这边贺龙独力苦战钱大钧,那边**的右路纵队却因向导带错了路而迟迟未到,无法形成夹击之势。

战斗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凌晨,钱大钧部抗击了约一天的时间才南撤退往会昌,贺龙率军占领壬田市。代价是很大的,贺龙手下第三团团长阵亡,第四团团长受了重伤,后来到上杭之后不治牺牲。其余连排长伤亡了十余人,士兵牺牲百余人。

**的右路纵队到达壬田市的时候,战事已告基本结束。

此时第九军已经解散,朱德奉命率领第二十军教导团追击撤退中的钱大钧,追出距瑞金五十里的谢场后停止追击,无功而返。钱大钧则调集兵力向会昌集中,以图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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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壬田之后,革命委员会及后卫各部陆续到达瑞金城。

钱大钧以区区两团人马,竟然在壬田迟滞大军南下一天之久,前委不得不重新审视当前的局势。南下的行军路线受到了置疑,以苏联军事顾问纪功为主,提出了改变预定行军路线的问题,他认为既然啃不下猬集在会昌的钱大钧,不如避战,置正南方向的会昌于不顾,大军掉头向东南,迅速转向福建境内,占领汀州、上杭,直趋广东。

纪功的意见是少数派,贺龙、**、刘伯承、周恩来等人都不同意改道的计划,主张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继续进攻会昌的钱大钧部,将其歼灭之后从会昌南下广东。前委决定强攻会昌,由**率第二十四、二十两师为主力,经洛口进攻会昌。给贺龙的任务是配合进攻,但贺龙由于不久前的壬田之战损失颇重,并不能全力从瑞金出兵,只派了周逸群率领的第三师及第二师的一小部,约一千余人参战。

此时,集中在会昌的钱大钧部主力已经达到了六千多人,与**主力进攻部队兵力相差无几。强攻会昌的战斗依然不顺,激战中,周恩来手下大将陈赓、侯镜如都受了伤,高语罕也险些被俘虏,急得他拔枪自戕,后被人救下。他们都被编在二十军内,陈赓被打伤了一条腿,为了避免国民党兵搜查口袋发现他还活着,陈赓脱掉身上的制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滚下山去,被后来赶来的**部队所救。

周逸群只好率领部队撤了下来。当着贺龙的面,被张国焘责骂了一通。

一个半小时后,**主力投入进攻。虽然面临钱大钧的两面夹击,但铁军不愧是铁军,经过奋力厮杀,战至傍晚日暮时分,钱大钧终于抵敌不住,放弃会昌城向寻邬方向败退,**顺势占领会昌。

会昌之战缴获枪支千余,俘虏了国民党军九百余人。溃退路上钱大钧遗弃的军需辎重非常多,连乘坐的轿子也丢了。但事后查验缴获物品,唯独没有银元。而南下部队最缺少的,恰恰是银元。

关于会昌之战的缴获,还有一种说法。根据当年9月16日张太雷给中共中央的汇报,会昌之战“缴枪三千余支,俘虏四千余人,获得现洋六十万元,粮食辎重无算”,这个数字有夸大成分。

一向以“猛打、猛冲、猛追”著称的**部,只是象征性地派兵向筠门岭方向尾追约三十里就返回了。不是**不愿意扩大战果,实在是因为一千多名伤员无法安置。军中缺粮,几十里内的群众都跑光了,**只得先退回瑞金。这一退没想到却歪打正着,又顺势击溃了从洛口赶来增援钱大钧部的国民党军两千余人,这部分国民党增援部队还不知道钱大钧战败的消息,可见当时的通讯有多差。

壬田、会昌两战,虽然以暴动部队的胜利告终,但打得都是击溃战,自己损失也不小。尤其是两支部队中带头冲锋陷阵的共产党员伤亡更大,战斗力和对部队的控制能力受到削弱。

两次战斗还暴露出一个致命的弱点:统一指挥、协同作战能力太差,几乎被钱大钧各个击破。负责制订作战计划的刘伯承在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曾经一针见血地指出:“作战指挥是要统一,命令是要厉行,谁也知道是必然的,而且是必需的。这次暴动军事上之进行,事实上可以说谁不能指挥谁,完全是友谊的协商进行。有时协商已定,怠惰迟缓而并未按照实行,甚至遗(贻)误事机亦不负纪律上责任,这样如何能说作战?”

刘伯承意见确实切中要害。可惜的是,包括周恩来为书记的前委在内,谁也没有能力克服这种弱点。在随后的几场关键性战斗中,叶贺两部的统一指挥和协调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这也是导致后来南昌暴动最终失败的重要原因。

不仅叶贺两军协调不好,贺龙第二十军内部团结也出了问题。

贺龙老班底的旧系军人与周逸群为首的新派军人之间,矛盾越来越激化。旧军官排挤新军官的事情时有发生,尤其是第三师新建之后,师长周逸群经常请周恩来、谭平山、恽代英等人讲课,政治工作开展比较好,贺龙在大会上表扬了第三师,引起了第一和第二师旧军官的不满。

贺龙手下的两位师长贺锦斋和秦光远要求加入共产党,也被视为政治投机而未获得通过。前委在瑞金只批准了贺龙入党和郭沫若重新入党。8月27日,前委在瑞金城内的锦江学校,为贺龙、郭沫若两人举行了入党宣誓仪式。

思想有隔阂,作战行动上必有表现。

在会昌之役中,秦光远迟迟不肯发兵,几乎使周逸群的第三师全军覆没。周逸群对秦光远意见非常大,在后来写给中共中央的报告中专门提及此事时,还愤愤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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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瑞金期间,令人沮丧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由于南下部队与中共中央联系彻底中断,得不到任何具体指示和帮助。

从城内缴获的上海报纸得知,张发奎已经公开表态反共,各省国民党“左派”也纷纷发表声明,谴责南昌暴动。各省军阀用国民党政府名义封闭了工会和农会,南昌暴动并没有出现预想的一呼百应的情况,社会上还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居多,沿途农民对暴动部队的冷漠态度也出乎意料。

革命委员会在瑞金制定了政纲,期望能取得工农群众的支持。

农民问题的焦点在土地问题。罗易在暴动两月前曾经批评中共中央“对土地革命主张不坚决”,因为共产党没有提出没收土地的口号;罗明纳兹到武汉后,中共中央拟好了农民运动决议案,主张没收大地主的土地,秋季进行抗租减租运动。罗明纳兹赞成,提出农民运动应以没收土地为重心。南昌暴动后制定的《农民解放条例》,提出了“没收二百亩以上大地主土地”,但这个条例无法落实,来自广东的士兵们私下里说:“如果是没收二百亩以上的大地主,便是耕者无其田。”因为广东超过两百亩土地的地主很少,根本满足不了农民对土地的渴求。

在瑞金停留期间,革命委员会决定没收地主的土地不加亩数限制。对于被没收了土地的小地主,由国家发给有息不还本的债券,相当于赎买。这种土地政策基本上就是空中楼阁,恽代英当时就提出质疑:“土地都已有人耕种,没收后还是原佃耕种,哪里还有田分给无业农民及士兵?”

比较而言,关于维护工人利益的措施通过十分顺利,其中包括八小时工作制、因公伤亡抚恤、失业保险、女工童工的保护、产前产后的休息等等。但这些措施也仅仅停留在纸面上,因为根本来不及发动工人。

在瑞金也考虑过公开打出共产党旗帜的问题。但出于避免帝国主义干涉的原因,一直仍然沿用南昌暴动时的“国民政府”的名义,只是在政府中增加了一些工农分子。

由于金钱已经陷入短缺状态,在瑞金开始了对地主家存粮的无偿征发,但还是解决不了大军的军粮供应,加上广东东江农民在翘首以盼,大军必须开拔了。

会昌攻坚战的硬碰硬,使得前委不得不在瑞金更改南下计划,将原定由瑞金——会昌——寻邬进入广东东江的计划,改为走福建的长汀、上杭入东江,这条路线原本是苏联顾问纪功提出而被前委否定的,现在不得不重新启用。

原来那条从会昌经寻邬去东江,是一条在南昌就已经决定的路线。这条路线在江西境内几近是一条垂直向南的路,出了江西省境直接进入广东省,再转向东南方向,经梅县向东便是东江。但会昌之战钱大钧虽败,会昌附近的洛口仍然驻扎有国民党的重兵约七千余人,他们背依广东不忧退路,虎视眈眈。前委希望这股敌人放手一战,可这股敌人却狡猾得很,采用“吸附”战术,既不决战又不脱离接触,看样子是准备尾随叶贺主力进入广东,找机会前后夹击。

为什么国民党能在叶贺主力南下途中预伏重兵,层层堵截呢?难道国民党能未卜先知?正在前委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在瑞金看到的报纸上发现,由会昌经寻邬进入广东的这条老线路已经公开见报,无密可保。原来陈裕新叛逃之后,作为晋见之礼,早已经向国民党当局和盘托出了共产党部队南下的路线,所以国民党能够预先调兵堵截。

因此必须改道。主持参谋团的刘伯承最先转而支持改变路线,从瑞金向东进入福建西部的长汀,从长汀折向正南的上杭,然后跨入广东境内,绕过梅县(梅关)即可到广东大埔,然后便可直趋东江。这样不仅能甩开洛口之敌,而且也能避开沿途国民党军设下的重重埋伏。

有人担心临时改变路线,会不会与中共中央当初制订的南下路线相矛盾?

这个担心也是多余的,广东东部分为东江流域和韩江流域,东江流域以惠州为中心,俗称惠属;韩江流域包括潮汕和兴梅地区,俗称潮梅。人们习惯把惠属和潮梅统称为东江地区,因此暴动部队如果不取惠州而走梅县和潮州,虽然有讨巧之嫌,但仍然没有改变中共中央最初制订的去广东东江发展的战略目标。

有人又担心会增加行军的路程。刘伯承经过仔细测算,认为除去从会昌折返瑞金的路程之外,经福建进入广东增加不了多少距离,差不多都是八百五十里。而且走新的路线还可以利用汀江的河道之利,顺水而下,辎重和伤员的运输问题可以解决。而从会昌经寻邬去东江,走的都是山间小路,在征集不到挑夫的情况下,枪械、伤者均无法运走。

走新路线还有经济上的好处。此时正值秋收,部队不仅可以得到较为充足的米粮供养,而且福建长汀、上杭比江西寻邬富裕得多,可以搞到现洋分给战士们当做军饷。福建西部国民党军的兵力薄弱,用刘伯承的话说“真可谓无主之物”,大军过境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再就是补充兵员问题。出了南昌之后,经过艰苦的行军和激烈的战斗,部队减员很厉害,沿途人烟稀少,农民大多逃亡,根本得不到补充。只有尽快到达东江,兵员才会得到补充。

当然,走这条新路也有不足之处,就是要放弃刚刚浴血奋战拿下的会昌,部队需要掉头向北返回瑞金,这在感情上有点难以接受。但利弊相权,利大于弊是显而易见的。于是部队离开江西瑞金,经福建长汀、上杭入广东,经大埔、三河坝,向潮汕地区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