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祭后,又是无休止的宫宴。连绵数日下来,任苍惑再好韧性,亦被消磨殆尽,显出疲态来。而他与景帝暗里数次的言语交锋,也令他有点吃力。这东陆霸主,果真深若幽渊难测。
这日,寻得空隙,苍惑便携了漓瑾出宫。
前些日子他便听越年说云墨城内有一家客栈,饭菜清单可口,且是平日里在皇宫内无法尝到的寻常菜色。被酒浸泡多日的他,早已想寻出来尝尝鲜。于是,他交代了越年几句,便同漓瑾出宫去了。
这家客栈毫无起眼之色,就连看见客人,小二与掌柜的神色依然是懒懒的。二人倒是不介意,寻了一个角落,便坐下了,点了几道小菜。漓瑾问起怎么忽然今日又想起带她出宫,苍惑也只是笑笑。
“你这丫头可有一天是安分的?若不带你出来,恐怕你自个都憋不住得溜出来。那日宴散归途中,我可是看见一个身影越墙而没,熟练得很呢。”
“呀,居然都被你瞧见了。” 漓瑾的脸一片粉云红霞,眼里却是得意的光,未见有丝毫羞怯。
“不过,晚上出宫总归是逾礼的,且不安全。虽然你的功夫不差,但若遇上更强的居心叵测之人,难免不发生危险。所以啊,干脆由我带你出来,更放心些。”这一番话落下,倒还惹起了漓瑾面色里的一丝娇羞。
说话间,菜也陆续上齐,二人也随即停止了对话。而这里的菜果然如越年所言,清香味淡,却又是唇齿留香,汤汁里更有一种暗隐的芬芳。二人的眼里,渐渐流露出别样的欢喜神色。
没想到越年平时木讷寡言,竟也能发现这样的地方。苍惑一时感叹。
忽然,漓瑾的脸色一白,晃动两下就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苍惑急忙起身查看,却四肢松软,百骸如万蚁轻噬,奇痒难当。视线逐渐模糊晃动,一个趔趄,竟也失去知觉,昏死在地上。
而几个身影,也与此同时跃了出来,围住了已失去知觉的二人。原本寻常的客栈,竟在此刻显得诡异起来。
苍惑醒转时,只感觉眼前一片昏暗。潮湿的气息,令他鼻间一阵轻痒。他试图起身,却颓然无力,再次跌坐在地上。看来,那药力还未消退。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牢房里,前方是密集的铁栅栏。
既然被困,那势必漓瑾也会在他附近。他开口准备叫漓瑾,得到回应以便确定她的所在,却发现出不了声。呵,没想到对方竟能周密到如此地步,倒也叫人钦佩。
不过……
苍惑倒也不急,脸上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淡然。他闭眼凝神,倒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苍惑的牢房前。一双橙黄锦缎密织棉靴出现在视线里。
苍惑抬起头,淡然道:“九王爷,不知请我来府上作客,是为何故?”
“本王不过是请世子前来煮酒论英雄,品茗议天下。如今,这天下局势,谁能笑到最后,不知公子在心中可否有计较?”被称为九王爷的男人的野心已昭然若揭,眼里精光回闪,却又是些许轻浮。
苍惑一哂,幽然道:“天下局势布列宛若苍穹辰星,诡谲多变,一点微末偏移,足以改天换地,所以又有谁能说得上可以预知未来,不过痴人说梦罢了。”说完嘴角依然残留笑意。九王爷倒是不计苍惑话语间的讥讽,继续道:“话虽如此,但自古男儿便该有鸿鹄之志。不知,世子可有此心志,本王愿共勉之。”
“恕我愚钝,九王爷的意思是?”
“你助我登上皇位,我也将以此等回报。”
“哦,原来九王爷是作此打算。不过,目前我实在没有这种闲情逸致,迎亲似乎才应是我的正经事。”
“是吗?听说世子与公主缘分早结,鹣鲽情深,如今回绝我,我怕我手下忿然,错手伤了公主可就不好了。而且,如今我安插的人可日夜伺候在世子母后身旁,稍有闪失,那也是本王不愿看到的。”
冷静的湖面忽然劲风疾起,涟漪卷成急浪,苍惑的手死死握紧,不时才又松懈下来。激烈的神情瞬间消散若云,仿佛不曾汹涌。他抬眼正对九王爷的视线:“那九王爷,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