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祭的灯会是一个传承了百年的传统。记得小时候,灯会于我来说就是一场令人愉悦奔赴的盛事。那时父亲就已位及丞相,所以禁止我去参加次类庆典。于是,年年我都是偷溜着出来,说不出的兴奋与刺激。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那些欢声笑语只成为记忆里的美丽画面,如今已经蒙上了厚实的灰。
而这一年,究竟又是如何的天翻地覆,物事人非。曾经的熟悉,全都消匿无踪了。不是没有追问过,却被“你多心了”这类字眼给滴水不漏地遮掩过去。于是,无法再开口。既不想说,再纠缠也是徒劳。
“哎~~~”
“你叹什么气啊?你看,真热闹。”涟漪望着喧嚣热闹的街道,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亮。被宫里单调枯燥的生活折磨掉的生气,此刻又回到了涟漪光鲜的脸上。算了,还是暂时不去想了吧。
各色的花灯被整齐地悬挂在街道的两端。薄薄的纸膜里透露着斑斓而柔和的光。漆黑的夜空也被渲染上一层淡淡的七彩光晕,原本的沉寂也开始迷离起来。而灯光下涌动着的陌生的容颜,也在此刻忽尔变得迷幻起来。
花灯样式繁复,制作精良。一路看下去,皆是惊叹。这个如西域的奇花,那个如南疆的异草。我与涟漪应接不暇,眼花缭乱。这么多年未曾参加的灯会,如今处处都是意外的惊喜。
在人生喧嚣鼎沸中,我与涟漪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手拉手赏灯的感觉。一切的烦恼与困惑,都在如今的热闹里暂时退去了身影。
“春绯,你还记得街尾那家馄饨吗?不晓得现在还在不?”
“应该还在吧。记得当时那家生意极好,客人络绎不绝。”
“你等着啊,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我就去买两份回来,正好我也饿了。”说完,一个闪身,就被人群淹没了身影。馄饨的热气与美味,至今都让我无法忘记。
人流依旧在缓慢地移动着,忽然,肩膀传来被撞击的疼痛。一股向前的力,让我忽然一个趔趄向前倾。但幸好,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形。
“对不起。”云淡风轻的声音,如丝绸一般柔滑的声线。一个女子明媚的脸,忽然眼前。那双碧绿的眸子里弥漫着淡而轻的雾雾。眼角眉梢隐隐流动着惑心乱神的妩媚。皓齿润唇间是难掩的风姿绰约。即便是一个微微的欠身,也是风华绝代。
“没有关系。”这容颜绝佳的女子,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如同久未像见的旧识,在大街上不期而遇。而此刻,那女子的嘴角浮开一抹淡然而神秘的笑。那双眼,也仿佛在看着一位久未谋面的旧识。只是,多了些令人揣摩不透的意味。
未及多想,那女子已走开。我的步伐,也不自禁地追随她而去。才几步开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惨烈的马嘶与叫喊。回转过头,方才的小摊被失控的马踩成一片狼藉。而摊主,死在了马蹄之下。那喷薄而出的鲜血,刺痛了视线。若我还站在方才那个位置,那在马蹄下的人便是我。
“春绯,你没事吧?”涟漪焦急地朝我跑过来。
“没事。若不是方才这位小姐……”转过身,人却已经走远了,只留下一个隐约而绮丽的背影,仿佛这场混乱不过是一出闹剧,与己无关。而涟漪的脸却霎时雪白,她的手,在轻微地颤抖。
“涟漪,你怎么了?”
“春绯,我忽然觉得不舒服。要不,我们回去了吧。”
“好。”
在回去的路上,涟漪始终神情恍惚,眼神涣散。问她,却只道不舒服。而那个女子的身影,萦绕在脑海里无法散去。
所有的忧虑,又重新如潮水般涌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