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夜幕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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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等着什么,等死?不!反正是死,倒不如赌一赌:“文息影,你下毒把我毒倒,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若敢一人和我比试,死了我也认!”

息影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充满“你也算英雄好汉”的讽刺意味,不过,旋即拍案而起:“好!你要什么兵器?”

这个宝,押对了。

“剑!”

被松了手脚,沈彬下定决心不会就这样跑的,他知道息影的脾气,答应的事决不会反悔,也不会让他人代劳。不求真的打败了她走,反而是制住她要挟众人更妥帖些。旁边的人都想阻止息影,息平也摆出了兄长的威严,过来拉她的手:“息影,别闹了!”

息影的嘴角却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从前求他认真和自己比试一场,他总是找理由推托了去,这回,让你看看我的厉害。当下再不迟疑:“看剑!”

沈彬拔剑,用手抖出剑花,咻咻的一片寒光罩住身前。他熟悉息影的剑路,几个回合都是轻松应对,虚招而已。待双剑真正交锋,才着实吃了一惊,那气势和几年前果真不一样。看她当头直直砍下一剑,沈彬后退半步,微微一侧,横剑相抵,手中长剑被震得嗡嗡低鸣,又带些细微的杂音。听出破绽,反手向下一沉,息影自然而然地出力相抗,不料沈彬本是虚招,先一步撤劲,千钧力道没了着落,叮的一声,一丝白光飞跃,息影的剑飞落:“你耍诈!”一语未完,沈彬的剑已抵上她的喉咙:“谁敢上前来?”待把长剑抵在息影脖子上,正打算开出什么价码时,却只听见半空传来一个声音:“好大胆,竟敢动我息影!”虎口一麻,叮的一声,长剑垂下,剑尖点在地上。紧接着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浑身上下顿时没了力气,息影这丫头,原来真的长大了。

“没事吧,息影?”从天而降的桔逸揽住息影的腰,关切地问道。却听见兰烬拍起手来叫道:“小姐,是他,是他!”

是谁?桔逸听得莫名其妙,但看见怀中美人蹿上脸颊的红云,随即也明白了几分,呵呵,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回廊里,息影把团扇遮在脸上,抬头向天,阳光透过丝绢,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双颊。远远听见有人走近,睁开眼,正打算行师徒礼就被唐宜兰止住:“你有孕在身,就免了这俗套了。那皇帝倒是有趣,要我这“毒仙子”替他媳妇安胎。”说完又仔细瞧了瞧,“嗯,他对你果真好,吃得珠圆玉润的。”

听完师父一席话,息影不禁莞尔一笑:“师父,我爹还好吗?”

“好得很,你别挂着他,我这刚从江南来的,他总叨念着现在的皇帝比他父皇和叔王强,我看呀,也确实是。”唐宜兰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但保养得极好,人又风趣,根本不像外界盛传的心狠手辣老妇形象。

“听口气,师父倒像是认得先皇与瑞王一样。”息影想着父亲叫桔逸一定要加上“那小子”,没准叫瑞王也要在名字前加上“那老东西”心里就先笑了。

“嗬,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唐宜兰的目光停在一朵初绽的芙蓉上,“你可知道天下什么东西毒人最深?”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诉说,又似只说给自己听,“终归逃不脱一个‘情’字……”

走在鹅卵石随意镶嵌的巷道上,看着两边古旧的瓦檐砖墙,萌蔓有些恍恍然,大圩古镇仿佛还沉浸在农耕时代的旧梦里。

听导游在讲解着古镇的历史,萌蔓拿着照相机对沿路的牌楼,旅游纪念品小摊拍个不停。漫不经心地经过一处小摊时,忽然停下步来。“怎么了?”同伴问她。萌蔓摇了摇头,只觉得摊上蓝色的织绣围巾上有一处绿得耀眼,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指头大小的碧玉葫芦,在阳光下流转着诱人的光彩,直直让自己有一种想拥有的欲望。

“小妹妹,这个多少钱?”萌蔓拿它在手中把玩,觉得可爱极了,挂在脖颈或系在手腕上,一定很漂亮。

“噢,姐姐,这个不卖。”看摊的是一个小姑娘,“被弟弟给弄脏了,你瞧,里面有墨迹的,姐姐喜欢玉挂子,这里还有好多款式呢!”说完把一件件摆上摊,果真都精致得很。

拿在手上,透过阳光,葫芦肚里果真有一点黑黑的暗影,可萌蔓还是舍不得放下:“你就开个价吧!”

却听见小姑娘爽朗地一笑:“那就送给姐姐!”

很多年了吧,我来到人间很久了。

我是一粒种子。记不得是哪一日随一位神仙云游四方时,因不小心而被甩出了他的衣袖,许是在随风飘落到山崖时受了重创,我只记得他的花白胡子和他身边的一个调皮姐姐,其余的,包括他的名号和司职,我都忘记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在磨盘山上定居的心情,脚下是一条清澈的江——漓水,每日有樵夫、村妇上来打柴,采摘野果,又有鸟鸣风啸,比起在天庭的日子,不知逍遥自在多少。

而就是在这里,我遇上了漓上,她是一朵流星花,我该怎样形容她的美貌——凡人总将花形容女子,那么反过来形容一朵花呢,我并不知晓。她来自天庭,但并不生长于天庭,说简单一点,流星花是仙子元神陨落凡间而生,需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七十二日才能幻聚实体,而且早上闭合,晚上开放,午夜时分开放得最为灿烂。

漓上的光彩表明她已经有了两百多年道行:“你就叫我漓上吧,漓水之上,所谓‘漓上’。”她在黄昏苏醒时看见我,极优雅地舒展着她的身躯,“你身上有来自天庭的气息,却不似仙子元神陨落的光晕,你是?”

“其实……”我吞吐起来,“我自己也忘却了。”我并非没有见过姿色堪称上等的女子,但漓上却给我一种亲切的感觉,她温柔的神情有一种超于尘世的光彩,淡定的笑让我想起天庭上某位姐姐的模样。

漓上在这磨盘山上已有五百年,而我来到这断崖也有两百多年了。她每日很勤奋地修炼,有时也送我一些月之光华给我吸收,可我周边的光晕仿佛对来自天庭的法力也很排斥,似乎,有一个结界。

她常常深情地凝望天空,流星花与天下其他植物不同,包括仙界的花草。她们有前世,且前世是受宠的仙子,所以才会受王母恩泽,连降落凡尘都有着出尘的光彩。不像我们,哪怕来自天庭,跌落凡间,因缘而生,形成的也只是在凡间的模样。而流星花因是仙子元神所化,所以对天界有最本质的眷恋。

看她一日日地吸收灵气,模样也越来越精致,我由衷地替她高兴,听她说,但凡流星花修炼够五百年就能成精,再修炼五百年在月圆之夜若能看见一颗由南向北坠落的流星便是功德圆满,可重返天界。

见我不思修炼,漓上打趣道:“小可怜,你这叫不叫做神思凡尘呢?”因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却了,前生来世未卜,漓上便唤我“小可怜”。

“也许是期待一份奇缘吧。”月下的我也遥望天空,月明星稀,漓水上的渔火比星辰还要闪耀。看着散发着迷人色彩的漓上,我不禁问自己,若能生长在尘世,我又将是另外一种什么色彩呢?

七夕。

传说,谁在七夕之夜对流星许下情人间的话语,上天便会听见,那么来年七夕,你的心上人便会如你所愿和你终成眷属。

你信吗?反正假寐的漓上不信,她与原来我印象中的那个温顺的女子越来越不相同,言语中带着一丝嘲讽,许是今日就可幻化成人形的缘故,这不,连语气听着都似凡间的妖娆女子了。

我一直不知道漓上修炼的决心与毅力到底源自何方,那么深重的欲望,我好像想起了她是谁,可又隐隐约约,未细思量间,两个男子的对话打断了我。

“桐恩,你就别找了,馨儿只不过是耍小姐脾气,这磨盘山上哪会有流星花,传说而已。”听声音,说话的倒像是一个书生,有气无力,平时不见上山来。

“清秋公子,听老一辈说,他们夜晚来打渔时有看过山高处有亮光呢,再找找吧。”这个声音我倒熟悉,是个樵夫。

“可你天天来这里打柴也没见着呀,流星花,我看呀,他们晚上看见的,无非是萤火虫。馨儿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我们回去买个玉镯子给她得了。”

“可是……”叫桐恩的男子还没把话说完,那位清秋公子就已经离开了。谁都知道,玉镯对于一个樵夫意味着什么,他也不去追,继续扒弄着草丛。

“傻人儿呀,流星花又岂会是生长在草丛平地呢?”漓上轻轻地叹息,“我们必定,生长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她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因为她料定哪怕被那个男子找到,他也决不敢攀爬上这一处断崖,她始终认为,对于凡人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但她错了!我已无法准确描述桐恩遇见她的表情——他的兴奋溢于言表,但也有瞬间的担忧。漓上静静地看着他,我想当时的漓上一定在心里冷笑吧。然而,桐恩却一步步爬上来了!他背有长绳,小铲子,但他一样都没有用,磨盘山的石头很坚硬,不会有跌落的危险,但桐恩爬上来的时候,我们都分明看见他裸露在外的臂膀,双手上的血痕,而膝盖上也有伤痕,这样不顾惜的坚毅倒是打动了漓上,脸上也有了少有的动容:“还不错的一个人。”

可是,哪怕上得来,要想请动流星花,却并不容易。因为,陨落在凡间的仙子元神流星花幻聚实体的七十二日是把自己的精魂渗透到山的每处角落,这样,才能确保流星花在重返天界的一千年间不被凡间万物所伤。

要把山撼动才能请动流星花。除非,漓上自己愿意。

但见桐恩虔诚地俯下身,用嘴咬破食指,鲜血,一滴,落在了漓上的花瓣上。只见花瓣仿佛吸收了这血液一样,瞬间,又恢复了原色——看似平凡的桐恩却洞晓了世间天大的秘密,让流星花愿意被拔根而出落入凡间的方法之一就是用鲜血让流星花的仙元“留恋”人间。漓上既然接受,那么拔出她便是很容易的事了。

“漓上,我随你一道吧。”我轻轻跳上桐恩的肩膀,奇缘,我期待的奇缘,我来了!

我虽然无法揣测人心,却也能从桐恩的表情看出他的难过。自他拿着漓上去李府回来后,就是这副表情。漓上倒是幸灾乐祸:“那李府的管家根本不认得我,也不管这傻小子苦苦求了他许久,始终不肯通传一声,说是七夕佳节,小姐准备乞巧,正在打扮,谁都不见。但是我们转身离开就见那个什么清秋公子摇着扇子来了,那人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又是请安又是‘您稍等’。我说呀,这傻小子倒是没机会了。”

“可你既然愿意出世,就是下定决心帮他了吧。”

“不错,他既用鲜血来祭我,我必帮他!”不知为什么,漓上坚定的眼神让我感到一丝寒意。

眼波流转处透出一丝魅惑,月光下徐徐回首,漓上翘然一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