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虐情后宫:皇上,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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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是确如陈词中所说况诸远救下了如璧?还是看见昔日的患难之交飞上枝头变凤凰心有不甘,临时起意下了毒手未遂?抑或是两人本有情愫,对方却了荣华富贵欲抛弃旧相识却招来杀身之祸?

怪不得,怪不得自秦世昭到府中一坐,林卓然对待自己的态度便变成如此这般模样。

环佩永远都忘不了,林卓然当时得知“真相”后怀疑的眼神,以及迁怒于她愤恨的神色。

他大概也是在怀疑吧,怀疑缘何如璧会邀约况诸远,怀疑是况诸远使了手段让他的孩子胎死腹中,也怀疑是她,做了里应外合的那一枚棋子。

呵呵。

环佩瞧着秦世昭成竹在胸的神情,忽然轻轻笑出了声,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说一年之前的命案是个迷,那么眼前这一笑一颦都皆有风骨的女子,未尝也不是一个迷。

“其实况诸远,是我幼时结了婚约的未婚夫。”环佩的声音凝聚成一线,丝毫不见波澜,“我千里迢迢逃难至此,便是投靠他而来。”

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回忆,能让她如此动容。

她原也是富足家境下生养的女儿,奈何皇权变更,家破人亡。若非有人暗使了银子替她寻了个“岁不及斩杀”的借口助她逃出来,想必她也早死在铡刀下,成为一缕芳魂。

也正是那一纸婚约的存在,让她克服了重重困难险阻,来到桂郡。

她甚至为了见到他,做好了死在途中的准备。

但似有天助,沿途中她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如璧,是她逃难途中结识的女子。一路上相互帮扶,来到桂郡。

而后见到了风度翩翩,悬壶济世的况诸远,更是感觉欣慰。

不想此时如璧却感染上了瘟疫,况诸远将她一并留在医馆诊治,但医馆早已入不敷出,如今更是因为添了两人的开销而捉襟见肘。

于是堂堂医馆的大夫,竟然要靠官府赈济的米面过活。

“当日的真相已经没有人知道,但我保证绝非你想象的那样。”环佩瞧了秦世昭一眼,仿佛看见当日的事情经过般笃定地走出屋去,而秦世昭也噤口不言,只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林卓然大婚将近,他客气地请环佩离开林府。

为她所知晓的一切。

环佩无力反抗这样的结果,收拾了包袱,去看如璧最后一眼。

痴傻的如璧似乎也听得懂她的话,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

环佩又哪里舍得?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却终究还是微微用力,甩落了那覆于掌上的青葱玉手。

未料及甫一出门,却见梅云磬身着裘袄,立于院中,含笑对如璧叫了声,郡主。

府中下人始料未及梅云磬会如此模样,然而望向她身后的兵马——早有传言,因僭越王法而被诛九族的懿王幺女逃难行至桂郡,看这意思,正是来捉拿她的,但痴傻的少夫人又怎会与那郡主扯上什么关系呢?

环佩似乎了然于心,将如璧挡在身后:“你认错人了,我才是郡主。”

这句话,将林府众人都解救出来。

包括随后得知消息,匆忙回府的林卓然。

想必即使聪慧如他,也没有料到吧:清风阁竟是帝君安插在桂郡的秘密组织,而梅云磬向如璧的耀武扬威,也不过是想要解开玉锁中那笔宝藏的故意试探。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昨日还口口声声述说况诸远是自己未婚夫的环佩,竟是宝珠郡主与云郡懿亲王所生的小女儿,当年幸免于难的小郡主。

更没有料到秦世昭竟是当朝世家,燕氏的长子。

“云磬,你,你留步,你看在咱们的情分上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将环佩如何?”林卓然乱了阵脚,慌忙拉住欲离开的梅云磬问道,却换来梅云磬不置可否的一笑:“林少爷,我们之间这交情,可是有些假。”

长长的庭院,移步换景,每一处都精致典雅,然而环佩却无心欣赏院中美景,只希望那个人早些出现。

是被抓回去斩首,抑或是流放边疆,环佩都做好了十足准备。

绿裳的女子在前,领着她走过长长的阁廊,忽然顿足,指着帐中玉立的男子:“这便是我家主人。”

饶是环佩做好准备,然而待那男子转身,笑言:“郡主别来无恙。”时环佩还是不由得一愣,忽然大叫出声:“大哥,是你!”

那男子欣喜地点了点头:“是我。”

——那一年,有人将她从牢狱中救出后,她还固执得很,执意要与家人同生共死。来人却告诉她,她的兄长已被救出,领着麾下旧部潜伏在南海郡。

见她怀疑,不仅将那枚作为家中信物的玉锁交予她,让她相信他已平安,并且嘱咐她携此信物来到桂郡,投靠同样持有一枚玉锁的林府。

传闻,两枚玉锁相合,便能得到富可敌国的宝藏,到时凭借手中军队以及那宝藏想东山再起时,自然不是难事。

却没想到他仅凭手中一支残部便在数年后东山再起,不仅为懿王一支平反昭雪,还受新帝器重,握了天下兵权,并且直接管辖帝君的亲兵暗卫。

“林卓然那小子,不肯搭救你也就罢了,还让你吃尽了苦头,我非要他血债血还。”兄长拉着她的手,正欲扬长而出,却被一句“义兄不要义气用事”轻轻喝住了。

那浑厚的声音,环佩不由觉得耳熟,。

幕帐掀开,正是昨日才与环佩见过面的秦世昭。

环佩被帝君派来的人接回都中是在半个月后,随行的,还有桂郡官吏搜集的各类珠宝、特产。

仪仗何其庞大,连见惯世面的老叟也不禁捋须赞叹。

秦世昭也因寻回环佩郡主而被帝君重用,更因与环佩情意相投,加上环佩兄长的提议,被帝君赐婚,做了郡马。

此时一道,去往都中。

环佩坐于金帐车中听夹道百姓交头接耳的羡慕与赞颂,掀开帘帐,无意瞥见“况氏医馆”腐朽的牌匾在风中摇摇欲坠,忽然就轻笑出来。

当日惨案的事实到底是如何?

不过是她因日夜照顾如璧,染上了她身上的瘟疫后病倒,而症状减轻的如璧受她所托,冒着被人发现揭发的危险,替她去往林府求人相助。

环佩只是希望,自己临死之前能见林卓然一面。

却没想到如璧体力不支,昏倒在林卓然面前,而褴褛中脖颈间挂着的那枚独一无二的玉锁,让多年未见过环佩的林卓然,认定她就是伊人。

一生,便是这样错过了。

但环佩何尝又没有想过去争取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当她入了林府,却发现如璧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她虽生长于武将之家,却不是个天生心狠的女子,途中相互扶持的点点滴滴时刻提醒着她,如璧是她在世上仅存的姐妹。

于是便强压下所有的愤恨,专心地留在如璧身边,照顾她。

也借以亲近本属于她的男子。

却没想到生了悔意的如璧有意要将属于她的一切还给她,竟支使开她,瞒了所有人,邀了况诸远相商如何将真相告知林卓然,两人相携离开桂郡的事宜。

只是没想到那表面上亲善,救人于浮屠的况诸远,竟见财起意,不仅指使如璧继续隐瞒下去,言语中甚至有要杀环佩灭口的意思。

而如璧念及姐妹情深,便与况诸远起了争执,终于以一石结果了他。

当日环佩路见如璧坐了另雇的轿子出府,觉察出不对,便暗暗尾随她,来到他们相约的地点。

才得知事情发生的全部真相。

只是这些事情发生得太快,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况诸远便已被砸得奄奄一息,而如璧,亦因伤人而变得痴傻。

胎儿亦不保。

而那些传闻中况诸远向林卓然的相托,也许不过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临终忏悔吧?

至于后来种种事情的发生,她明明有机会告知林卓然所有的真相,却因不想让他发现这一切后悔,而宁愿被他恨并误会着。

但事到如今,她已恢复了郡主身份,为何还是不肯与他坦诚相待,甚至连面都不见呢?

不过是因为,她与他之间,还横亘着秦世昭这样一个男子的存在。

其实环佩很清楚,兄长为何能东山再起,而懿王一支的昭雪,又是多么不轻易办成的一件事。

秦世昭,小小的桂郡郡守,不过是他欲盖弥彰的掩饰罢了。

而燕氏长子的身份,才是环佩以及整个懿王府需要仰仗与依赖的。

若不是他当年相助,她怎能以“岁不及斩杀”的借口被放出来,而逃至桂郡,来找那年幼时与她定有婚约的男子?

以及一路上的平安坦途,甚至他当时故意到桂郡做了小小门吏,也不过是他想借以亲近她的手段罢了。

只不过,环佩彼时虽家破人亡,却心高气傲得很,从未想过停下来给他一个机会,只望着桂郡的方向,一路不停。

而此刻,她终于为了保全林卓然以及整个懿王府的势力,心甘情愿地奉上了自己,以及自己的感情。

车驾徐徐地驶向远方,桂郡在夹道的欢送声中成为过去的记忆,愈离愈远,天色也似尘烬般。

最终暗了下来。

拾壹

林卓然依依不舍站在阁楼上远眺。

想起环佩第一次与自己相见,约莫是十余年前。

那时,她还不过是冥顽女童,却与他异常有默契。而父母之间相互玩笑地提及那个婚约,他们也是异口同声地清晰答道,好。

至年长到了婚娶年纪,传来她全家被诛,在天牢中等待行刑时,他也曾暗暗攒劲,欲往牢中救人,却没想到收到密函,说她已被救出,正逃往桂郡。而他估算时日,借踏春为由本欲去往途中迎她未果,却在府门前见到那配有信物的女子。

心急之下,便认定那便是她。

至发生了惨案,况诸远临终前幸灾乐祸式地将真相告知他时,他方才得知自己一直爱所非人。

也只能一直对她好而作为弥补。

其实追拿她的消息从来没有断过,及至新帝登基,有密令悬赏当日的懿王府后人时,他也以为等来的将是一场厮杀,便索性没有再提及她的真实身份,而是派人向秦世昭通风报信,提出种种疑点。

如此一来,她因“责难”而出府逃过一劫,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他既然已经负了她,那么便不能让她再受伤害——他又何尝不了解她的性格。她可以隐忍,可以坚强,但也心高气傲,不会祈求他在感情上的丁点儿施舍。

于是他将梅云磬娶回府中,让她因此对他彻底死了心。

却没想到梅云磬是帝君安插在桂郡的探子,而环佩的兄长竟在燕氏的帮助下东山再起,为懿王一支平反昭雪,重新取得帝君的信任。

当日的悬赏,是为探得她的消息,重新将她召回。

如今,她重又做回受人怜爱的郡主,身旁亦有君子相伴,又怎会理解得了他的苦心呢?

云波将要倾泻而尽时,林卓然终于回转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胸前有机括声响。

玉锁锁匣无意被打开,纸条掉了出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