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胜南冒用郭继斌的名字,在破庙之中对冒名文天祥的真郭继斌突然一击没有得手,自知无法取胜,冒着小雨跑出破庙。他一口气跑了二十来里,觉得心内一阵烦恶,胸腔内一口血直往上窜。他吃了一惊,连忙运气圧住。他知道这是因为刚才比拼内力之后没有及时调息的缘故,好在前面就是一个小镇,郭继斌和王友苹并没有追赶,他找了家客栈,要了房间,随即运功。他收束真气纳于丹田,然后根据师传的运气路线,在全身经脉间游走了一个周天,精神已恢复如常。他暗喊了一声“好利害”,心想,幸亏那丫头没有出手,要不还有自己的命在?
葛胜南回到临安下处,已是第二天近午时份。这“下处”其实便是董宋臣的一处别居。在临安城的南半部,离皇宫不足五百步,四周山弯水绕,数十间屋掩映在绿荫之中,的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葛胜南到时,午饭尚未开席,董宋臣正陪着与葛胜南同来临安的嘉木扬喇勒智和廖东泰说话。
郭玉波曾说葛胜南带着金符,这话不假。金符相当于印信,是身份的证明。葛胜南与嘉木扬喇勒智和廖东泰三人中,嘉木扬喇勒智年屆四旬,功力比之二十年前更加深湛。廖东泰是朴鹰扬的师弟,一手天星剑也已在当年的朴鹰扬之上。葛胜南的年纪最轻,论武功,比嘉木扬喇勒智有所不如,比之廖东泰却要稍胜半筹。他的师父名叫纳摩,两年前从西域到和林,不论佛学还是武功,在蒙古堪称第一,是继额音和布后的蒙古国师,他的另一个身份是全蒙古的总和尚,或者说是全蒙古的和尚头。徒以师贵,葛胜南在三人中身份也是最高。嘉木扬喇勒智的师叔额尔卓布一死,眼见着自己就要做蒙古国师了,谁知纳摩来了,不仅国师没他的份,这次来宋国办事,还得给葛胜南打下手,嘉木扬喇勒智心里的不快是显见的。出家人其实做不到四大皆空,对于尘世的名利还是要计较的。不过他的涵养功夫甚好,喜怒不形于色,但在与葛胜南的语言中,必竟不怎么恭顺。
嘉木扬喇勒智看看葛胜南的脸色,念了声“阿弥陀佛”,问道:“没有得手?”
葛胜南没好气的说道:“命没丢在宁海便不错了,还谈什么得手不得手?”
董宋臣说道:“文天祥乃一介书生,如何这般扎手?”
葛胜南说道:“文天祥的功力只在我上不在我下,他还有一个小表妺,也是惹不起的主,我能全身而退,也就是佛祖保佑了!”说完,把在破庙中遇到郭继斌和王友苹、自己突然出手一击不中,接着比拼内力又仓遑逃去的经过情况说了一遍。葛胜南文人打扮,因师父是和尚,同行的嘉木扬喇勒智也是和尚,他嘴里也会偶然跑出“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这类话。
嘉木扬喇勒智说道:“葛公子此行果然凶险,若要除得文天祥,还得大和尚我走一遭,免得董公公说我们蒙古人不中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廖东泰说道:“要不我陪葛公子再走一趟?”
嘉木扬喇勒知和廖东泰这样说,不管其用心如何,葛胜南听了都不舒服,但他只能干瞪眼无话可说。这时董宋臣说道:“杀文天祥也不过是争一口闲气,打不得紧!葛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此事也就算了,动静弄得太大,人家总会栽到我头上。我正盯着入内内侍省押班这个位置,皇帝固然是言听计从,大臣中却也有和我作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来来来,大家入席,尝尝我带来的好酒!”
酒过三巡,董宋臣便回宫去了。嘉木扬喇勒知问葛胜南:“既然宁海不必再去了,葛公子有何打算?”
葛胜南说道:“此次南来,从公,不过看看宋国的动静;从私,我要杀两个仇人。唐文勇是杀我的伯父,我已手刃贼子为伯父报了仇。张世杰杀我爹,我与他不共戴天,这仇需得早报。既然董公公这里的事可以从长计议,我打算去鄂州杀张世杰!”
嘉木扬喇勒知说道:“杀张世杰既可说是你的私事,因为他手握兵权,也可说是我蒙古国的公事。不过张世杰使的是梨花枪,果真是神出鬼没,葛公子要杀他却也不易。还是这么办,我们三人同去,你在明,我和廖东泰在暗,相机行事如何?
葛胜南去宁海铩羽而归,趾高气扬的气焰有所收敛,嘉木扬喇勒智又说张世杰如何利害,他此刻还有什么气可赌?只好说道:“请大和尚相助!”
郭继斌和王友苹比葛胜南晚了两个时辰到临安,在兴隆客栈打点住下。原本以为宁海之行可能要耽搁几天,谁知未进宁海事情便已了结。按郭继斌的意见,打算回木渎王家庄和王人英、金碧莲给唐文勇办完丧事后一起前往鄂州,王友苹却想在临安边玩边等王人英和金碧莲。郭继斌拗不过她,就在临安住了下来。第二天早饭后,王友苹拉着郭继斌要去西湖游玩,刚出钱塘门,郭继斌一眼看见葛胜南正骑马走在前面,相距也不过三、五十步,遂一拉王友苹,指了指葛胜南。王友苹顺着郭继斌的手指见了葛胜南,笑道:“我正惦着他呢,却在这里见到。看样子是往湖州方向去的,我们何不跟上去?”
郭继斌笑道:“我知道你惦着他身上的金符,跟上去可以,只是西湖玩不成了!你再看看姓葛那小子身后,一个是披大红袈裟的大和尚,一个却是竹杆也似的瘦高个,这两个人可有点古怪?”
王友苹说道:“果然有点不尴不尬,骑的马倒很是神骏!”
郭继斌说道:“我们若要跟踪姓葛的,先得注意后面的两人!”
郭继斌和王友苹回客栈结了账,骑上马便往湖州方向追缀上去。中午在一个路边小店打尖吃饭,问小二有没有一个和尚和一个瘦高个过去,小二回说一个时辰之前才过去,那两匹马能卖个好价钱。傍晚到了湖州,却不见了大和尚和瘦高个的踪影。找客栈住下后,王友苹问郭继斌:“人给跟丢了,怎么办?”
郭继斌说道:“大和尚可能到哪个庙宇落脚了,我们也不要在湖州城里海找。明天早一点上路,找一个路边店候着,说不定便会遇到他们。”
王友苹笑道:“这办法不错,是叫守株待兔吗?不过人可要走在兔子前面!我们不是要去鄂州吗?谁知他们会去哪里?”
郭继斌说道:“那就不管他们去哪里,我们走我们的道!姓葛的不会干什么好事,若是遇上了,便伸手管一管!”
半个月后,郭继斌和王友苹走到一个叫大槐树湾的小镇。因走得热,两人便打算找个茶馆喝口茶歇息一会。恰巧镇头有一家茶馆,三开间的门面,门口叉着几张席棚,棚下放了五、七张方桌。过往的行人,有在屋里吃茶的,也有在门外棚里里吃茶的。周遭十几株大槐树,恰值槐花盛开,老远便可闻到一阵阵清香。王友苹嘴里喝声采:“好地方!”马缰一拎,两腿一夹,正欲放马过去,郭继斌说道:“且慢!”
王友苹问道:“又有什么古怪?”
郭继斌说道:“你看那喝茶的可是我们的老相识?”
从郭继斌和王友苹立马处到茶棚,大约三百步远近,茶棚里坐着三人,两个姑娘和一个书生模样男子。那两个姑娘脸朝着郭继斌、王友苹这边,那书生模样的男子,面朝着两位姑娘,郭继斌就他的背影看,便知他是冒用自己名字的葛胜南。恰在这时,郭继斌见茶寮旁仿佛有和尚的袈裟闪了一闪,定睛看时,却什么也没有。心想:“都来了?”
王友苹说道:“那两个姑娘可不认识,那男子倒像是姓葛那小子!”
郭继斌说道:“那大和尚可能来了,躲在了暗处!”
王友苹问道:“光一个姓葛的倒是好对付,若是大和尚和那瘦高个也在,我们可不是对手!我们怎么办?还去喝茶吗?”
郭继斌说道:“去!为什么不去?”说话间,忽见从茶馆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王友苹一见,说道:“是我妈!我妈和爹到了,我们快去!”
郭继斌一拉王友苹,说道:“别急,看看再说!”
这时,不知那女的说了些什么,只见葛胜南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剑来,剑光一闪,向那女的剌去,那女的躲避不及,往后便倒。王友苹叫了一声:“妈呀!”策马向茶寮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