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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Chapter1

供桌上,供放着酒水、鱼、肉、鲜果和两副碗筷,廖秋莲双手合十,哀伤地望看着冯、廖两幅遗像。

一边,权裔将许多钱纸在瓷盆里堆砌成一口井状。她划燃火将几张撕开的钱纸点燃,丢进井口,再将剩余撕开的钱纸逐渐放进。她看着火苗从“井”底节节上窜,燃起熊熊火光,心中不由得涌来一股酸楚,怜悯地看向廖秋莲。

权裔望着遗像,双手合十,虔诚地默念:“外公、外婆,权裔不孝,走了这么久留姨婆一个人孤独地活在凭吊中,姨婆她好可怜又好伟大,她让我不再羞愧自己的出生。走在我们的小街上,她让我感到光荣,感到自豪!外公,你是最珍惜姨婆的,你就保佑姨婆,别让她这么快就离开我们,让我和妈都还有机会能好好报答她,孝顺她,外公……”

衣橱旁,廖秋莲难过地看着权裔,一边擦了眼中的泪,等权裔磕完头起身,说:“你过来,权裔!”

权裔走过去。

“你记住,开这衣橱的钥匙,我就放在这儿。”廖秋莲说着用手在衣橱顶摸出钥匙,她开了锁,打开衣橱双扇门,她指着上格的衣物说,“这些,都是你外公、外婆生前穿过的衣物,这边是你妈的,这边是我的,这里面是你外公用过的一些笔和墨砚,还有你曾拉过的那把二胡,你就留下做个纪念吧。”

权裔眼眶潮湿地点点头:“嗯。姨婆!”

廖秋莲嗔道:“傻孩子,我又不是马上就不在了,这些事我早迟都要交代你的,我一咕哝跟你说了,心里还少些负担。”权裔悲伤地擦泪。

廖秋莲伸手在中间格自己衣服下,摸出一串小钥匙,说:“这些钥匙,是开这个抽屉的,右边是你的,左边是你妈的……”

权裔禁不住泪涌地说:“姨婆,我求你别说了。”

廖秋莲洒脱一笑:“说完了。”她将小钥匙放回,关了衣橱门锁上,把钥匙放归原处。

权裔擦干了泪,挽着姨婆朝床边走,她的目光落在衣橱边的墙壁上,不解地说:“姨婆,原来这儿的那幅画呢?”

廖秋莲看眼那墙,顿时恍然大悟地说:“哦,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忘了,这画我放在了衣橱最下一格,那口箱子背后,那是你外公送给我的二十岁生日礼物,我要带走的,到时,你就把它放在我骨灰旁……”

权裔一下哭起来:“姨婆——”

廖秋莲伸手给她擦泪,笑说:“傻孩子,你怎么越来越爱哭了?想姨婆跟着你难过吗?”权裔忙自己抹泪,握着姨婆给她擦泪的手,扶姨婆坐到床边。

“出去看电视吧,你原来住的房间的床,我一直都铺着,被子也常换,都是干净的,你待会儿就在那房间睡吧。”

“我跟你睡这儿。”姨婆看着她顿了顿。权裔欢乐的对姨婆笑着,轻轻拉着她的手搓着。

廖秋莲看着她,严肃地说:“跟姨婆说,你喜欢曾林吗?”

权裔有些突然地看眼姨婆,讪笑说:“我配不上他。”

“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他?”

权裔腼腆地低下头:“我……”她忙拉开话题说:“哦,这个你把它收起来,姨婆。”说着便伸手打开自己的包,从包中拿出一个存折,递给姨婆,“这是在医院里那个人还给你的钱,我给你存了个折子。”

姨婆笑笑,说:“你收好吧,这钱本来就是你的。”权裔不解地看着姨婆,陡然间明白了,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姨婆看她,忙说:“傻孩子,又来了,姨婆从来就不会敛财,所以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留给你。这钱,都是你这些年每个月寄来的,我一分都没花,全给你保存着。”

权裔越发悲伤地说:“为什么?”

“姨婆有钱,用不上。”

“你哪有什么钱,我还不知道,你以前供我吃、穿、上学都是靠你帮别人缝衣做鞋那点收入,我……”

廖秋莲笑说:“姨婆还没告诉你,就在你妈接走你的第二年,学校就落实政策给我和你外公平反了,还补发了我们的工资,我也重新回到学校教书,直到退休。我每个月退休金不少,退休后我闲来没事,又干起了这么大个‘机构’,从‘董事长’到‘搬运工’的收入都归我自己……”权裔破涕而笑。

Chapter2

阳台上,玉兰哀恸地在火盆前送递着纸钱,说道:“妈,今天又是你的寿诞了,你好吗?你是不是跟爸在一起,天堂的日子是不是没有烦恼?你离开我已经四十年了,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托个梦给我?我知道,爸一定早就跟你说了自你走后,我对他的憎恨和反叛的事,他也一定告诉了你我让冯家蒙羞那件事。妈,我对不起你,是我忤逆,让你的灵魂一直都难以得到安宁。你别怪我三十年都没去你坟头祭拜,因为我没脸见你,我不敢回家,我害怕街上那一双双能看透我的眼睛,我也恨,恨那街,恨那家,恨那些人的幸灾乐祸。

“妈,你知道了吧,那个女人她也活不了几天了。我了解,你恨她,所以你选择在她床头结束自己,你是想让她永远不忘那一幕,一辈子受着良心的谴责,活在悔恨、痛苦中。我恨她大半辈子,我每当想起你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会诅咒她,咒她下地狱,万劫不复。可是,当我听说她患了癌症,就将不久于世,我的心却禁不住阵阵抽搐,看到她满脸的风霜,想到她为爸孤独地守候了一生,我再也无法对她做到绝情绝意。你呢?妈,你对她是有怜悯的是不是?否则,你怎肯牺牲自己把爸爸给她?”

沙发上,金正良好奇地看着目定神飞的玉兰,好笑地说:“想什么呢,玉兰?”

玉兰感伤地回看金正良,笑笑说:“你说人死了还真有灵魂在吗?我每年给我父母烧这些钱纸,他们都知道?要是真的有来生,那么他们现在在哪儿?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怎么从来没梦到过他们?”

金正良笑答:“或许,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人们在意念中对生命的一种寄托,但世间万物都在生生不息地演变着,我相信人也免不了会轮回,所以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我们才有那些陌生又常常重复的梦境,嗨……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定律啊!总之,既然是命中的东西,你要是信就是真的,你要不信,就不存在!”

“我信,我但愿我的父母,无论他们现在在哪儿,都快乐地享受着他们的幸福!”

金正良想想别有用心地:“呃,妈去世有四十年了吧?”

“今天正好四十年。”

“父亲呢,他是哪年走的?”

“权裔出世的第二年。”

“哦,那父亲跟妈埋在一起吗?”

玉兰怅然地说:“不知道。”

金正良看着玉兰,顿了顿,说:“其实,你每年都跟我去祭拜我的父母,按理说我也应该跟你回去祭拜你的父母,哦,我还没跟你说,早晨我送权裔跟小姨回去的时候,我的车刚开上街,沿路就接二连三地站出满街的人,跟你小姨打招呼问候她,好些人还跟着我的车一直送我们到家门口,你们家那条街那些人的热情,我简直无法形容了。大家似乎对你小姨都期盼了好久,一个个喜形于色地招呼,问长问短地关心,那种场面,那种对一个人的拥戴,我还只在电视里见过,实在是不可思议。后来你们家那个小矮人的妈才告诉我说,你小姨对街上每个人都跟自己亲人一样,无论是从哪儿来的人,就算是叫花子,只要到了你小姨那儿,都能得到她的救济。她还到处修桥补路,资助敬老院,资助穷孩子读书……”

玉兰垂着头,懒洋洋地说:“她应该多做些好事,这样,也许可以减轻一些她的罪孽,还能让孤独的日子有所寄托,空虚的内心也多些安慰。”

金正良同情地说:“其实,仔细想来,小姨她也很可怜!”

“一个可怜的人,必定有她可恨的地方。”

金正良欲言又止,担心地看着玉兰。

玉兰沉默一会儿,故作轻松地抬头看着他,笑笑,口吻有些乞求地说:“别谈这个了?”金正良回她一笑,靠近她坐,伸手揽着她。

Chapter3

回到小镇,权裔整个人都清爽明朗起来,她很喜欢这里的悠闲与清静,小镇人的淳朴善良和这里自然美好的山水风光很适合她越来越闲淡的心情。每天陪着姨婆为小镇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体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与满足,她终于明白了姨婆大公无私全心为人的行为。

姨婆担忧她资助的几个孩子在她走了以后的上学问题,权裔说:“姨婆,你放心,我会延续你的资助,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病,孩子们最需要的是你的关怀,你的存在,你看他们跟你多亲。”

廖秋莲挂着泪,满怀心事地说:“谢谢权裔,我会保重的,我还有好多事未完成。”说完她欣慰地躺下睡了,最近她总是觉得体力不支,她强烈地感到生命的活力慢慢殆尽了。

权裔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静静地想着曾林在那幅画上的题字,渐渐地,她嘴角泛起一丝甜甜的笑意。她将手抱在胸口,幸福地感受着。

“嘟嘟”两声,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她纳闷儿地顿了一瞬,忙阅读手机屏显示的文字:“我刚刚梦到了你,还有砚彧,我们很幸福,你梦里有我吗?权裔。”权裔惊诧而甜蜜地笑了,看看睡熟的姨婆,权裔悄悄下床出门。

权裔走出门,望着高悬于空的明月,思绪万千。突见曾林下车走来,颇感意外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我等不及要见你,我本已睡了,可是……”听着曾林急急的表白。权裔的脸上泛着红晕,眼中含着万般柔情,她痴痴地望着全身都洋溢着爱慕之情的曾林,他英俊的脸上不仅写满爱意,还散发出纯真的光芒,深邃的双眼令人心醉。权裔沉醉了,她沉浸在了爱河中,兴奋而迷乱,内心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之感。

“我太幸福了,但是这幸福来得太快太极致!我不是仍在做梦吧?”

曾林伸手抚摸她柔润的脸,眼眶中骤然噙满激动的泪水,突然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住她,说:“我发誓不再让你受到伤害,我会加倍爱你疼你,弥补你过去的损失。”他的眼中燃烧着爱的烈焰,他捧起她的脸,低头深情地轻触那向往已久的唇,那甘美的润湿引发了他沉淀的激情,他突然搂紧她,狂吻下去,不容她有丝毫的退却,她双眼紧闭,浑身被爱情灼烧得震颤。她融化在了曾林激烈的爱情光芒中,这是跟梦里多么相似的一种情景,只是这吻比梦中更激烈更热情,她终于领略了销魂蚀骨的忘我境界。

他们久久沉醉于梦幻般的依恋中,他们眼中的对方是那么的荡人心弦。权裔心灵的防线终于被梦中情人跳出来攻破,这是自己心底一直珍爱的人,一直以为只能在梦中相会,权裔难以置信同时又欣喜若狂,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得了。

权裔心中那破败的往事,随着曾林的爱而被慢慢尘封,她的生命自此充满光芒。

灰蒙蒙的晨曦从云层的缝隙里透了进来,阳光在窗帷上织成美丽的图案。权裔一口气跑到山坡上,四周一片恬静宁谧,她感到很惬意,深吸一口气,有淡淡的花草清香扑鼻而来。曾林悄无声息来到权裔身边,他是一下夜班就急不可待地跑来小镇看姨婆,廖秋莲当然知道他主要是来看权裔,看权裔最近红润光泽的脸就知道她是恋爱了,一副沉浸在幸福甜蜜中的样子。

权裔仔细打量着曾林,这个她百看不厌的人,他有着一张清瘦而轮廓分明的脸。整个人也是清瘦而俊朗的,眼睛深邃透出智慧的光芒,既有严谨细密的一面也有浪漫激情的一面。他深邃的眼眸闪着迷人的光芒,权裔深深地被他吸引,他深情地注视着她,目光中带有不可思议的眷恋,她茫然不知所措,空气瞬间凝固。她涨得通红的脸诱惑着他,他情不自禁吻了下去,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的吻带着干净清爽的气息,她完全沉醉其中,忘了抵御,忘了拒绝。两个人就这样彼此消融,谁也没有想抽身的意识,权裔的唇温润柔软令人迷醉,他恨不得将她融化进他的口中,他怕一松口她就会逃跑,就会再一次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敷衍他,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

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古朴的激情,像电流一样从她的指尖传遍全身,她震颤起来,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喷薄欲出,这甜蜜的感觉令人晕眩。

曾林的这份感情带给她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她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怦然心动”,什么叫“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