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她睡得很好,没有再被什么奇怪的声音吵醒。可是等到她微微撑起睡眼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露出了红光,居然已经是傍晚了。而将她从梦中唤醒的是她的手机。
蒋岚没好气地将手机拿到眼前,原本以为是苏成,结果一看,是比苏成更烦人的音乐剧制作方。
本来两个月前她接了一个音乐剧的曲子来写,要是按照她以前的速度,几首曲子根本难不倒她。可是,中间因为和苏成在感情上闹了矛盾,使得她好一段时间都静不下心来。这眼看着合同上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可她连曲子的模子都还没有拿出来,这不免让人担心。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如果不按时拿出曲子让演员们照着排练的话,恐怕整个剧都要泡汤,到时候别说你这个作曲家,可能我的工作都保不住!”主管的语气并不像在开玩笑,“合同的期限过两天就要到了,要是你再拿不出曲子的话,这所有的责任就该你一人承担了。”
蒋岚来不及支声,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她倒是被这个电话弄得抓狂了,不过她冷静下来一想,现在赶的话,就算有了曲子,那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按照制作方剧本的构思,那天小千在楼顶上拉的那首曲子就非常的合适。
想到这里,蒋岚满意地点了点头。
蒋岚从木楼里跨出来的时候,扭头打量了一下。在这个小镇上,这两栋楼是仅存下来的两栋木质楼房。和着橘红的夕阳,看上去好像两座年代久远的坟墓。
蒋岚叹了口气,没有想太多,整理好思路之后,就敲响了馨姨家的木门。
之前,她本想过馨姨或者小千会找出无数的理由来拒绝将那首曲子卖给她,可她没想到,她敲门敲得手指都快肿了,却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馨姨和小千都不在?蒋岚有些失落。回到木楼的时候,蒋岚却看见对面二楼上的小窗子亮了起来,这就证明里面是有人的。
蒋岚有些不服气,爬到二楼通道的窗口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窗子。最后,干脆打开窗子,踩着瓦片,来到了那扇亮起的窗前。
窗子并没有反锁,虽然掩着窗帘,可她还是听清了里面的对话。
“来,小千乖,吃饭啊。”是馨姨的声音。接着,便是“吧嗒吧嗒”嚼饭的声音。
“来,再吃一口,吃了馨姨给你买糖果吃。”
这看似平常的话语,却让蒋岚觉得恼火,明明屋子里有人,为什么不给自己看门呢?
想了想,蒋岚伸出脑袋,伸手轻轻撩起了窗帘的一角。
原本,蒋岚以为这会是一个温馨得让人嫉妒的场面。可没想到等她刚一撩开那个窗帘,就被吓得“啊”了一声,然后迅速地缩回脑袋,蹲回了窗户下面。
她看见,馨姨的手里端着一碗饭,还是保持着那副标志的笑容。而站在她对面的小千,手里拽着几根铁线,他动一动其中的一根,馨姨就跟着做出相应的动作。是的,馨姨已经成了一具人偶。
蒋岚本来还惊魂不定,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过来,以为小千发现了她,连忙伸手捂住了口鼻。可小千只是伸着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将窗户给反锁了。
过来很久,蒋岚确定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之后,她才起身慢慢地爬回了木楼。
这时,她已经将什么曲子、音乐剧和前途统统都抛向了脑后。她掏出电话来,正想给苏成打电话求救,却发现上面多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正是苏成。
“呵,我在论坛上看到你的帖子,已经找到你在哪儿了,我下班就过来接你。”
蒋岚看到这条短信,还是不放心。几天之前,她因为和苏成吵了架,决定搬出来,就在论坛上发了求租帖子,回帖的有好几个,比较了一下,蒋岚选择了这里。她怕苏成会走错,于是,又将自己的确切地址发给了他。
收到接收报告之后,她才放下了心。她又将楼上楼下所有的门窗都锁好之后,才安心地回到了卧室。而这时,她才注意到衣柜上的那个DV,那里面到底记录了什么呢?
想着,她搭了张凳子将DV取了下来。
磁带里前面很长一段都只是空镜头,除了稀薄了月光,并没有任何东西。蒋岚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涩,正要起身倒水,却突然被画面中的一道影子吸引了目光。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将磁带倒放了一段,果然,有一个黑影上了楼,从身形上来看,应该是房东太太。
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了那阵熟悉的催眠曲。可是哼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妈妈妈妈,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吧,那今天我就给你讲《毒蛇和农夫》吧。”
接着又是小女孩爽朗的笑声。
因为隔得远,DV记录下来的声音很小,蒋岚好不容易才听清了。不过现在她更加疑惑了,房东太太不是说阁楼上锁着的是雨儿留下来的杂物吗,怎么会又钻出她的声音来呢?
蒋岚顾不得这么多,干脆又找来了上次那把铁锹,来到了通往阁楼的那扇铁门前。
那把锁质量还不错,蒋岚费了好大劲才将它撬开了。
阁楼里没有电灯,她摸索着楼梯爬了上去,鼻息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霉味。等到拐上最后一个楼梯口的时候,她才掏出手机,摁亮了背景光。
阁楼的房梁不高,四处都挂满了蜘蛛网,房间虽然不大,可手机微弱的光线也只能勉强照亮一个小范围。
蒋岚举着手机移动到最里边的角落时,突然吓得退后了两步,等蒋岚再举着手机过去看的时候,才确认,那里坐着两个人,背对着蒋岚,而且他们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被一根铁线套住,被悬挂在房梁上。
蒋岚忍住惊慌,将手机递到两人的脸部的附近,凝神一看,那是个小女孩,而她的旁边则是一个英俊的中年男子。
啊!蒋岚大叫了一声,正要撒腿跑下楼,却突然感觉脑后一沉,那一刻,她似乎没明白了这整件事情……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了,等我再醒过来,就看到你了。”蒋岚对苏成说。
苏成望着她,有些不解:“我刚才赶到的时候,你正倒在阁楼里,按照你刚才将的时间来看,距离我发现你已经两个多小时了,也就是说你被人打晕之后,那人并没有伤害你。”
蒋岚点点头。苏成抬眼看了看楼顶,然后掏出电话来。
“你干什么?”蒋岚问他。
“报警,楼上的两具尸体是房东的女儿和前夫,她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苏成推理着,可是很明显他的聪明在爱情上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蒋岚一直紧锁着眉头,突然,她伸手按掉了苏成的电话。
“你干什么?!”苏成好像有些生气了。
可是蒋岚却笑了起来,而她的笑容里是含着泪的,她问:“苏成,你到底爱不爱我?”
苏成扭头来看她,一脸的疑惑,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你到底爱不爱,我只要你的一个答案,爱或者不爱,很简单。”蒋岚像是在乞求他。
“爱爱爱,怎么不爱,你是我唯一爱的女人,当然,要除了我妈,呵呵。”苏成说了一个并不太好笑的笑话。
蒋岚也并没有因此回赠他一个笑容,相反,甚至掉出了两行泪。她的声音颤抖着:“你撒谎,那上次被我在酒店遇到的那个女人是谁?”
“哎,我就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我不是说过那是在办案子吗。”苏成一脸的无辜,他握着蒋岚的双肩,说:“我们先回城里,你需要看医生。”
蒋岚绕开了他宽大的手掌,突然嘤嘤地哭了起来。苏成看得心疼,上前抱住了她。他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安慰着:“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咱们先回去吧。”
蒋岚一直在抽泣,就在苏成正准备放开她的时候,她突然说:“苏成我爱你。”
“我知道,傻瓜。”
“所以,我不能让你离开我。”蒋岚擦了擦脸上的泪迹,不知什么时候手上多了一把尖刀。可是苏成因为抱着蒋岚,并没有看见……
蒋岚将苏成的尸体拖到了阁楼上,然后点了一盏油灯,整个阁楼都亮了起来。有三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呵,欢迎你加入我们。”
说话的人是房东太太,她伸手摸了摸那个已经成了人偶的自己的前夫和女儿。
而站在她旁边的人正是小千,他看着倒在地上的苏成,说:“你真聪明,如果不这样,他会抛弃你的,就好像当年她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带着女儿抛弃她,以及馨姨为了一场演出抛弃我一样。”
小千动了动手里的一把铁线,身旁的馨姨就动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小千,怎样才能把人偶做到像你这个这么逼真呢?”蒋岚伸手摸了摸早已经被做成人偶的馨姨,那的确是一个完美的人偶。
“呵呵,我来教你。”
那个晚上,木楼里又响起了小千以前拉的那阵调子,是他哼出来的。那个时候蒋岚才知道,原来,弥撒是唱给死人听的……
海棠花儿红胜血
自有记忆起,遗星第一次见到锦玉是在九岁的时候。
那是个寒冷的冬季,前院铺了厚厚的一层白雪。那些海棠被寒风折磨得只剩下干瘪的枝桠。父亲已经外出整整一年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他穿着白色的披风,手执御灵杖,走进茫茫的雪里。他说:“明年的这个时候,父亲就会回来看你了。”
她坐在里屋门前的石阶上,看着散乱的雪花一朵一朵将大门的门槛覆盖。已经一年了,父亲允诺的时间已经到了,可眼前只有煞白的雪花,却不见父亲的身影。
就在那时,大门突然开了,大雪卷进来一个消瘦的身影。她立马起身,然后就看见左手持着苍雪剑,右手拎着花篮的锦玉。
遗星失望地坐回原地,双手托着腮,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锦玉走过来,蹲在她面前,睁大眼睛问:“你应该就是星儿吧?”
遗星瞟过他一眼,把头埋得更低,还是不搭理他。
“噢,看来我是走错门了,”锦玉把花篮在眼前掂量掂量,“看来陌离大祭司的礼物是没法送到咯。”
遗星听到父亲的名字,立马抬起头,问:“你是谁?我爹爹呢?”
锦玉又蹲下来,说:“你爹爹呀,与盛欢哥哥南下出征了,没时间回来。”听到这里,遗星又失望地垂下脑袋。锦玉嘴边却扬起一个暖人的笑,伸手拂拂她的侧脸,说:“不过,他托锦玉哥哥给星儿带了礼物,据说是星儿最喜欢的海棠花。”
虽说等来的还是失望,但她还是疑惑的问:“这么冷的天,怎么可能会有海棠,你分明就是在骗人!”
锦玉笑,慢慢地将花篮拆开,一把一把将花篮里的花瓣取出来,然后将它们放进风雪里。粉红的花瓣在遗星面前纷繁飘零,她迈出脚步,走进花雨里,身体不由自主地转啊转,好似一个踏花而来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