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红色半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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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杨漫漫所有的证件是在一个月后下来的,他和小可人买了最近的票,似乎早已对那座时尚之都亟不可待了。

送飞机那天,杨漫漫站在登机口点着我的鼻头,说:“行啦,干嘛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过两年我也就回来啦。记住,照顾好自己,要是秦川欺负你的话,就写邮件告诉我啊。”

我点着头,“知道啦,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还有,对人家苏落好点,别大男子主义啊。”

就这样,我看着他们转过那个角。没多久,飞机轰鸣着划过天空。杨漫漫也就像那飞机一样淡出了我的视界。

可是,他又怎么知道,其实,我的身边已经没了秦川,很早以前就没了。

得知秦川的画展办得很成功后,我特意跑到男生宿舍去找他。见了我,他很无力的表演了一个微笑。

他说:“对了,我正有些事要跟你说清楚……”

我笑着将他的话打断,说:“不用解释什么,我知道你忙,这些,我都能理解。”

他的表情顿时难过起来,敛起眉头,他说:“不是,我想说的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我们俩并不合适。”

听到这话,一时间我有些手足无措,唇齿间吐出一句几个字:“为什么呢,不一直都好好的么?”

他别过头,叹出一口气,然后又无奈的说:“沈伊伊,你现在已经快20岁了,不能永远活得像个12岁的孩子,我是个男人,需要一个人的空间,然而你却让我喘不过气。”

我把头埋得很低,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两行眼泪就那样吧嗒吧嗒的掉。

末了,他说:“其实杨漫漫是个不错的男生,我看得出,他一直很喜欢你。”

那个下午,我翘掉所有的课躲在宿舍里没命的睡觉。一直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我挂着肿的像熊猫一样的眼睛到食堂里吃饭。

某个瞬间,我那么想念杨漫漫,真希望他能立马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忘乎所以的掐。直到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再告诉他,他有一张很乌鸦的嘴。

不过这一切,还是在杨漫漫飞离这片土地之前也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或许,在有了小可人苏落之后,关于我身边的秦川是败类还是王子这个问题就已经无关痛痒了。

秦川再次和我说话,是在杨漫漫走后的第二个月,他在企鹅号上给我发个信息过来。我点开一看,是一连串的网址,然后附带了一句话——有时间看看吧,挺感人的。

我在心里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很卑微点开了那个连接。

原来是一个博客,杨漫漫的头像很寂寞挂在显眼的地方,博客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如也城。我信手点开最近的一篇文章,然后端来一杯水,慢慢的读了起来。

你在我的左手边与我擦肩而过。

写这样一句寂寞的话的时候,心里好像是灌满了无奈。我抬头望着秋天的重庆,视线里有簌簌的梧桐树叶飘落。

记得朋友说过,重庆的梧桐不多,然而秋天的时候叶子却掉得如此慷慨。我笑了笑,然后继续这样一场对方根本不会看见的告别。

人说,遇见只是为了别离。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多么无厘头的话啊,不过如今看来,这倒真是一种令人揪心的过程。

第一次见你,我就从你手里拿着的录取通知书上得知了你的名字。沈伊伊,听起来会让人忍不住爱上的三个字。

……

记得你老是说我说话没心没肺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看见你,我的话就多起来,说起话来也总是口没遮拦的。

你还爱掐我呢,身上被你掐得紫红紫红的。每次晚上照镜子的时候,我居然还会忍不住的笑出声。现在告诉你吧,其实我读初中的时候就获过市里的少年散打冠军,不还手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我怕你噢,呵呵。

……

那天晚上,在大排档你喝得烂醉。你讲了好多关于秦川的事,虽然我一直觉得,那是个毫无责任心可言的花心大萝卜,不过,只要你喜欢就放手去爱吧。

……

最后,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呢。其实苏落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不过是我的表妹而已。还有就是,我一直喜欢你呢,好喜欢好喜欢。就像我一直把放在我的左手边,那只是因为希望你有天能读懂我的心。不过,我们应该还是错过了吧。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重庆的梧桐树叶会掉得那样慷慨了,其实那也是一种奋不顾身。

——《一场你听不见的告别》

冬天过去的时候,阳光又暖起来。有白鹭扑啦啦的飞过头顶,树叶那么绿,花儿那么鲜。

在学校里遇到秦川的时候,我会对着他以及依偎在他身边的女生点头微笑。那时候,再也无所顾忌。原来一切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时钟会走,一切也就慢慢的沉淀得像云一样淡,像风一样轻。

只是,偶尔想起杨漫漫的时候,我再也不觉的他的名字很无厘头了,相反,还会有阵阵揪心。因为我永远记得,曾经我就那样不知不觉的在他的左手边与他擦肩而过。

植物馆

天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雨点,拍在树叶上有不绝于耳的沙沙声。前方的山丘中间伫立着一栋雪白色的大房子,在稀稀落落的树林里,显得朦胧而诡异。山丘下歪歪倒倒的立着一个石碑,石碑上的字被风雨洗刷得模糊。徐放盯了老半天,嘴巴缓缓念出那两个字——阴山。

就是这里了。徐放肯定的想了想,然后又将老师之前的叮嘱温习了一遍。

在植物馆里不能高声喧哗,晚上尽量不要打手电,文教授是个生活严谨的人,每个细节都需要注意。

想着想着,徐放觉得很委屈。要不是为了林玉,为了这他才不会一毕业就到这深山野林来面对一大堆的植物和一个古板的老头。

走到那栋房子前的时候,他才突然想到,它为什么看起来那样诡异,那墙面白的没有半点杂色,在朦朦的雨天里,看起来就像一栋烧给死人的冥房子。

徐放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把挽起的衣袖和裤腿放下,整了整衣领,在确认模样得体之后,伸手叩响了门环。

叩到第三下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徐放伸着脖子看了老半天,门里黑幽幽的一片,眼前却不见半个人影。徐放愣了一下,缓缓推开那道白色大门。

突然一个黑色的人影倏地站到了眼前,徐放被吓得叫了出来。

那人一身黑色打扮,黑白混杂头发整齐的向后倒,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黑得发亮的十字架。此时,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像在驱赶一个不速之客。

您是,文教授?徐放怯怯的问,递过去老师的介绍信。

那人把信打开来,看了看信,又看了看徐放,有些迟疑的让开一条路,让他进门。

屋子很大,屋顶也比一般的房子高很多,整个大厅的地面是由碎花的瓷砖镶成,给徐放的第一感觉像是个荒废掉的教堂。对着门的那堵墙上挂了一块黑布,被门外灌进来的风一下一下的撩动着。徐放有些好奇,伸着脖子想要去探个究竟。

门突然被那人关了起来,屋子一下暗下来。徐放这才注意到,这座房子没有一扇窗户,关上门就完全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那人转身上了楼梯,徐放提着箱子跟了上去,看着那个隐隐的背影,徐放觉得心里毛毛的,也许是这个文教授和自己想象中的模样有很大的出入,比如想象中的文教授应该是一个喜欢植物充满爱心的老人,而眼前的这个文教授却面色冷峻,嘴边一小撮胡子显得犀利而冷静。而且根据徐放的观察,文教授还是个哑巴,这一点是老师事先没有提到的。

二楼的走廊很暗,一道道紧闭的房门在烛光里像是一块块墓碑,把他这个生人冷冷的拒之门外。

文教授停下来,从腰间掏出一大串钥匙,很熟稔的从中掏出了一把金黄色的,打开了房门。

徐放看的呆了,心想,要是把这样一大串钥匙给自己的话,可能每天开门都要用上半个小时。

文教授将那盏油灯放到书桌上,烛火站定之后,徐放看清了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墙面上挂满了五彩的油画,大多都是浓墨重彩,恣意狂放。整个房间很空,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写字台,一张凳子。

徐放凝神看了看墙上的画,由于灯光太暗,只能模糊看到油彩里都是花的轮廓。徐放不懂画,但是,上大学的时候听林玉提过,有种画派叫印象派,他们的画表面张扬怪诞,内涵却抽象含蓄。这些画应该也是属于这样一种画派吧。

徐放暗自想着,文教授转身出了房间。等到那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走廊里的时候,他放下包,脱掉还有些湿的外套,一头栽进了那雪白色的被褥。于是,他迎来了在阴山植物馆的第一夜。

第一夜

徐放醒来的时候,桌上的油灯已经燃得差不多了,蹿起来的火苗有种苟延残喘的味道。徐放慌了,他不敢想象这间屋子没有了光会黑成什么样子。

走廊里涌起一股悠悠的香味,徐放顾不得这么多,举着油灯往楼下走,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这条走廊真的好长,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楼下大堂里空落落的,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文教授?徐放压低着声音喊。

大堂里越来越静,风一阵一阵的在徐放耳边盘旋。他侧起耳朵,似乎听到了那风声里还夹杂着一阵怪异的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徐放想着,后脊背已经浸满了汗。突然,他的脑子灵光一闪,那是一阵钢琴曲,而且徐放听过那首曲子,是肖邦最冷门的抒情曲——《帕格尼尼的回忆》。

正对着大门口的那块黑布在他眼前一扬一扬的。徐放用手掩着那盏快燃到尽头的油灯,耳边的风声和钢琴曲混杂成撩拨人心的旋律,此刻他的好奇心早已压倒了一切。他缩了缩脖子,缓缓的靠过去。徐放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瑟瑟发抖,在手指接触到黑布的时候,用力一掀。

天呐!徐放一屁股坐到地上,一声惊叫了出来,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视界都黑了下来。

徐放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蒙住了,憋的他喘不过气。他还记得刚才那一刹那震撼他整个视觉的东西,那块黑布下面藏着的竟然是满墙的遗照!那一帧帧黑白的照片整齐的排列在墙面上。那一晃眼的功夫,徐放并没有看清照片里的那些人,只记得那样的画面无比壮观,隐透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那风声和钢琴声还在继续,不过,徐放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他的整颗心脏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个劲的乱窜。他刚撑起身子,突然感觉有一只冰凉手稳稳的搭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徐放浑身一战,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