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理想终归是理想,他们辗转了两个月,找到的工作不少,却没有一个令他们满意的。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厄运却不期而至。
那晚的夕阳很浓,烧得漫天殷红,像是要把天边的云朵熔掉。
路过吉安街的时候,他们在当时尚属破旧的巷子里遇到了几个无赖,他为保护她与几个无赖撕打起来。
她记得当时有好多的血,一片一片浸染在吉安街的青石路上,她都分不清那到底是血还是夕阳的颜色。
最后,几个痞子被路过的警察逮住,而他,却因为失血过多,再也没有醒来。
在一切结束之后,她还是留在了这里,努力了整整五年,圆了他那个未实现的梦,只是这一切他都再也看不见了。
说起这些的时候,她并没有难过,相反,而是很欣慰。的确,深爱的人肯为自己牺牲,这是多令人值得骄傲。
清晨醒来的时候,江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我看着她熟睡的脸,眉宇舒展,像个天真的孩子。
我将她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一张工作证从兜里滑出来。我看到上面印着一个寂寞的名字——桑秋离。
世上没有英雄救美
湘生盯着我挂在脸上的两只熊猫眼,露出一脸的心疼。他把我推到沙发上,然后就“叮叮咚咚”的跑到厨房里替我煮牛奶。
我看着他乐此不疲的模样,本想将昨晚突然“失踪”的事实向他解释清楚。不料他伸过指尖来阻止,说:“不用解释什么,我相信你。再说了,你也该有自己的自由。”
我看着他满是温情的脸,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说,公司的奖金拨下来了,足够我们买一套更宽敞,更明亮的房子。他还说,要把房子买在江岸上,面对江的那一边要镶一块好大好大的落地窗。
听着湘生天花乱坠的构想,我突然又想起了她,那个叫作桑秋离的女孩,以及她那个永远22岁的男朋友。
我跟湘生说起秋离的故事的时候,他正在看NA的季后赛。他对着电视一直都在叹息,“咱家姚明受伤了,这才叫可惜呢。”
我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来气,随手抓了一个气垫就朝他扔过去,嚷道:“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他继续捣鼓着遥控器,把音量调得更大,头也不回的说:“故事很好啊,不过有些老套了吧,这年头哪还有英雄救美的事儿啊?”
我白了他一眼决定不在理他,沉湎在属于她的故事里。这世界原来真有这样震撼人心的爱情。
湘生大概是意识到我生闷气了,突然扭过头来煞有介事地问:“那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桑,秋,离。”我一字一顿的说。
他也好象是被这名字所吸引,声音立刻降低了八度,“桑秋离……”
.相册
秋离依旧每个工作日都会到嘉利来,偶尔周末也不例外。店里不忙的时候我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们之间的谈话内容也丰富起来,从王家卫到岩井俊二,从川端康成到米兰 昆德拉,我们不停交换着彼此。她说:“你可以把我和他的过去写成故事。”我点点头,说:“但结局需要再完美一些。”她笑,“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完满了,至少他深爱着我,不是么?”
我也笑,取出CD机里艾薇儿的《he es Damn hing》放进去一张LUS,这样的音乐,才真正让人觉得安静。
或许是升任经理的原因,湘生这段时间又忙碌起来。
他说:“新房快交了,有空的时候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千万别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应酬太多,我总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疲惫,好象盛满了忧伤。
一个人的时候,我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有好多东西,本以为就这样不翼而飞了,如今又重新回到我的视线里,让人忍不住去回想关于它们的那些过去,这样的感觉很好。
去取书架顶上相册的时候,我不得不在脚下垫一张木凳子。我踮了踮脚,伸手过去掏的时候,凳子一斜,就连人带相册一块掉到了地上。
好多好多五颜六色的照片散落一地。它们记录了我和湘生的那些美好的过去,每一张都那样美。
我弯腰拾起,将它们按照时间顺序放进相册。
最近的一张是去年我们去丽江古镇的时候拍的。照片里的我们那样不顾一切的笑,我踮起脚去偷吻湘生的嘴角,他对着镜头露出很夸张的笑。照片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胖乎乎的苗族小男孩,盯着我们一个劲的傻笑。
记得照片洗出来的那天,湘生指着他对我说:“以后你也要给我生这么一个大胖小子。”
我忍不住笑了笑,还是意犹未尽的将照片往相册里塞。这个时候才发现这照片的后面还贴了一张同样大小的照片。我好奇的将它们拨开,急不可待这里面的风景。
照片已经很旧,氤氲开来的胶水将照片的四周都已弄得很模糊。可是,秋离和湘生的笑容那样明媚,那样清晰。两个人素面朝天,身后黄昏的夕阳见证了当时的他们有多甜蜜。
人归原主
3个月后,故事被杂志登出来,很多读者说:“这是你写得最悲的一个。”于是我难过起来,这样美的一个故事,竟没有一人能读懂。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在他转身丢下她的那一刻便已经死去。而今,他又如此真实的站在了她的面前,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卑微,他的一个身影便将她那以为永不再复生的灵魂轻易唤醒。这么多年这么多苦之后,他依旧是她的主宰。
而关于她的那个谎言,连自己都骗不过,又怎能骗得过旁人。”
秋离指着故事的结尾对我说:“原来你知道我在说谎。”
“呵,我瞎编的。”我为自己弄了一杯巧克力的奶茶。
“的确,故事是我编造的。他并没有死,当时他的选择是丢下我逃了。”她扭过头看向窗外墨绿依旧的柳枝,噙在眼眶里的泪水被阳光折射得晶莹剔透,“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爱他,如你所说,他是我的主宰。”终于,两滴眼泪滑下来,滴到咖啡里。她冷笑了两声,一口气将它喝掉,然后挎着包毅然走出了嘉利来。
我坐在椅子上,阳光璀璨,刺得双眼生疼,泪水却一直困在眼里,欲下不下。
湘生来接我的时候,夕阳几乎都要隐没在山头上了,远远撒过来的最后一丝殷红像是在宣告一场剧情即将落幕。我知道,这不只是夏天的结局。
湘生掏出一把亮铛铛的钥匙,说“房子我已经接了,钥匙你拿着。”
我看着他眉宇紧锁的脸,一切已经了然于胸。
我说:“陪我走走吧。”
湘生不语,拿出一支三五点上。
那晚,我们沿着长江从柳云路的中段走到东段。夜幕拉下来的时候,临江的街道全都燃起斑斓的灯火。那时候,我又想起了麦斯威尔的味道。
我问他:“这里美么?”
“早知道这里这么美,我们就不该把房子买在西段。”本是一句令人欣喜的话,却被他说得如此忧伤。
我转过身,靠在江岸的护栏上。正巧看见秋离从出租车上下来,微熏的样子不难看出又喝了不少酒。
我说:“现在后悔也并不晚。”
湘生想要解释什么,却被视线里的秋离惊得楞住,他撇过头,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两滴眼泪径直而下。
我说:“五年前你已经错过一次,如今,你已不再是个孩子,应该懂得什么才是你该负起的责任。”说完,我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不给自己回头的机会。
最后一次黄昏
两个月后,柳云路西段的房子装好了。我托装修的工人把卧室里落地窗上的窗帘取掉。已经是秋天了,低垂的柳枝终于成了暗黄,早晨天亮的时候,江面上笼着好大一层浓雾,隔着玻璃看出去,还真是空落落的。
湘生告诉我他们快要结婚的时候,我把房子的钥匙给他,说:“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湘生不接,“这是我买给你的。”
“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着太冷清。”我说。
他一时有些词穷,坐了半天,说:“对不起。”
我笑,“和你四年的感情又怎能敌得过你们的青梅竹马。”湘生想要说什么,被我快速打断,“我知道你对她绝不止是愧疚。”
他看着我,狠狠的吸着手里的维他奶,两只眼睛被涨得红红的,最后,他冷笑着说:“原来真如你所说,生活就是一个故事。”
我也笑。
这时窗外的落霞又钻进来,昏昏黄黄,闪得人眼睛都疼出泪水来。没想到,这秋天的夕阳也是如此热烈。
垂死之人
那天下午,苏成接到了摄影师林佳楠打来的电话。
“我这边有了新线索。”
苏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催促道:“你快讲。”
“我不是曾在你论坛里的那张帖子下面留了言吗,今天又有人通过资料里的QQ号码找到了我。”
“怎么了?也是跟我们相同情况?”苏成疑惑地问道。
“这个倒是没说,不过听他的口气好像还知道些什么,原本我想约他出来谈谈,他却说什么不便外出,只给了我一个他的家庭地址,让我们今晚去找他。”林佳楠的口气有些急,他好像比苏成更加急切需要解开这个真相。
苏成想都没想,说:“那好,我现在就出来。”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苏成一天早上起床,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背上竟然多了一朵玫瑰样的刺青,思来想去,他想不起自己何时纹过身。于是,他在某知名论坛上发布了一张帖子,向众网友求救。
几天后,苏成看到了林佳楠的留言,并通过论坛会员的资料,加了他的QQ号。原来林佳楠也遇到了和苏成相同的情况,后背上莫名其妙的长出了一朵玫瑰状的刺青。两人都觉得这件事十分诡异,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成和林佳楠按着对方给出的地址,找到城南那片烂尾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林佳楠在楼下望了两眼,正要迈步上楼,却被苏成拽住了。苏成盯着他疑惑的问:“咱们就这么上去?”
林佳楠挤着嘴角笑了笑,像是有些轻蔑:“莫非你还怕上面有埋伏?我可等不住了,这该死的刺青,我看一眼都心烦!”
说完,他就甩开苏成,埋头钻进了黑漆漆的楼道口。苏成愣了一下,也只好跟了上去。
楼道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苏成本能地跺了跺脚,以为会有声控路灯,结果只招来了一阵钻心的脚痛。
林佳楠在三楼停了下来,伸手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上叩了一下,没想到铁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房子里很黑,苏成攥紧了拳头迈进去的时候,还闻到了一阵恶臭。那种臭味就好像是从一堆腐肉上散发出来的,一丝一缕,不经意就织成了一张密网,将苏成的鼻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电灯开关在进门的左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