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美男蝎女之虐爱葬心(泥蝶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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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李练达的新住处在城市北面郊区的一个村庄,叫口北村,在清代曾经是燕都的八大景之一,景色之名叫做口北长村。其实村子的全名叫口北长天村。李练达怀疑这个名字是不是念倒了,应该是天长北口村,因为这个方向是燕都古城的北出口,李练达走过的一段路就是古代的青石板的驿路,看那石头的成色和光滑度就知道已经有些年头了,至少有千年的磨砺。因为北出口过去是死人出殡的道路,所以很多人管这条道路叫阴阳道,有点忘川之水的意思。天长有天长地久的意思吗?那长天呢?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的长天吗?李练达找不到一个可以解释清楚的人,既然走上这条路,既然来到这个村庄,管他是什么地方什么名字呢?只要有一个藏身之所就行,只要有一个蜗壳就行。

李练达也听见有人管这个村庄叫官儿坟,好像是特指长天村的村北头,慕月明说村北头有一个清代的坟墓,是一个清代的蒙古王爷的坟墓,拱墓做的很大。这里是有一个不算古老的传说。据传很多年前有一个喀喇沁蒙古王爷去世后,棺材由庞大的送葬队伍抬往三家新乃里龙蛋山,路过这里时,天降大雨,六十四个抬杠的人是怎么也抬不动那轻薄的红松木棺材。一群人陷入瓢泼的大雨中。在进退两难之际,跟随下葬的阴阳先生掐指一算,说,此处就是风水宝地,王爷可能不想归老祖坟,他相中此地了,这也是王爷的领地,咱们就地安葬吧!于是就有了这样一个以坟为地名的地方,在喀喇沁王爷的领地,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名字,什么公主坟,王子坟了,都可以叫得出来。李练达一直想探究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坟地,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探究历史或传说的真实性。在明清时期,这一带是喀喇沁右翼和喀喇沁左翼蒙古王爷的领地,甚至有人挖掘考证出成吉思汗就是在喀喇沁左翼的一个领地出生的,后来才迁往大兴安岭的。李练达不知道这个是不是传说,一切皆有可能,蒙古人不写史,所以一切都无从考证。

这曾经是一个英雄跃马扬鞭的草原,可是如今连草都很少见到。

李练达和慕月明看房子时是黑天,到达这个村庄时就是一片黑咕隆咚,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住处时,却发现里面的房间没有灯亮,木头栅栏门也被链子锁锁上了。房东一家不在,他们没有进到院子里,更没有进到屋里,李练达看到的只是模糊的房影儿。慕月明对他说,就这么一个简陋的地方,你看行吧?李练达说,行,只要有一个窝就行。李练达只在黑暗中看了一下这所房子的黑影儿就同意搬来了,他一定要离开那个乌烟瘴气的罪恶地方。

李练达自己骑着车子凭着记忆来到新住处。

李练达这才发现新住处其实很破旧,黑暗真的让人容易轻信。这是一处很老的老宅院,从它现在的规模和破落的程度可以看到它曾经的辉煌。走进村庄,就看到到处都是规整的北京平和尖顶红瓦房,各家各户的大门外的院墙全是清一色的红砖院墙,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大门楼,将自家的空间封闭得很严实。只有到了新房东家才换成秫秸和泥和砖头瓦块的泥墙,墙上生长着蒿草和狗尾巴草,已经被霜搭了,只剩下秧棵儿的形状。大门则是一个木条砸成的栅栏门,七扭八歪地立在那里,木条上长满了干枯的白木耳。李练达注意到大门口两边那莲花瓣状的淡青色石台,那是很古老的造型,古朴,简洁,李练达想这绝对不是俗物,是庙宇的柱石吗?但是为什么却放置在这里,蒙尘污垢呢?

李练达站在这个历史的门口,像是有历史的阴风从脑后吹过,李练达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座青砖青瓦的古建筑像一个寡妇一样低眉顺眼地处在高墙大院的窥视之下。像是受尽了委屈和奚落。老房子本来就是青砖青瓦的古建筑,是有些年头的古建筑。李练达想这座老房子不是古庙就是大户人家的老房子,只不过败落了,房子的主体建筑被人用白石灰给粉刷过,粉刷了石灰后却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苍白。每一个窗垛之间都有一个中国结的如意造型,如意下隐约的还有宋体标语的印迹,那标语是“深挖洞,广积粮”吗?李练达问了一句自己。经过仔细辨认,李练达确定那模糊地被覆盖的就是这个简单的标语。

李练达用力地推开慕月明为他打开的那扇快要四零八散的木栅栏门。

院子被直通屋门的一条甬道隔成大小不一的两个园子,西边的园子里是茄子辣椒等枯萎的秧棵儿,有一丛胡萝卜正蓬勃地生长着。园子里靠近西窗有一棵树冠浑圆的鸭梨树,叶子斑驳,数不清的鸭梨在做着自由落体运动,但是地球的引力还不能将他们坠落。李练达想象着梨花盛开的春天,这棵梨树一定是这个村庄的一个亮点。李练达正在沉浸在心花怒放的遐想中,一阵吵嚷的鹅叫将他拖回到现实中,只见东面园子里散养着一群白鹅,它们伸长了脖子从红砖砌成的花墙的阴影中走出来,他们的长脖子目标一致地向李练达伸过来,像是群舞,同时伸过来的还有它们难听的聒噪声。白鹅在阳光的照耀下油亮油亮的,它们的肉红红的鹅头也明晃晃的,这些白鹅在种着青绿白菜的园子里是主宰者,它们追逐着李练达的影子,李练达向它们挥着手,它们的叫声更加清脆响亮。

李练达朝白鹅吼了一声,白鹅回以更激烈的嘎嘎叫声,像是声讨。

白鹅的叫声引来一只狗的不停狂吠。

李练达抬头看见老屋的屋顶是青色的片瓦,密密地搭接在一起。房檐头上是雕刻精致的瓦当,瓦当大多为莲花瓣造型的瓦当,正中间为一款“万岁富贵”的瓦当,很有些历史感,李练达不由得肃然起敬。这当初是怎样的一个大户人家,或者这瓦当是怎样的一个出处,怎么会流落到平凡百姓家里,并被镶嵌到屋檐上。而房顶上也长满了杂草和蒿子,都已经呈现出秋天的萧瑟。李练达在屋角上发现四神兽的瓦当,李练达顿觉时光倒流,仿佛自己回到了遥远的辽代,或者更为久远的大燕国时光。这是一个古建筑的废墟呢?还是一个时间的废墟呢?还李练达仔细地观察那些古朴的莲花瓦当和屋脊上的瑞兽,这到底是一户大户人家呢?还是一座小庙呢?这些都不能问,一定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狗的狂吠将人从屋里引出来。李练达看见从黑乎乎的屋门吱扭一声开了,从到腰腹部的二门里走出来一个身子向左倾斜的中年男人,他青布马褂,头发蓬松,在梨树的阴影里只是一个黑漆漆的影子。他站在门口向李练达望了望,李练达看见他哭泣样的苦巴脸,黑而且瘦,李练达想这就是慕月明所说的那个鳏夫吗?中年男人或鳏夫伸手向梨树上摘了一颗黄熟的鸭梨,用手擦了一下就放进嘴里,他一边吃梨一边朝李练达望了一眼。他蠕动的嘴容不得他对李练达说半句话。待到李练达走到他身旁,那个人已将葫芦形的鸭梨吃成梨核儿,他顺手将梨核儿从李练达的肩上飞过去,李练达抬头惊了一下,梨核儿正好落在白鹅的惊叫中,惊起了更为热烈的尖叫,白鹅们挪动肥硕的身子奔抢过去,梨核儿早已经落进白菜的白绿色窠里,鹅群一阵阵愤怒的叹息。李练达想这算什么呢?是下马威吗?吃梨的男子还是没有向李练达说一句话。他迷茫地看着李练达。李练达将车子立在梨树下。李练达向他看了一眼,但是他好像并没有看到那个慕月明所说的鳏夫,他仿佛是透明的,或者说他就是一个背景。李练达抱住行李又拉开了屋门的两扇半门,推开两扇漆黑黑的房门,同时闻到了那种在心里挥之不去的霉烂味。李练达好像再一次回到久远的年代。李练达调整了一下眼睛的亮度以适应屋子的黑暗。李练达最后又推开同样漆黑的榆木板门,那种强烈的霉味仍然回旋。

一铺大炕上凌乱地堆着两套行李,老式的窗子被一个写着燕都高中的床单挡住了半截儿,在半截白色之上是一棵斑斑驳驳洒落着阳光的梨树枝杈,阳光中跃动着鸭梨的诱惑。李练达将行李扔在土炕上。李练达环视了一圈,发现墙壁是用发黄的白纸糊成的,有一种仿清朝的毛边纸的味道。北面墙上是jidu教的祈祷词,一张印有耶稣被钉在十字架的图画上有全部的祈祷文:奉我主耶稣jidu的名祷告,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父的名为圣。愿父的国降临,愿父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父的,直到永永远远,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