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扬说,你还记得吧!咱们回长天村的村口处,那里不是有一棵会说话的老槐树吗?那天老槐树不知怎么就打盹了,它忘了提醒我了。老槐树旁边不是有一个变压器吗?还记得吧!变压器不是有些陈旧老化了吗!秋天里总有自己打火自己冒电火花,再说也跟老槐树离得太近,村里人怕下雨打雷什么的伤着走路的人,也怕变压器将雷电引入大槐树,就决定在入冬前将变压器挪走了。星期六那天早晨我上学校时他们还没有挖坑,哪想到白天他们把变压器挖掉了,也没做什么标记。等我回家时,正是月黑头,我也没有在意,哪知道一脚踏空,摔了下去,把左脚后跟跟腱肌肉拉伤了,还好,不是很惨,如果是跟腱断裂,那我明年就全都被毁了。幸好有一个老乡出去办事回来,听见我在大坑里面呼叫,就回村里找我老舅的小舅子他们把我拉了上来,他们连夜把我送到医院里来,一检查,还好,还不是很严重的,估计有个把月的就好了。
李练达说,那医生说怎么治疗呢?得多少天才能好?
萧正扬说,在外面敷上舒筋活血消肿止痛的药,再打上石膏封闭两周,然后每天内服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前两天输液,都是消炎的。估计得拖拉一段时间,不过不影响我的学习,我在这里也一样学,我觉得有些老师讲的还不如我自己的理解,自学时更容易让自己思辨。嗨,你说这也该着。前赶后赶,就让我一个人给摊上了,要是有你同行就好了。
李练达说,那你得耽误一段时间了!不过别着急,慢慢养病吧!
萧正扬说,要是有你在就好了,咱们俩说说笑笑,我也就不会太疏忽了,肯定不会出事的。若是有你同行,定会陪着我重温往日的欢乐。我那天也是溜号,仰脸朝天的看槐树繁枝里的星星,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
李练达说,早知道是这样,我说什么也不搬走了。每次都是你照顾我走夜路。没想到我一走,你却摔了。这哪有天理啊!
萧正扬说,没事的,说着玩的,过些天我就能回去上课了,你不用惦记着。
李练达说,你还是那样开心的微笑。不错吗,规格挺高的,一个人住单间。
萧正扬说,我要微笑面对生活,不管是逆境还是顺流。再说这也算不了什么大病。我权当是休息吧!这个屋是靠北山墙的屋,屋子冷一些,别人都不愿意住的房间,刚入取暖期,这个房间把一头,我刚进来时住的那三个人都调到南面朝阳的房间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冷是冷清了些,但是清净。也适合我读书,真是难得的清净,就就觉得时间怎么这么长啊!感觉手表上的表针走得都特别慢。有时候一个人望天,数窗口边的五叶地锦叶子,哪片变颜色了,哪片偷着掉了。也很有意思,最美的时候就是有两只白鸽像是通人气,站在窗口跟我对视,我瞅着她们,她们也瞅着我。那个美啊!这就是温暖的人生。
李练达说,真的很佩服你,能在枯燥的养病期间,观察生活,观察生命里带来的不一样的感受。那谁陪护你呢?要不我请几天假陪你?这是难得的时间。我们可以每天都在一起。
萧正扬说,不用的,我已经能自理,练习单腿蹦,想到哪儿都能去了。我父母他们早都回家了,就剩下我舅舅一个人在陪护呢,他跟这个医院的很多大夫都熟。他刚才出去打开水了。你进来时,我以为是我舅舅回来了呢?没想到一抬头是你给我惊喜。
李练达说,出院以后怎么办?怎么上学啊?
萧正扬说,还没有想那么多呢?估计好了就能走了。
李练达说,要不我借一辆车子载着你吧!咱们又可以一起走了。
萧正扬说,到时候再说吧,先谢谢你啊!到时候咱们又能一起走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李练达看到萧正扬的舅舅拎着暖水壶进屋了,李练达一时间将他模糊的记忆又给校正了,李练达以为这个形象会一直模糊下去,乃至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萧正扬的舅舅转过身关门,他并没有注意到李练达的存在。他自言自语地说,今天烧开水的那个家伙像是死了老爹,态度太不友善了,水烧的不好,还摆牛bi,好像谁欠他几吊钱似的。真没看过这样的人,不就是接个班吗?有能耐人家的子弟哪个不是博学多才,考一个好的学校啊!就他那个样儿,连小学都没毕业,还装什么孙子啊!一个烧水的还那么大脾气。这家伙,一说大水的排成一个长龙,还得听他损着,像什么事儿啊!
萧正扬的舅舅关着门发着牢骚。
萧正扬说,老舅,发那么多的牢骚干什么?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干吗?别气大伤着身子。老舅,这是我朋友李练达。李练达对萧正扬舅舅的印象更加清晰了。李练达走上去帮助萧正扬的舅舅拎水。萧正扬的舅舅说不用了!李练达对萧正扬的舅舅说,舅舅,你还认识我吧!萧正扬的舅舅放下暖水壶说,你看我这记性,我记不太好了,在哪儿见过你呢?想不起你是谁了?你是咱们那儿上下营子的吗?那你是谁家的呢?跟我们有亲戚吗?萧正扬说,老舅,你老糊涂了。他就是在你们厂子宿舍住的那个李练达,你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萧正扬的舅舅拍着脑门说,看看,你看我这记性。我昨天还跟正扬问你了呢?李练达说,老舅,你又回单位去了吗?萧正扬舅舅说,昨天回单位看看,把行李收拾一下,厂子破烂不堪的,也没什么可留恋的,有很多人都停薪留职了。正扬也把你的遭遇也跟我说了,那个安子春最他妈不是人揍的了,最近他们几个都被公安局抓起来了,他跟他那几个把兄弟把单位的大机器偷着卖出去了,最近破案了。你说这是什么世道吧!竟然敢把单位二十几万的机器设备给偷出去卖,你说那么大的机器怎么就被他们几个给鼓捣出去了呢?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疯了,什么都敢干,能把天给捅个窟窿。这不,前两天案子破了,他们几个人都被揪出来了,这回都进去了,难兄难弟,这就是做的欢死的快。我们几个老人在那儿时,他们几个年轻的后生还收敛一些。我们这些老人一走,他们就更无法无天了。安子春那小子拉帮结伙、占山为王,胡吃海喝、欺男霸女,简直是坏事做尽,不给自己留后路。李练达说,是吗?那个安子春真是胆大包天啊!我在那儿时,就他们就说要搞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弄出点大动静来,原来就是这事儿啊!舅舅,那个张庆来有事吗?萧正扬的舅舅说,张庆来那孩子没参与,那个孩子仁义,他爸爸是我们那儿的总校校长,托人给他换到别的机关事业地方工作了,已经走些日子了。这些新招上来的孩子,就这小孩儿还不错,上进,仁义,有心劲儿。看我们厂子这阵势也快黄了,产品不对路,也没有什么销售渠道,厂长也不作为,就知道整天喝酒打麻将泡妞给领导送礼。我是早离开早好,眼不见心不烦。你们年轻人可要长心,千万得考出去,离开燕都这个小地方,到大地方去施展才华。大地方的机遇也多,只要你们有能力,这世界就是你们的。
萧正扬说,练达,我老舅就是没赶上好时候,那时候家庭成分不好,不让考学,要是赶上现在的好时候,咋也得考个清华北大的,我老舅聪明过人,在农村是一个明白人,是有名的赛诸葛先生、土专家。
萧正扬的舅舅说,哈哈,还没见过外甥忽悠舅舅的呢?
李练达说,看出来了,外甥这么优秀,舅舅肯定优秀。
萧正扬的舅舅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学得油嘴滑舌的。
三个人哈哈哈大笑。
李练达从部队医院出来时,气温骤降。天空阴沉着脸,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雪。城市一片灰暗阴霾,没有一点生动的颜色。这冷冰冰的面孔,让李练达很讨厌这座阴冷城市的这个季节。医院的鸽群又在人群的惊吓中划出无数的椭圆,又纷纷地落在楼沿上,像是灰色的书签,在时光里飘落。站在燕都大街上,李练达像是一棵冷漠的冷杉,在北国的街巷上组和故事,街上的银杏树都落光了叶子,偶尔有一株的银杏树上还结着橘黄的银杏,远远地散发着恶臭的味道。矗立在风中的李练达装饰着行人的眼睛,满街的人街上行色匆匆。李练达的心沟壑纵横,每个人都奔波忙碌在自己的故事里,绝对没有重合交叉的地方。李练达对自己说,这个城市,自己只是作为龙套来的,你连正式的舞台和名字都没有,你只是一个龙套演员,你在许多情节中必须将自己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