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改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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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朝中的动向也因蔚皇后被禁足的事而稍稍起了变化,只是在局势未见明朗前北朔国的使臣却已经到了。

今日是宴请北朔王使的日子,众臣皆携夫人出席,若然本早就想出宫去,却为了避开今天与蔚舒樱争第一夫人之位而不得不留在了宫中。且不说凌君涵对她用情到底深到什么程度,就现在南宫氏风头过盛,若然为了南宫敬德考虑也是该将这次机会让蔚舒樱的。

奈何弋鸿宣似乎没有要放过若然的意思,执意要将南宫氏推上“风光”的顶峰。宴会还没开始,便命了手底下的太监总管德顺公公来喧若然。可那公公却是忙人一个,将消息带到便又匆匆离去,幸好由遥辰阁到离明殿的路很好认,沿着雕刻有朵朵莲花的青砖小道走,顺着那鼓乐声最喧扬的方向,未过片刻,便能看到那百层玉阶之上巍峨庄肃的华美宫殿。

一路走去,愈接近离明殿,人影便愈多。若然脚下匆匆忙忙地行着,双眼的目光却流连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那个应该白衣飘飘的儒雅公子。

奈何殿内人头攒动,着衣者又甚多,找一个人谈何容易。若然不禁也暗暗变了脸色,心中一阵发凉:眼见天色近暮,君涵却还迟迟未到,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若然已经十几日未曾回家,也未与他有什么消息上的往来了。

站在离明殿的台阶下,若然飞转眼眸再次瞟了瞟四周,正急得心浮气躁时,眸光忽地一滞,对上了迎面走来的人群中那个锦衣贵裘、脸上笑意看起来相当豪迈的男子。

虽说只见过这个男子一面,可若然却深深地记住了他,他有着众人无法比肩的身高,这种人在人群中太过夺目,有着狼一样的野性。这不,若然刚瞧见他的瞬间,他就嗅了嗅鼻子,像是发现了猎物般陡然抬眼对上她的眼眸。

眸光似鹰,犀利暗沉。

若然心中一惊,迅速敛了眸子,侧身,神色自若地和站在她身旁、久久喋喋不休讨论着北朔新皇如何如何的人一同言笑欢欢。

身子虽然侧过来了,隐约地,若然还是能感觉身后有两道锋芒刺人的目光纠缠在身上,且越来越近。尽管若然与他并未有什么交情,可却有一种清醒的意识在断提醒自己,这个男人太危险。

若然暗暗摒住了呼吸,正准备着待他靠近自己便抬步逃离时,耳边却传来了一温润清和的笑声。若然的唇边不自觉地扯了扯,笑容浮上面庞时,心底却涩得慌。这一次,即便不去看,只闻笑声,她已知来人是谁。

“云使节,贵国使团成员可都到了?”话语清徐,似夏夜拂上脸的风,让人感觉很舒服。

云端默了片刻,缓缓笑起:“原来是凌大人。在下只是开路的,大部队还在后头。”

话看着圆滑,却字字带刺见血。

若然皱了眉,忍不住回头偷偷瞥了一眼。

霞光下,白衣修长的身影淡伫如初,君涵也不说话,只弯唇笑望着云端,眸子彻黑如墨玉,眼底却带着夜色的神秘光芒,仿佛看的人微微不小心,便会沉沦其间。

这样的笑容不卑也不亢,安静中,犹带着折摄人心的力量。

云端果然愣了愣,脸上的笑容稍稍一变,顿时去了三分鄙夷之色,添上了无尽的热络之情。他始终该知道,眼前这个男子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内迅速爬至高位,总有他不平凡的地方。

“凌大人好风度。听闻更是娶得两个美娇娘,让众人好生羡慕啊!只是这世上万物总有个伯仲,总须决个雌雄……”

云端文绉绉说话的调调,还有他粗犷面庞上奇异现出的风雅之色,实在是滑稽别扭得让若然忍俊不禁。又或者是因为他这带有异国腔调的汉语实在是有趣得紧。

若然在不想在此刻引起不必要的闲话,于是悄悄往后挪了脚步,隐藏在来往皆密的人群中,先踏上了前去离明殿的台阶。

“想不到云使节第一次入我朝,便对朝中官员的私生活如此关心。”还是淡淡的生活,可话中的深意却昭昭。若然知道凌君涵是个出色的外交家,却不想去多听他们带刺的外交辞令,先到了离明殿门口,刚要呼出一口气时,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若然本就处于心神不定的惊慌中,此刻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拍惊得一跳,忍不住脸色一变,怯怯地回了头。

入眼处,绯色描金的踞纹锦衣,俊美如玉的面庞,温婉风发的眉眼,优雅含惑的笑容。

“舒樱!”若然怔了半天才叫出声来,这是一种遇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想来也可笑,偌大的离明殿若然竟不认得多少人。

蔚舒樱此刻见若然这般反应,忍不住轻挑了剑眉,眸光微动:“怎么,见到我就这么开心?”

两人的关系如今却是好得没话说,只是凌君涵始终是她们的禁忌话题。若然没功夫和她开玩笑,一把拉过她走到宫殿的角落,轻语:“皇上叫了我过来,可以是有什么吩咐,我到到就走,遥辰阁里还需要有人照应。”

蔚舒樱轻笑一声,转了凤眸看向若然:“然后呢?”显然她明白若然这样说无非是为了将凌君涵身边正夫人的位子让给自己。

若然皱了眉,低声:“今日来者不善,你到时要沉住气啊。”

蔚舒樱摇头,依然笑得恣意:“若然同我们一处坐下,看那帮不善的‘来者’还有何言语?”

若在呆了呆,眼见她这样无所谓的样子不禁有些恼:“你们蔚家和我南宫家现在都被推上风火浪尖处了,还是少惹人眼为妙。”

蔚舒樱突地不说话了,只低眸瞧了若然,眸中又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却又马上闭了闭眼,换上了那副不在意的笑容。

若然瞪了她一眼,颇是无奈地道:“我做个样子给弋鸿宣看看自己已经来过了,便马上回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皇上既是叫你来了,便是准备了好戏,你如何能逃过?”蔚舒樱笑了笑抬眸,明彩华灯的亮光钻入她的眼中,映得她的眸光潋滟如波。

事实如此,若然当然想到了,本来潜意识中还存的一丝侥幸却被蔚舒樱无情地揭穿,垂了眼眸,抿抿唇,懊恼道:“这人三番四次算计到我头上……”

只顾懊恼弋鸿宣的若然没注意到蔚舒樱的眼眸黯了黯,却又立即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只是眼神空洞,不似有神。

“在想什么?”若然拧了眉,似是对她处于游离状态有些不满。

“在想我们如何能逃了这冥冥中的安排。”蔚舒樱竟直了脑筋,冲口而出。

若然脸色顿时一变,原来眼前这个女子比自己看得还清明,果然不负君涵喜欢她一番。霎时若然心中又喜又酸。尽管宫宴还未开始,弋鸿宣也未到,但此时殿内来宾虽多,人人都坐于自己的位子上,安静而又认真地欣赏着殿中央的歌舞。气氛依然热闹,却远不同殿外的自由与喧哗。

请柬交给迎上来的内侍后,蔚舒樱与若然被领去殿中左侧第三排靠后的席位。

视线很好,眼前没有蟠龙金柱挡着,隐蔽性也不错,一眼瞧过来,也难在意她们坐着的这个地方。这样上好的位子却不知是谁安排的?若然只知定然不会是这样处处要将自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的弋鸿宣安排的。

青玉席上,美酒佳肴已呈案上,夜光杯,银色箸。

蔚舒樱和若然到得不早也不晚,左右两侧第一排那些留给王族显亲、北朔贵宾的位子都空着,而后三排的位子上差不多都已坐满了人。

若然转眸略略看了看周围,见没有熟悉的面孔和异样的目光后,终于慢慢放下心来,随着他人一般把注意力移向了殿中央的歌舞上。

霓裳羽衣,簪羽碧钗,香散飞巾,红袖长舞。众舞婢皆美色,体态也轻盈,动作也灵活,弋阳国的歌舞之技十分出色,尤其是宫廷的舞,但凡见过的人皆称惊艳无双。若然虽不懂这高雅的舞曲,却也觉得心中舒坦得很。有时候这舞,这人不必过份完美、圆满,但凡自然便可。只是心中总隐隐得像是被什么事烦着,看完两支风格相近的舞后,若然终于有些不耐起来。

“觉得无趣了?”不知何时萧潋里坐到了若然旁边,询问道。

若然侧眸看了他一眼,撇唇一笑,反问他:“难道你觉得有趣?”听闻这萧大公子是朝中最通音律、舞曲之人,想来他的口味便不止于此。

萧潋晨饮了一口酒,凤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殿中舞婢,似是看得津津有味:“丽人满目,对于生性爱美色的我自然有趣。”

若然语噎了半天,翻眼白他:“是生性好色吧?风流郎!”

他勾唇笑了笑,不答。

若然瞅着他的脸颊看了许久,心念一动,忍不住呢喃出声:“你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他神色骤然怔仲,回眸看若然时,眸底幽暗不明。

“你说呢?”他慢悠悠地问,看似毫不在意。

若然笑笑,终究还是把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回心中,挑了挑眉,移开目光,漫不经心地答:“多情总被无情恼,还是无情的好……”

萧潋晨扬了眸,动了唇角正要再说什么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却骤然划破了殿间的融融和谐:“皇上与北朔国使臣到!”

皇上一到,殿内顿时安静得鸦雀无声,若然跟随众人匍匐于地参拜后,回位肃然坐好。金銮上置有三席,弋鸿宣居中,太后与北朔国使团代表各坐一侧。若然禁不住好奇心,抬眸飞快地瞟了眼端坐高处的三人。

只见弋鸿宣身着明黄龙袍,肤色净白,那不动声色的庄稳气度,眉宇间隐隐露出的枭桀霸气无形中散发开来。坐他左侧的是萧太后,也是风华绝代的萧潋晨的姑姑。萧家人的美貌素来传闻天下,萧太后也不例外。她今日穿着暗红色绣凤钿钗襢衣,头上青丝葳蕤盘旋若凌云,牡丹国色的面庞上,因心中喜悦而浮现着淡淡的粉红光泽。

等看到那个使节时,若然凝了眸,因心中惊讶而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这个使节老生面熟,古铜色皮,颚下留着三寸褐髯,眸间光华内敛,长相虽不俗,却不如方才若然在殿外碰到的那个高大男子更有王者之气。不过那个云端为何会只是他的手下呢?难道是因为他比较年轻?

若然暗暗一诧舌,刚要低眸收了眼光时,殿外又传来内侍的高呼声:“皇上宣众臣及家眷和北朔国贵宾入殿!”

正在若然左顾右盼间,不知为何,蔚舒樱心中一惊,手指一颤差点打翻了面前的酒杯。好在归座的凌君涵眼明手快抢先扶起,避了杯子猝然落地的尴尬声响。

蔚舒樱脸上一红,不敢抬眼去看凌君涵和若然的反应,只得心虚地垂下头。凌君涵轻声叹了叹,忽地伸指过来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掌心柔软温暖。这样的温度消去了蔚舒樱指间的冰凉,更让她心中没来由一安,呼出一口气,不再紧张慌乱,缓缓抬了头。

若然只得当作没看到这个场景,匆匆抬眸时,那些贵胄们正鱼贯进入殿内。他们弯腰躬身行过礼后,转身入座。看了看进来的众人,只见云端坐在右侧第一桌,他的气场之大完大盖过了一旁长的蔚相和萧大人,虽然年轻,却绝非那种鲁莽的人。

若然正想着时,萧潋晨已凑过头来在她耳边低语:“你可记起这上座的和右侧第一桌的人那日在百花阁我们是见过的?”

若然下意识的眼眸一转,按着萧潋晨的指引看过去后,不禁心神一震。此时已不再是指间冰凉的问题,而是全身如坠冰窖的寒。那个在上座的男子当日明明只是云端的仆从而已,看来这个云端的来头不小,他应该掩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话说此时云端也正勾了眸子有意无意地朝若然这边看过来,唇角扬起时,笑容无端断地让人瞧出三分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