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默转身拿来水和纸,递了起来:“好点了吗?”
她回过头,从他身后隐隐透来的火光,能分辩她脸上的几分疏松,朝他点了点头,他伸过手,她再也没拒绝。任她扶着,回到树下。
没有力气,她任他拥在怀里,将头靠在他肩,待着一切静静平复。可胃似乎不饶她,仍是蓄势待发。戴梦晨心知如果不能解决,这一夜必将很难过。只得坚难出口:“唐子默,你能不能帮我取样东西。”
看着她接过手里的药和水,仰头一灌而尽。他在脑子里静静记下那名字。十分肯定的是,这药不是出自中国。这么说来,她是去美国看病了。心里一阵宽心,看来是自己太过武断,她此行美国,原来也并不全是因为苏璨。
稍晚的时候,她已经好很多,能自己坐立出来,不再靠他,瞬间又拉开了些距离。
夜很长,他睡不着,她也亦然。聊不到突破口,始终辗转着苗苗和生意上面。他有些懊悔,也有些躁怒,难道真回不去了吗?提了提勇气,他讷讷的说:“你的律师已经把你的身份证和户藉办好了。”
“嗯。明天去取。”她平静的答,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看得出,她似乎极力在避免与他长谈。
“我妈已经把请柬送到你那了吧。”他叹了口气,还是问。
“收到了,提前祝你幸福!”还是一句话,却听不出一丝情感。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想笑:“戴梦晨,我算重婚吗?”
这句话,很重要,转了眸子,看着她。她一怔,万没有想到,他会亲自这样问,想起来,似乎陈律师电话里也有提及,重不重婚,看她意见,再遵循法律。她提前有些了解。
“我没有意见。你有权力选择你的幸福。我只要苗苗。”这一次,她多了一句。
他的目光骤然黯淡。她不在乎自己?只在乎孩子?没有意见?这算不算是她在告诉自己,他唐子默在她眼里,早已不存在了,就算现在,也不过如空气一般。
双手猛的紧握,为她的话,而愤怒。
“你会来吗?”他咬牙问。
她再次望了他一眼,还是那副面无表情,脑子里却闪过一丝惊疑:他在生气。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压抑。
“看情况吧!”她说,“做为生意伙伴,我会来,如果做为前妻,那我也应当祝福你。可如果你的未婚妻介意的话,我想我能尽量少麻烦,那会更好。”
的确,她们拥有着几尽80%相似的脸,她去了,也势必会让人不得不有些猜疑,唐家订婚,那是本市的大事,大少报刊杂志,记者主编,或是老板也当是众集纷纭,她也不是没有顾忌的,因为不想再与他沾上太多。
“我希望你去。”他淡然出口,简短的几个字,干脆得不带一丝表情。戴梦晨诧然相望,理不清这其中含义,只是遂他的愿,重重的点头,应了声:“好。”
周二
烫金的请柬夺目的摆在桌上的一角,无人顾及。这已经是第二个没有合眼的夜晚,戴梦晨坐在沙发里,有些疲累的抚了抚额,头发有些散乱的拉拢了下来。材料置了半个桌,对着表单看了又看,成品,半成品堆了一茶几,试了又试。两个大活人在的办公室安静的没有一丝人声,却又嘈杂得满是翻动书页和东西迂回置放的声音。
Ada正一个一个的帮着对照,核实、记录,有些担忧的看着她:“Gemma,已经是两个晚上没有休息了,这么赶,你现在能吃得消吗?”
“嗯?”戴梦晨略抬了抬头,眼镜半挎在鼻梁上,一双眼隐隐泛着青色,望了她一眼,遂又低头整起了手里的东西,淡淡的问:“唐氏的酒会还有几天?”
“定在周五,今天周二。”Ada回答,很奇怪的望着她,怎么突然对唐氏的酒会感兴趣了,似乎签约的事情还没有敲定:“Gemma,是不是另有安排?”
“没有,我的礼服到了吗?”她没抬头,还是那样,淡淡的问。
“礼物已经从巴黎寄出了,大概能在周四能到。”
“好的,你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就好。”
“不了,还是让我陪着你吧。”在工作这件事上,Ada没有半刻犹豫,虽然对于Gemma对酒会这件事的重视有些超出了想象,但她只是一个助理,只能尽责的照顾好她而已,无权过问太多她的事,况且她还隐隐知道一些关于唐氏与Gemma之间的某些事,虽然不多,但足以让她警醒自己,那是Gemma的私事。
见她没有要走的意思,戴梦晨这次彻底的放下了手里的所有动作,正色的看着Ada:“Ada,我知道你尽职尽责,可是,我更希望的是,你能养好精神,从明天起,帮我谢绝所有的拜访,全力以备公司的筹备事项。这批产品,我要亲自监督。无论唐氏有没有意向与我们合作,这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这将是兰朵极力开拓中国市场第一步,而这一步,只能胜,不能败。你明白吗?”
她认真负责的样子冰冷得不带一丝生气,Ada理解她的苦心,可也深知她与Dien共有的特性,就是犟。决定好的事,认真做的事,任你十匹马也是拉不回来的。于是,她只能点头:“好的,Ada明白了。”
“嗯,你先回去吧!”
目送完Ada走出办公室的门口,整个房间顿时又空旷几分,颈椎有些发微,她扭了扭脖颈,慢步踱到了落地窗前,做起了短暂的舒展运动。
手机在桌上,被设置成了振动。一遍又一遍的蜂鸣着,她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抬手望了眼手表,十一点半。她的嘴角泛起一丝笑,夜生活的高峰呢,难怪这个城市的夜景如此璀璨得让人心醉。摇了摇头,又一次窝入了沙发内。
“哎,你不能进,先生,你不能进……”
保安的声音急急的跟在后头,欧晨再也顾不得阻拦,箭也似的直冲进了她的办公室。楼下等了两天,他当然知道她忙,也看见Ada顶着一脸苍白的倦容离开。不是他愿意这样冲进来打扰她的工作,是实在有些忍无可忍她对工作的那种狂热态度。
一路铁青着脸冲在前头,对于保安的劝阻一概不理,推开门的刹那,她还认真的埋在文件堆里,一面翻动资料,一面又回头敲打着手里的键盘。全然视突然闯进来的二人为无物。保安心知不能打扰,又不敢出声,一个劲拉着怔愣的欧晨就要走。谁知欧晨一个挣开,径直直朝她所在的办公桌走去。
“你不要命了吗!”
猛地抬头,对上他满腔怒火的眼,戴梦晨怔在那里,足足十秒,仍无法理解他此时的火从何来。
怎么说来戴梦晨呢?她是那种可以忙里偷闲的人,可她所谓的忙,是赶尽一切时间,狂做到底,然后余下的时间里闲到发怵。
万事总是太过讲究个认真,可以因为师父刘恒一句话:会赶在唐子默订婚时来验收她的产品。于是她就可以这样的不分黑夜白天,不知疲倦的通宵达旦。
“我的身体状态还好,所以不要太担心命不命的问题,这些东西明天大概就可以完成,我只是想挤出更多的时间来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倒是你,欧晨,怎么这么晚了还往这里跑?”
保安见她认识也只得轻声离开,空气里顿里充斥着欧晨那剑拔弩张的怒焰。无视他的怒火,戴梦晨的笑仿若一道针剂,温婉的划破这弥漫着火药的气息里,只让欧晨的心尖那丝柔软顿时心疼得要沁出血来。
“可你也不能这样拼,有些事得适量,你看你,都憔悴了许多。”他走近了,掠过她散乱的发,眼里的光,阴阴暗暗,想说他在担心,想告诉她,他也等了两天,想说他很心疼,可最终:“你这样,Dien哥知道了,该怎么办?”
话一出口,不禁苦笑连连。戴梦晨向椅后靠了靠,朝他抛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没关系,他会理解。欧晨,你回去睡吧,其实之前是我自己先预支了太多时间,等我做完了这些,就可以好好睡上一两天,这样的话,师父来了我才能有更好的状态来迎接。”
不得不承认,之前她抽出了太多的时间来轻松,现在的忙碌也是自己累积的后果。
“好,既然你明天就能做完,那我就不回了,在这儿陪你。”他微微一笑,嘴上的弧度在目及她惊愕的面容时,颓然加大,渐渐便透了些孩子般的傻气。
戴梦晨心知这孩子的脾性,也不吭声,只是无言,默默的开始了手头的工作。
“我可以帮忙吗?”
欧晨也很识趣,从起先她的不搭理,到他适时再提起,渐渐的,她竟也接纳了他的帮忙,心里无一不是波澜涟涟,兴意昂扬。
果然,有他的帮忙,戴梦晨在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便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与Ada交接过后,欧晨便匆匆的将她送回了住所。
一觉睡到周四的早晨,她匆匆应付了早餐便急急奔去了陈晓东的律师事务所。
“Gemma小姐,你真不打算告唐子默的重婚罪吗?依目前的舆论来看,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找不到证据。”陈晓东的话语里无一不是透漏着某种暗示,可戴梦晨始终没有点头。
“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必须要提醒一句,以你目前的身份夺取孩子,而又不告对方重婚的话,Gemma小姐,你就必须要与你的前夫签订一份离婚协议,不然的话,从客观意义上来说,你虽然只是恢复了身份信息和户藉信息,可同时也等同恢复了他妻子的身份。如果你不告他的话,将来被查出来,他也有面临被指控重婚罪的可能。”
桌上,是一纸再平常不过的离婚协议书,赫然的就摆在她的面前,戴梦晨愣了足足三秒,才彻底醒悟了整件事原来又复杂了一层。心里恼归恼,可关于孩子的问题,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作为戴梦晨的全权委托律师,陈晓东将代为传达。将戴梦晨送走之后,随即拨通了唐子默的电话号码。
看着桌上那一纸协议,唐子默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掂在手里,一字一字的看完,眼神落在戴梦晨已经签好的黑色笔迹上,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逐渐微凉。顿了顿,将它收入怀里,对着陈晓东几分歉意的说:“抱歉,让你跑一趟,其实我并不知道事情会是这样,所以,我觉得我必须要和你的委托人当面谈一谈,然后我会亲自将这份东西转还给她。麻烦你了,陈律师。”
他的意思摆得明了,陈晓东从行多年,也心知他故意拖延,自知无可奈何,只得任他去了:“唐董,关于这份协议我已经备案,既然您这里我已经传达到了,还请您在这里为我签个字确认一下。”
文件夹里掏出一份‘书面通知签认表’,唐子默倒也没有迟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晓东十分满意他的干脆利落。稍微寒暄几句后便也告辞了。
唐子默静静的望着那份协议,脑子里千回百转。
原来二人兜兜转转了那么久,牵来扯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她终归还是他的妻。只不过这各中的线却越发疏松了许多。是不是只要他不放手,再攥紧一点,她就又会回到自己身边?他不知道,脑子里浮起她冰冷的质问,复又被她与苗苗那温暖的笑容所覆盖。迂回繁复间,竟也无法决断。因为他无法确定,现在的戴梦晨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的位置,怕只怕,那些残留的位置也早已不复存在,怪谁呢?都是自己犯的过。
“孙小姐,孙小姐,您不能进去……”
秘书的声音在门口徐徐传了进来。
收好了协议,将它贴近胸口的口袋。正色的望向了门口,门被打开,孙晓晶面带灰色的走了进来:“子默。”
唐子默心里正思忖着要怎么跟她摊牌,这下倒好,这女主角倒跟未卜先知似的先找上门来了。于是,他一脸正色的看她悠悠踱了进来,在沙发里入座:“我刚想去找你,你怎么来了?”
孙晓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忽的就有那么一小阵的欣喜,可很快,她便想到了自己来这的目的:“我是想来问一下,礼服怎么还没有到?”
“礼服?”唐子默这时想起自己曾在巴黎订下的那套订婚礼服,“喔,还没到吗?”
可面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
“你联系过了吗?”他不着急,孙晓晶倒觉着自己是有些等不及了去,看得出,对于这场订婚,她很在乎。
唐子默倒没加思索,手里的笔慎重的置入口袋,一本正经的正视着眼前的女人:“晓晶,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她不是没有觉察,隐约的觉得,他的神情仿佛似要告诉自己一个什么重大的决定。抬头,看着他:“嗯。”
“明天的订婚,取消吧!”
不带犹豫的一句话,如一记雷,生生劈在她的脑子,瞬间没入心脏,以及四肢百骸,像毒花儿,沁在每一寸的肌肤。她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个男人。他眼里的认真,如磐石。她不能接受,那如瞬间冰冷的残酷事实,沙哑出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四目相对,没有什么比各自的心更清楚,他不爱她,从来都是,就连订婚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和双方家族的‘政治’筹码而已。可她却还曾一味的想象,他真的能如当初对待戴梦晨一样,那么斩钉截铁的选择自己一同到老,哪怕勉强,哪怕自己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她也知足。
“不,我不清楚!“
有些倔强,有些不甘,可终究在他的眼里找到的不再是怜惜,更多的是:抱歉!
“其实你都知道答案的,不是吗?梦晨已经回来了,而且恢复身份,她没有死,所以,我们之前的所谓的婚姻失效,也就不存在了。晓晶,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不想伤害你。”
走近她,落坐在她身边,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面上的惶恐,早已经失了那个趾高气扬的模样,这让唐子默的心里突然就有了些不忍,其实归究到底,于这场订婚,她并没有什么大错,这一切终究是由自己而起,从开始也不过是上一辈的恩怨。
“上周六的露营,她去了吗?”她咬着唇,多么希望,他的回答是‘否’。
可是,遗憾的是,他点了头。
“唐子默,你还爱着戴梦晨,是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戴梦晨这个名字,在自己心里就如一枚炸弹,即使自己从来都厌恶她,可最终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整成了她的样子,他的爱,他的情,对自己那么真,那么生动,可每每看到这张脸,或是想到那个名,她的心都会痛,而此刻,更是痛彻心扉。
话一出口,她有些后悔,也有些期盼,声声怨怨的望向唐子默。他眉眼疏离,没有太多的波澜,整个人出奇的沉默,思考良久,这才咬牙重申:“晓晶,取消明天的订婚议式吧……”
他的身影,甚是绝决,眼泪似乎已经不再有任何作用,他再也不顾她,径直就要离开。
“不……”
那声歇斯底里在预料之中,生生定住了他的脚步,却没有回头。
“来不及了?所有的请柬和消息都已经发布出去了!你到今天才这样说,唐子默,身为少董,你难道就不为整个唐氏的大局着想吗?”她悲从中来,牵着一丝嘲笑,泪水却夺眶而出,有不甘,也有嘲讽。
“跟你商量,只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无论你答应不答应,明天的订婚议式都将取消。其它的,你不必多替我操心,能轻易就被舆论压垮的,那绝对不是唐氏。”声音狠绝,不再带着一丝商量的余地,他突然讨厌她的泪水,她的歇斯底里,这与那张脸相差太远,真的有太多不像那个人。
商量?她苦笑,这个男人的语气,能算是商量吗?根本就是直接宣告自己他所做的决定罢了。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颓败在滑落在地,她喃喃的问:“为什么?就因为戴梦晨回来了吗?你才对我这样?难道你忘了这几年来,陪在你身边,全心全意的照顾你,爱着你的那个人是谁了吗?唐子默,你好狠!早知道你到现在恢复了意识就要把我抛弃?当初我为什么还要把你从海里救回来?”
“你从海里把我救回来?”
这话的提醒,让唐子默正要开门的手,又再一次的收了回来,嘴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有些事,不说清楚,她也许一直都不会明白,更不会死心,于是,他转身又一次回到办公桌前。
打开抽屉里锁着的那本厚最的文件袋抽了出来,啪的一声,丢在她的面前。
“这是我前些日子收到的调查函?有些东西,你自己看,或者比我说出来要能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直在犹豫,如果不是念在你我的这些情份上,或者现在它已经在警察局了吧!”
话一落完,孙晓晶猛然抬着,泪迹未干的盯着他的脸,一脸疑色。徒然间,万念俱灰。手,竟也有些微颤了起来,伸瑟的探了过去。
纵然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当然也没能逃过唐子默的眼睛,只是没有想到,原本打算明日再摊牌的自己,竟然今天就将东西先拿给了她。他别过脸,没有继续看她,倚在桌边静静的等她看完。
果然,半小时不到,孙晓晶便一声惊叫的立了起来,上前抓住唐子默的衣襟:“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子默,你听我说,这件事,不是这样的!”
“是吗?其实你也知道的,对吗?”
他淡望着她,眼里浅浅笑意,甚是苦涩:“你敢说当年的船难与你爸没有关系?如果你说你没有参于,或者是凑巧听见,我都可以理解你是念及亲人情份而没有阻止,可是,终归是那么多条人命,为了打压我,他倒真下得了这狠心。但现在,就算梦晨没有回来,你觉得你我,还有必要纠缠在一起吗?”
他的语气骤冷,孙晓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日子里他刻意的疏远自己,竟然全数是因为这份调查。的确,他是查的没有错,当年,确实是自己的父亲为了一报上一辈的仇怨,去打压年少气盛的唐子默而制造了那一起船难。自己也确是偷听到唐子默有难才赶去救援,可是眼下唐子默摆明了,就算自己再有千张口万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辩解,所以,无论她再如何雄辩也只是徒劳。于此,她对整件事也终是无话可说。
“子默,我不管你怎样想。明天就是我们的订婚日子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爱是真的,对苗苗的爱也是真的,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做苗苗的妈妈。所以,你说不订就不订了吗?几乎大半个中国的人都知道,我们要订婚了,你难道要毁掉你自己的名誉,唐氏的声誉吗?我想,你妈也不会答应。”
“孙晓晶,你的情,我领了,就因为念及你的情,所以,我现在还能跟你在这里谈,否则,我早已经将这份资料送去了警局。宣布订婚的事,你似乎忘了,这是你们孙氏宣布的,唐氏,纵然我母亲首肯,没有我唐子默的同意,你觉得靠谱吗?更况且,我与戴梦晨至始至终都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你觉得,这样的订婚,可笑么?”
“什么?”孙晓晶浑身僵硬脑子木木的听完唐子默的这番话,她找不到出口,或者说,只要在她面前的是唐子默,纵使她再怎么牙尖嘴利,都找不到突破口,从开始到现在,爱幕到施救,再一路走来。她孙晓晶在他眼里,始终都敌不过戴梦晨在他心底的地位。可是,她又如此的不甘心:“我明明已经看到你签了字的,注销了她的身份,你们的关系,那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子默,你不是要救苗苗吗?你不是答应过要帮我救孙家的吗?只要你答应订婚,之后不结婚也可以,只要你明天答应订婚。”
“苗苗的事,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明天的订婚取消吧,救孙家的事,我会履行诺言,当是报答你所付出的感情。”话一说完,人就要朝门外走去,“你先回去吧,订婚的事,最好由你自己好好考虑。”
“你去哪?”惊觉这个时间,是他曾允诺过要陪着自己家人聚餐的时间,眼下他却是对自己不闻不问的要离开,孙晓晶惊慌的叫住他:“就算真要取消订婚?我们一起去和双方的父母在桌局上谈不好么?”
“这件事,你自己说就好,我这边,我已经决定了。单看你家人怎么处理,现在我还有事,就失陪了。”脚步不停歇地朝外走了去,吩咐秘书送客之后,唐子默径直驱车离开。
这些天,犹豫了很久的事,总算是有了个结果,唐子默心情大好。孙晓晶,用情太深不是你的错,就算船难与你无关,可我唐子默不爱你,纵使你甘愿私自去整成戴梦晨,你也无法像她,不爱就是不爱,爱情从来都不是勉强可以得来的,你始终就是我一的颗子,一颗引诱的棋子,到结束的时候,就该结束了……
晚上,唐子默就着离婚协议的事情,主动约了戴梦晨在一家小餐厅见面。
地方还不错,桌子安排在临街靠窗的位置。不比大酒家,这里没有红酒,只有啤酒。看他一身西装笔挺的样子与戴梦晨一身优雅的装扮,跟这餐厅几分的不搭。可终是坐下了,点了几道小菜,唐子默便从内袋里掏出了那张离婚协议,推到了戴梦晨的面前。
她看着应属于他签字的地方依然空白,眼神里透着一丝不解,面露疑惑的盯着他。
“能告诉我,你有什么理由要我签这个字吗?”她没说话,倒是唐子默率先打破了这宁静诡异的气氛,嘴角的笑意漫漫,一副意味深长。
“你这是明知故问吧!”戴梦晨优雅的笑了笑,面上不惊,也不恼,倒有几分风淡云轻:“明天就是订婚议式,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唐子默听她这么一说,也没多加解释,只是笑了笑,打开一瓶酒,给各自都斟上,戴梦晨推了推,朝他摇头一笑:“抱歉,我不喝酒。”
“胃还没好吗?”他问。
“嗯,好多了,谢谢关心!”
“好多了就好,既然都到了离婚的地步了,陪我喝一点吧。”
他的面上大言不惭,惹得戴梦晨一阵好笑,摇了摇头,对他说:“唐子默,你说这话不嫌脸皮太厚吗?你明天都订婚了,还搞得跟夫妻闹别扭似的……”
嘴角一撇,话还没说完,遇上唐子默玩味的眼神,一时惊觉失言,顿了顿,闭了嘴,眼下没水,只得自觉地端起那杯啤杯一饮而下,脸上刹时泛起一丝润红。唐子默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复又添满了酒杯。
戴梦晨再没有吭声,也不再做多解释,静静的将脸别向窗外,望着一街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来车往。
“梦晨,”他凝视良久,看她一派波澜不惊的平静,试探的出口。
“嗯?”她转过头,明媚的眼神认真的看着他,听他想要说些什么。
“我们可不可以不要离婚?不签这字,重新开始,好吗?”类似于恳求,这或许不似她所认识的唐子默,少了几分果断,多了几分阴柔。
或许,在她没有答应苏璨之前,他亦没有宣布订婚之时,戴梦晨还有可能答应他的如此要求,可是现在,任她再怎么傻,也不会想不到,他这样的选择后果将是什么。唐氏之所以选择和兰朵合作,最根本的原因就是由于全球经融危机,导致市场动荡,房市交易下跌,力求开僻新的行径唐氏便伺机转型。而唐子默的订婚,恰是一个契机,孙唐两家结盟,说明唐氏在房产资金危机上便有了更为稳靠的后盾。毕竟以贸易为主的孙家,在S市怎么着也有着二十几年的稳固基业。
摇了摇头,戴梦晨眉眼无波,很是镇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目前也算得上丈夫的男人。
“唐子默,虽然你认为过去的已经过去,可是对我来说,一切才开始,我可以不去计较那一次的船难名单里为什么没有你,也可以不去计较你母亲对我的残忍,甚至可以略去你亲自毁我名销我户的劣迹,可是,我母亲的命,却回不来了。所以,唐家,我戴梦晨永远也不想再踏进一步!”
回忆情深之处,语言也渐渐冰冷,不是没有想到在她心里存着恨意,只是没有料到,原来舍去所有的不计较之外,竟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事情:“你妈妈她……”
“问你妈吧!”她的脸上一瞬即逝的闪过一丝青白。狠狠几个字出口听到,却没有继续,整个人迅速起身,抓起了包,扭头就走。
“梦晨!”
唐子默不傻,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眼里的慌乱,竟再也无法遮掩所有的痛心。拽了她的手,就往怀里带。
无以奈何,她坚定的步伐,不任他得逞,笔直的立在门口,他只得从背后紧紧的拥着她。
“你告诉我,告诉我,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唐少董,请自重!”
声音愈渐冰冷,连身体也不禁有些颤抖,可唐子默却不吭声,越发收紧了双手,紧锢得她越发红窘的面孔,开始挣扎,最终,他松开了几分,她转过身来,却是一巴掌煽了过去。
他整个人怔在那里,看她怒火朝天的分开彼此,两目一扫周遭好事的眼光,夺门而出。
甩了钱,他也不顾菜还有没有上,径直也追了出去。原本选择这里,不过是想让她能在夕日里彼此曾快乐过的小餐厅里回忆起当年一幕,然而,万没有想到的,是如此结束,他看到的,只有她满腔怒意。
真的回不去了吗?
唐子默紧紧追随着那辆跑车,穿街走巷,满脑子都是她怨恨的双眼,泪迹斑驳。
终于,在紫园的大门外,他被门口的保安截了下来。这场追逐才得以暂停,目送着那红色的跑车疾速消失在拐角,唐子默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一股子悲凉……
门铃响起的时候,戴梦晨刚从浴室出来,发上的水迹未干,用一条帕子轻轻裹在头上就悠悠然下了楼,心里一阵纳闷,Ada明明有说今晚要临时有事不能回来,这按铃的人?会是谁?欧晨?
“唐子默?!”
开门的时候,望着一脸醉薰的唐子默,戴梦晨本能的就要关上门,谁知,那一只大手,倒是迅雷不及耳的快速就伸了进来,让她更为光火的,还有他那一身酒气还笑得令人发怵的脸。
“梦晨!”
他睁了睁眼,笑得几尽苦涩,腾出一只手似要打招呼,可身子却晃晃悠悠似个不稳,整个人扑了过来。
戴梦晨招架不住,整个人就往后倒。一时间,扫去先前的镇定,慌乱了几分。
“哎哎……你怎么喝成这样?跑这来做什么?”
最后一个字刚落,唐子默虚力的朝她一笑,便不再说话。
他很重,压在自己身上,有些无法支撑,半拉半拖地将他丢进了沙发,整个人也不禁有些虚乏起来,毕竟这些日子胃一直不是很好,身体虚得慌,体力方面更是有限。在医药箱子里翻来翻去的找着有没有解酒药之类的东西,遗憾的是,似乎并没有找到。突然想到小时候父亲曾用醋加白糖的解酒方式,这两样东西,家里总是有备,于是她又匆匆往厨房奔了去。
锅里,那酸腾的雾气,戴梦晨并不能适应,可也仍是憋闷着煮好,喂给了唐子默。
夜愈渐浓,戴梦晨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唐子默已经悠悠几分清醒,客厅里的几个小灯暗暗的光线,让他隐约能分得清东西南北,摸索着上了楼。确定只有一个房间隐透着灯,她好像还没睡。踌躇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里面的戴梦晨似乎已经听出了几分声响,打开了门,被他惊了一跳。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遇上他几分清明的眼,明白他已经清醒了许多,转身欲将门再次关上,不料唐子默却不等她关门,整个人直冲了进去。
“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开车送你回去。”她转过身,收拾起桌上零零落落的文件,电脑还开在那里,给苏璨的邮件还在编辑之中,只得将它最小化。
一如她一惯的作风,利落、迅速的将东西整理好,径直又要向门外走去。
“梦晨!你能不能听我解释?”唐子默顶着几分沉重的头,晃了晃,有些艰难的出口,即时的拉住了一脚已经跨出去了的戴梦晨。
“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需不需要解释了,唐少董,今天照顾你,纯属合作伙伴之间的关照,我可不想明日的八卦头条上的女主角换成是自己。这对其它人不公平。”
她的本意暗指的是孙晓晶,嘴角廖翘的笑意,隐含着霜剑,不留半分余温。她这是在担心苏璨么?让他更为痛心的是,那一声唐少董,深深刺痛着唐子默的心,如支支细针,狠命戳破他久积的心墙。
“你爱上他了吗?!就那么担心怕他误会吗?戴梦晨,你就那么恨我?巴不得离我远点,早点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眸子里跳跃着愤怒的火焰,唐子默再也无法抑制心底的火气,戴梦晨怔怔的看着这个男人的突然爆发,完全忘记了闪躲。
只是一个眨眼,门砰的被他关上,唐子默将她抵在墙上。死死的盯着她,只让她全身汗毛根根竖立:“你放开!”
“不放!”
她的声音有些微颤,他咬牙回应,面上滑过一丝笑意,犹然渐深。双眼鹜地一沉,大手已经毫不受控的透着她薄薄的睡衣摩挲了上去。
“唐子默!”
她猛然心惊,双瞳徒地瞪大,紧张、愤怒,开始挣扎起来。可她不知道的是,唐子默更没有因为这样就停止了动物,相反的,嘴角越加深沉的笑意,加剧了手上的动作,奋力的用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置在身后,他的嘴也适宜的凑了上来。戴梦晨不甘示弱,扭动着身体,踢着双脚,奋斗抵抗。
几番挣斗之后,他已经将她拥至床边,扑倒在床,戴梦晨又气又恼,却奈何敌不过他的身形高大。手机讯息响起,窗外隐闪过一丝亮光,怎奈何唐子默早已经不知何时按灭了灯光,整个室内,独独剩下手机上那微弱的光芒。
欧晨,是欧晨,他的外面!就在外面……
她万分肯定,心里涌过一丝惊喜,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孩子也能带给自己些许安全感。可眼下,着着实实,让她又多了几分气力,开始挣扎起来,她要喊,可唐子默却在那丝亮光一闪而过的时候觉察,嘴死死的吻住她的唇,只在她一个不注意的瞬间,舌便直捣而入……
手机的光芒渐弱,四条短息过后,再无声息,窗帘上,那记光芒再次闪动的时候,唐子默已经迫不及待。
泪水划过面庞,他强行不带一丝温柔。戴梦晨整个人颤抖,眼前的人,哪里像她所曾熟悉的唐子默……
可到最后,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身体和灵魂原来是可以错开的。在欲望的驱使下,她的身体产生了背叛。
相对无话,房间内,除了那一室春光,旖旎交缠,再无其它。
次日,清晨的幕光透过薄薄的纱帘洒了进来,将昨夜的激烈耀了一室,也落在身边伊人满是倦意的俏脸上。
这真是他想要的么?唐子默紧闭了眼,扪心自问。他曾经想过很多的办法,有解释,有求和,也有妥协。可没有一样是强迫,是霸王硬上弓。更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如此的抗拒自己。
她还在睡,唐子默这才有闲暇打量起这屋子,简单、优雅,是她的风格。目光落在那台电脑上,他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轻声起身,打算亲手拟定一份手稿传给朱俊所在的席慕杂志。刚一轻触,才发现,戴梦晨似乎昨天并没有关上电脑。
屏保闪开的刹那,一条消息提示也赫然在目,唐子默徒然深琐的眉眼,锐利得似一把刀子,全然因为那消息的来源出自那个叫Dien的男子。刚要点开,提示是否要保存信息,这时,他亦发现了戴梦晨未来得及发出的消息:亲爱的Dien,户口及身份证已经拿到了,几日繁忙未来得看信与回复,见信问安!陈律师提及的离婚事宜仍在办理,一切安好,勿惦念……天气转凉,注意身体,记得添衣……
简短的几行字,光标还停在半途,意欲未完。可却就是这廖廖几行字,却仍让唐子默的脸色大变,连手也不自觉的攥紧成拳,青筋隐现……
“你在干什么?”
戴梦晨幽幽转醒的时候,习惯性的翻了个身,突地想起昨夜的纠缠,猛地翻身,砰然惊觉那道身影还在房内,匍在电脑前面,出于本身,她满是不悦的喊道。
唐子默不以为然,鼻子一哼,眉眼间尽是冷笑。不曾言语,那神情却依如万刀穿心,不疾不慢的朝她迸发而来。拿了衣服,也不顾戴梦晨什么表情,转身就要离开。
脚步刚行到门口,突然止住,扭过头再掏出那张离婚协议,他签的毫不犹豫,随及将它一扬,走了出去。
戴梦晨甚至还不能明白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些什么的时候,那张离婚协议已然随着风,飘然落地。似一片鸿羽,将前程过往就此尘埃落定。她笑,笑得如此空荡,似乎连自己都不曾明白,原来真正意义的离婚,我签你签之后,原来仍旧还能闪过那些早以为已经消散殆尽的落莫。不是早已无关于倦恋了吗?不是早已经不再去想念了吗?可为什么,临了,却还是有种空然绝尽的落莫?
纸,攥在左手,手指,利索的拨出那个号码,戴梦晨拉了拉身上的睡袍:“喂,陈律师吗?我是Gemma……”
此时的唐子默行走在紫园幽静的小径上,微凉的晨雾打在脸上,轻风扫过,竟然也消逝了许多怒气,那些原本火烧蔓延的妒火也消退了几分。可也就是在刹那间,方才签字时的豪气,顿时化为了一团颓败,有些沉重起来。
手机调的是振动,此时在口袋里显得几分不安,他皱了皱眉,却还是接了:“唐子默!你在哪?!”
电话的那一头,许云许的声音很是愤怒,他不紧不慢,透着几分淡然:“妈,什么事?”
“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快给我回来,马上去机场!”
“去机场?”
“现在!去接一个人!”
唐子默纵然有些不解,可还是听出她言语里的急切,想了想,有什么会比钱能让她更为看重的呢?可转念细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对劲,孙晓晶还没有告诉她吗?亦或者,是许云巧刻意压下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