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疑问,唐子默终是没有迟疑,给专属司机打了个电话,十几分钟后,便急驰回了唐家。
刘恒走出安全通道的时候,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了接机的戴梦晨,相反的,唐子默和许云巧这对母子,虽然良苦用心,整了几辆豪车,排场不小,却终还是敌不过那位国际级别的名大师又兼富尚现任执行长还身为刘恒未来儿媳妇身份的Gemma Dai在接机口那一站。倩丽优雅的姿态,引无数人侧目。
最重要的,她还是刘恒的爱徒。
可不,她优雅的招手,笑得如春光明媚,遥遥的朝她叫:“师父!”
纵然唐家母子早有预料,可没有想到的是,最终还是被对方如此忽略,看着二人大大的熊抱过后,才幽幽转过身来与二人握手,许云巧心里不免暗自感慨,这戴梦晨如今在刘恒眼里的身价,那当真可比自己高得多,这一感慨,仿佛再看戴梦晨,就似隔着一片汪洋看到一座浮在水面上的金山,闪闪的嘲笑着自己当初的慧眼无珠……
“你们我就不用介绍了吧……云巧,Gemma。不过这位是?”上下打量着许云巧身边的唐子默,刘恒不是没有猜到眼前这位是谁,自己爱徒的前夫!念及此,眼光也遂转深了几分,看来看去,却还是觉得自己的儿子,比起这人,确实要优秀得多,起码这人有些装酷。
“这是我儿子,唐子默。子默,这位是刘姨!”
许云巧不是没有看到她的眼神,做为驰骋商场数年的老奸商人,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她那可就真没点眼力了。可眼下她又能说什么?唐氏不还指望着能借机翻盘吗?这眼前的人,不仅可以帮唐氏顺利解除危机,还能带来一丝新的曙光。就算对方再怎么不待见她儿子,她又能去计较什么呢?
“刘姨,您好!”唐子默礼貌的伸了伸手,却见刘恒依然微笑的打量着他。
然后,才幽幽伸出了手,朝他点头:“嗯,一表人才!”
致此,再无多话。
还是顺理成章的,在唐家母子的盛邀之下,刘恒坐的是富尚的车,当然,那车其实是苏璨的那辆奥迪,开车的是Ada。戴梦晨与她坐在后座。
没有工作报备,倒是唐家母子一番锲而不舍的热情相邀吃饭,戴梦晨本是不愿意的,可刘恒倒说让她随和一些,没能拒绝,于是加上Ada,一行三人,只得一同前去了。
简单的一顿饭,由于一早发生的那件事,席间,某二人心里暗自较劲,于是也都无话,偏偏对于刘恒与许云巧这两旧相识来说,无非是叙旧,Ada更是插不上什么,便也只有一边倾听一边默然静坐。只是隐隐间,戴梦晨觉着这饭吃的好生尴尬。
“来,Gemma,这是你爱吃的。”期间,刘恒见戴梦晨保持缄默,于是也主动给她夹了一筷子,清熘芦荟。戴梦晨没有拒绝,点头接受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多么失神,竟然忘了给师父夹菜,反倒让师父反客为主了……
“师傅,这是……”那菜还在筷中,高高扬起还未落下,只见刘恒的脸上十分严肃的板起了脸,一副不乐意起来……
许云巧刚夸说这师徒情深的,岂料,刘恒不高兴的朝戴梦晨训道:“还叫我师傅吗?你们的事,Dien已经和我说了,什么时候改口该叫我一声妈呢?”
此话一出,唐子默那双正伸往某盘的筷子生生定住,心中一惊,却觉得自己母亲的目光往这一扫,又不动声色的收了筷了,换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望了望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对面的师徒二人。
没错,刘恒这一声是故意的,一则她想知道这二人之间是不是真如苏璨所坚信的一般;二则是想试试许云巧,看她到底对这位曾经抛弃的儿媳妇到底又做何感想;三则么,戴梦晨毕竟是自己的爱徒,许云巧再怎么样亲昵如姐妹,到底她的手段自己是多少知晓一些,这番话一出,她其实多多少少也是为戴梦晨出口气。这些天从Ada那里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事情,做为一个过来人,亦是一名阅人无数的商人,她更坚持,唐子默的订婚实则有几分别有用心……
戴梦晨虽然不是十分了解她所有的用意,但她也隐有几分理解师父的义愤填膺。面上微微一笑,却有些微窘了脸:“师傅!”
“呵呵,是我心急了!Dien过几天会回来。其实也不过是几天的工夫了,到时候叫也不迟……”
如此明显的提示,纵使是傻子,也知道刘恒说的是什么。苏璨要正式向她求婚了,如果再说得直白点,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非要走那道订婚的议式。
“苏璨他要过来?”
“Dien要过来?”
这一次不怎么吭声的Ada也开了口,与戴梦晨竟是异口同声。
刘恒也不答话,只是含笑不语,同时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这下许云巧可坐不住了,这三人的话,明里刘恒虽说的是自己的儿子,可重点却绕在戴梦晨身上,自己和儿子坐在这里,怎么着听着都怎么刺耳,毕竟这女人还是自己曾多般嫌弃的前媳妇,这摇身一变,竟成了香饽饽了,单说她自己都无法接受,更别说她那个当初爱得众叛亲离的儿子唐子默了,这一席上,那眼睛再怎么森冷,却怎么也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于是,她探了探身,笑问:“苏璨要回来了啊。那好,到时一定要邀他来家里坐一坐,让他和子默哥俩好好聚一聚。子默,你说是吧?”
桌底下轻轻一掐,唐子默方才回过神来,微点头,面上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心里的五味杂陈,似齐齐打翻,这桌上的佳肴再为鲜美,当下也有些食不味了。
正在此时,孙晓晶的电话打来了,许云巧一顿,她打的竟然不是唐子默,而是给了自己。怔愣之余,告歉的起身,便到一旁去接电话了。桌上此时,便只剩下刘恒三人,与唐子默了。戴梦晨默然的望着那一桌桌的菜,怎么也不去望他,面上的镇定,刘恒虽然觉得有些微异,却始终无法猜度。唐子默这回倒似也没那么冷,有一搭没一搭的就跟眼前这位好哥们的母亲聊起了苏璨的某些事来。小辈面前,刘恒自有几分自恃,也许也是担心戴梦晨心里有事,遂也没再刻意为难他,聊的也尽是苏璨与唐子默当年交好的少年往事。
而当许云巧再次回来的时候,她的面上无波,当是把一切都已敲定一番,尽管唐子默怎么在她脸上捉摸那蛛丝马迹,竟也没见她怎么起色。宴到尾声的时候,许云巧方才提起签约的事,只是此时,刘恒也没有拖沓,竟然答应了许云巧趁在今天吉日,一起将合约给签了,而地点,就是在唐子默的订婚礼上,如此以来,双喜。
宴会七点开始,地点就在唐家
此时七点还不到,就已是宾朋满场,其中不乏官宦富贾,还云集了不少报刊杂志等记者。因为戴梦晨在门口接了个电话的缘故,刘恒便率先入了场,当然,兰朵国际总裁夫人的到场,引来了无数掌声。
相而反之,人群里更为期待的Gemma Dai没有随其左右,倒叫人也生了几分失落。不过却也应了戴梦晨往日风格,低调。
此时的唐子默,被母亲一番教训过后,正站在窗台前,想着清晨的戴梦晨,以及中午刘恒的一番话,更重要的是,许云巧的那一番教训:唐子默,这事攸关唐氏生死,也关于两家的名望声誉,今天刘恒的话你也听见了,如果你是为了戴梦晨而放弃这次的订婚,我劝你,还是好好的跟晓晶过日子的好!为了苗苗,也为了唐氏,你与晓晶这婚,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订,至于你们最后结不结那是后话。你自己思量吧!
嗯,结不结,那确实是后话……可是,又有什么能让他唐子默非订不可呢?
望着手上那张化验报告单,唐子默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孙晓晶,你狠!
戴梦晨进门的时候,一旁的角落里,几只似曾相识的雀正一边端着红酒一边聒躁。
“哎……你听说没有?孙晓晶的脸是整过的……”
“当然知道,整的就是戴梦晨的样子。”
“咦?你们说的戴梦晨是谁啊?”
“呦?你不知道?”
“哎,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啊,戴梦晨啊,是唐少的前妻。听说唐少失踪后,她也失踪了。”
“嗯?失踪了吗?”
“是啊是啊,当时唐家还登了半年的报,寻找她呢……可是据说是死了,谁知道噢……反正最后是报了死亡吧。”
“这事我知道,那时候我还去晓晶家过,去的时候,才知道,晓晶和唐少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听她自己说是她救的唐少,而且,死亡证明还是唐少亲自签的,听说,唐少还是亲自去注销了一家三口所在的户藉,把孩子的户藉迁回了唐家。”
“呀,你知道的真多……”
“那是当然啦,我是谁?想当年……我还亲自帮晓晶出头揍戴梦晨哪……”
这人正说到这,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只见那人优雅的朝自己一笑,一身华丽的礼服,只衬得一干纭纭美女都失了颜色……
“戴……戴……怎么可能?!”一时间,她惊叫着又捂了嘴,瞪大了的眼,望着这人颇是一派高雅的接过侍者端来的红酒,持着向人群深处走了去,头摇成了拨浪鼓,惹得一旁的几位聒躁小姐一脸莫名。
“喂,你在看什么?”那好事的女孩还有些不明所以,拍了拍她微抖的肩,问道。
“那个,她她……她是……真的很像戴梦晨!”她微微颤颤的把话说完,顺着手指的方向,好事的女孩不禁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噢,我认识她!”几分得意,几分欢快,这女孩全然没有将一干人等的惊诧放在眼里,又拍了拍她的肩,不以为意的说:“我去打个招呼!”
正在此时,人群里的苏魏然也看到了戴梦晨,可目前在她身后不远处,也恰好找到了一个令他头疼的女孩,就是那个好事的苏锦芮,也顾不上去跟戴梦晨打招呼,一个箭步,就将那丫头走了去。
“芮芮!”他高大的影子挡在苏锦芮面前,眼里的几分凌厉,拽了她的手就朝一旁走去。
“哥,哥,你放手啊!你拉我做什么?”
苏锦芮被他这么大力一扯,整个人好似被猎人拽上的小鹿,不免几分挣扎开来。可任她怎么挣扎,苏魏然还是将她拉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里。
“说,我桌子里的那些信是不是你拿走了!”苏魏然一脸肃穆的盯着她。
“信?什么信?”她眼珠子一顿乱转,在遇上他越发森冷的目光时,颓然惊慌几分:“就是,就是你写给梦晨的?”
“我警告你,那些信最好给我拿回来,不然,你小丫头不要怪我不客气!还有,这场合里,非正事,不要去打扰她!听见了没有?!”
他眼里的危逼凌厉,突然在某人的到来,急急结束,苏钦恩步伐稳健的从厅门一侧远远的走了过来。
“锦芮,你什么时候来的?爸爸打了你那么多通电话都没回,还有,魏然,妹妹到了,你也不跟爸说一声!”敢情这老头子是来找这小丫头的,苏魏然顿时朝那对自己做着鬼脸的丫头狠狠一记脸色,只惹得那丫吐着小舌头洋洋得意,当然,抓住了哥哥的把柄了么?他再怎么凶,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不过,听刚才那厅里那几个人的对话,似乎哥哥中意的这个妹妹这次回来,也不似很简单嘛……
“嗯,你说我们这次能不能顺利的拍到Gemma Dai的真面目啊?”另一个角落,几名记者正拉堆在一旁窃窃私语。
“不知道啊,不过我刚才在一旁听说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咦,什么事啊?是关于今天的二位主角吗?”
“那是当然!”
“来来来,快说说,是什么?”
“去去去,都告诉你们了,我还有独家么?”
“哎……我对这二位主角倒没啥多大的兴趣,我比较更关注这位神秘的嘉宾来!不知道,她会不会来。”
“看这阵式,兰朵国际的总裁夫人都到了,她来不来还真有些悬,你说人家毕竟是一国际大师,来嘛,难免失了以往低调的风格,不来嘛,这东家都到了,她怎么可能不给个面子一起呢?”
“这倒是,听说,她东家就是她的师傅,而且听说还是未来婆婆。我觉着吧,做为婆婆,保媳妇,也不见得让她抛头露面,失了大师风格。可再说吧,人家唐氏冲的就是这大师的名气,不来又失了两方合作的本意。真悬,确实悬……”
戴梦晨安静走过人群,遥遥的朝不远处正应酬的许云巧举杯示意,当然刘恒也在,此时正与另几名同行业的熟客们热络的聊些什么。戴梦晨没有去打扰,只是和姗姗而来的Ada相互碰了碰杯,低聊起了什么。
没隔多久,做为唐氏特助的苏子强也行了过来。尽管戴梦晨已经尽量的着装低调,可是,纵然是在拥挤的人群之中,还是不乏有很多人前来搭讪,往往,她只是一笑置之,当问及名字俱不回答之后,对方也只得悻悻离开。她优雅高贵的姿态在这人群里,仿若一支清丽的百合,只让楼上的唐子默看迷了眼。
许呈岽正是看见了这样的唐子默,下楼的脚步,有些缓,不得不承认,这场中的女人,论及面容和气质,鲜少能与她媲美,纵使落在最平凡的人群里,亦有她独特的气场,那抹成熟和典雅。这样的戴梦晨怎么能不吸引人?
“Gemma姐!”他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刚好只能容最近的几位听得见,一身银白的西装,彬彬有礼的朝她走来,手里顺手持过一杯红酒,近了,碰了她的杯子:“很荣幸,在这里见到你。”
他笑得几分灿烂,戴梦晨才发现,见过几次,都少见他笑得如此漂亮,面颊上竟还泛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她回他一笑,举起酒杯,啜了一口。
“大东!”正在此时,再进来几人,为首的是名肃穆的中年男人,一旁还有一位气质优雅的女人,一旁的欧晨,遥遥一扫,便看到了这边的许呈岽,当然,还有他的首要目标——戴梦晨。眼睛一亮,便笑着寻了过来。
“Gemma姐!”
话刚落完,许诺言和张铁也紧随其后径直走了过来,戴梦晨惊讶的发现,这四人的衣着竟如此一致的选择了银白色的西装,仿佛是相约好的一般。
“你们……”
“嗯,这是欧晨出的点子,让咱四个都着一样的颜色,只是款式不一样,哎,谁让咱几个素来有四大才子之称呐,凑合凑合吧……”
戴梦晨刚一惊讶,张铁便口快的解释一通,还颇为可爱的转了一圈,惹得一旁的欧晨不禁小声的嘀咕一句:“就耍宝吧你!”
“Gemma姐姐!”此时,苏锦芮一身小礼服站在这几个大男人身后,颇是为自己钻不进去而烦恼,于是这一声也不小,径直惹来四男人那瞟过来的眼。
“嗯,小苏今天很漂亮。”许诺言食指捋了捋下巴,颇是好评的打量了一番。
“嗯,这样儿才是女生样嘛,要是平时也那么淑女多好!”张铁嘴快,随即惹来了苏锦芮一记白眼。
欧晨倒是不说话,瞟了一眼过后,目光还是流连在戴梦晨身上,许呈岽只是笑,看着她有些愤愤又失落的样子,说:“小苏也很有女人味啊,你说是吧,欧晨!”
“嗯……”
这一声仿佛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欧晨答得极为漫不经心,戴梦晨心知有异,也不点破,看样子,小苏喜欢他,欧晨好似有意躲闪了,她笑着拉了拉苏锦芮到身边,径直把自己颈子上的那条链子取了下来,戴在她的脖颈子上,顿时,在几个男人讶异的目光中,苏锦芮捂着那条链子,又是兴奋又是受宠若惊,小心冀冀的问:“姐姐……你这是……送给我吗?”
戴梦晨点了点头,笑得极是明媚。小妮子当下,竟然有些几尽喜极而泣的搂了搂她,嘴上不停的喊着:“谢谢,谢谢,谢谢Gemma姐姐……”
苏魏然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在触及戴梦晨目光的时候,微微一笑,朝她举了举杯,然后一仰而尽。
梦晨,是不是放下一切的身段,我就能离你更近一些?
厅中最显明的位置,搭着一个差不多二十厘米高的小台子,没待多久,在主持的宣布下,许云巧一身华装在了中间,一面的春风荡漾,开始了整个宴会的开场白。当然,还是那里罗嗦之极的官面话外,重点放在了今天的双喜上。
“今天是我儿子唐子默的订婚宴,感谢各位于百忙之中抽空而来,我代表唐氏在这里给大家深深的鞠一躬,谢谢!在这里,我还要特地感谢一个人。”
“兰朵国际的创始人,刘恒女士,今天特地从美国赶来参加子默的订婚,做为我最尊贵特别的嘉宾,我正式请她上台来为大家介绍一下。”
气氛骤然有些松动,前日里纷纷扰扰的传方,这会儿已是十平八稳的落了个实,众人心下也万分肯定唐氏这回,倒真是搭上了这兰朵国际,有人不禁开始小声议论起来,刘恒优雅的走上台子,微微鞠躬过后,便简单的说了两句,末了,她慎重的宣布,今天特此而来还备了一份厚礼,话音方落,她从美国带来的随行秘书便带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走上了台,Ada和苏子强当然也会意,忙安排人搬了张桌子上了台。
不用说,大家已是心知肚明,那是签约啊……国际有名的兰朵果然是与唐氏签约了……
记者们一下子沸腾了,完全给力的挥动着手里的照相机,一时间,闪光灯不停的闪烁,直至双方握手以示签约完毕之后。主持人开始宣布两位主角入场。
灯光忽的全灭,落在一旁的梯子上,只见孙晓晶一副精致的羽毛假面,唐子默一身闪亮的绅士装缓缓而下。一时,又是一顿的镁光灯乱闪……
说是订婚,比起结婚要简单得多了,大抵不过是两人做做样子,相互给对方交换了情侣戒指后,与大家一起共舞一番,算是告之大家,双方这是正式以结婚为前提的正式交往罢了。
只不过多数人见孙晓晶这华装假面,倒似有些不明白了,这唐氏与孙氏的二位千金富少演的是哪出啊,订个婚还怕被人看到吗?又不是化妆舞会,整得神神秘秘的……
果不其然,灯光再起的时候,四周的侍者便陆续的送上些假面,大家怔愣之余,也只得遵循这主人订下的规矩,纷纷拿起假面往头上套了起来。当然,总有些人还是了解一些的,当然也就知道这是唐子默的作法,整个场内,一时间,除了唐子默以外,人人都戴上了假面,在与孙晓晶的一曲华尔兹过后,接过侍者的假面,他十分准确的找到了戴梦晨。
那一曲舞毕,热烈的掌声过后,却见灯光游离,他举止温雅极为绅士的走到那精致假面的女子前面,顿时,全场寂静,见他鞠腰行礼,那一声不紧不慢,颇为清晰有礼:“尊敬的Gemma Dai小姐,可否有此荣幸邀您跳一支舞?!”
那一声,不大不小,却将那寂静的人群顿时炸翻了锅。
“啊,她就是Gemma Dai?噢,我还没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儿……”
“天啊,国际大师居然真的来了……唐氏真有面子啊……”
“那真的是Gemma Dai吗?难怪唐氏要出此一策,用面具!”
的确,唐子默的这个办法,确实高明,既保住了唐氏与孙氏的面子,又保住了戴梦晨免遭舆论,而且此刻,他更能以一个主人的身份邀请这位尊贵的客人跳上一支舞,这,可谓一箭四雕,何其周密。
戴梦晨心知肚明,却也明知不能拒绝,遂也大方的伸手,随他牵入场中,还是一曲华尔兹,只不过换了首曲。
“还记得吗?戴梦晨,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改变!”起跳前一秒,一个并合,他将她拉近,低低私语,嘴角的略微勾起,她目光紧潋,似乎那一刹,只是她的错觉。
随着这曲子的循序渐进,他那一声低语,恍若一把时光之钥,将那尘封的潘多拉盒打开。
依稀记得,那年的圣诞,王娇过来看她,唐子默的班上正搞着一个小小的活动,地点正好在那校外不远处新开的酒吧里,因为王娇的缘故,她被顺带着拉去一同参加,那时候,她与唐子默还没有走到男女朋友的关系。
可似乎人人都是成双入对,在那舞池里跳着各式的舞蹈,好不欢快。她似坐如针毡。而那夜的酒吧,DJ似有意为之,未到中场,竟全然改成情侣舞蹈。那时候的戴梦晨,其实并不会跳舞。却被王娇与她临时的舞伴拉到舞池的中央,丢在那里,一个转身,便混进人群之中,她四顾不暇,好生尴尬,只觉得那台顶炫目的灯光仿佛要让她炫晕,可偏偏这个时候,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某个角落腾地起身而来,一袭白衣闪过人群,直到她跟前,揽了她,低低的问:“不会么?我教你!”
没有错,那就是唐子默。他稳健的步伐,引领着她笨掘的在舞池里旋转游走。任她踩他无数次,亦不曾嘲讽,默然授受。她从来没有想过,十几载的人生里,她还可以以这样的姿势在人群里起舞,他的手,微火般温暖,如此近的距离,才怡然发觉,他的眉宇竟然真如别人说的那般帅气好看,柔和的面孔有着并不适少年的冷酷与沉着,隐隐的竟让她有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那日之后的很多日子里,唐子默似乎对王娇临走时的嘱托很是上心,每每吃过晚饭的自习时间里,他都会在她的教室门口等她,带她在那礼堂里,学习各式国标,像极了一个称职的老师、教练。终于有一日,他这样对她说:“你很聪明,进步也很神速,是个不错的好学生,可惜舞姿还不够优美,离天鹅的距离还有点远!加油吧……戴梦晨!”
“戴梦晨,不错,称得上算一只美丽的天鹅。”
他的声音仍旧低沉,在她耳畔,一如呓语般轻微,戴梦晨忽地一怔,却是一曲结束。昨日与现在,恍然只是一时之隔,她静静的看着他,谦逊有礼地向自己致敬,她亦优雅还他一礼。
音乐再起的时候,她已转身抽离……只有一道身影,渐渐拾起那个属于自己的面具,轻轻置上。任一抹华纱向他偎去,木然不觉的双眼,任是无法抚去那淡然神伤……
唐氏的某间书房内,许云巧看着自己眼前那律师界久负胜名的陈晓东大律师,桌上,摊着的正是关于唐苗苗抚养权的诉讼材料。
即使她曾经有想过戴梦晨此次回来可能是冲着孩子而来,可却没有想到她在这样的时候朝她亮牌:“她不担心这对她的名声造成有多大的影响吗?”
“许太太说得严重了,若非有备而来,我陈晓东也不会在此时出现在你唐氏的门庭内。以Gemma小姐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孩子的事,只怕还对她起不了什么太大的影响,不过对唐氏,却算是岌岌可危了,你觉得你的公司还能经得起一系列的舆论和波则吗?还能经得起与一位大师交恶吗?更何况,这一系列的证据都表明,你唐氏有意以恶劣手段让孩子据为己有,并且将我的当事人注为黑户,这是变相的杀人。而且,许太太自认为,如此戴梦晨身份已恢复,您儿子,这场订婚,在法律上,它又算不算重婚呢?亦或者,你们有意制造一系列事端,让我的当事人‘已亡’为此好让你唐氏继承人得以政治联姻呢?”
“陈律师!你的话,未必说得太严重了!”
陈晓东的字字诛讥,让许云巧再也无法沉静,双拳紧握,重重的捶于桌面,他说的句句在理,却条条狠戾。然而证据摆在面前,却是要让她割舍自己带了多年的孙子。她怎能不痛?
“严重不严重,那得看您自己怎么定夺。陈某也不过是就事论事,为我的当事人争取一切可能。”他一派轻松的坐落在那沙发椅内。大手一摊,直言不讳。
外面酒舞飞歌,书房里霜气冷凛,眼下,陈晓东只是与她谈判,而并非一纸正式诉讼。选在今天,不过是戴梦晨在警告自己,她已经抱着破破釜沉舟的决心。许云巧轻松之余,却仍无法拿捏戴梦晨到底还有无商议的可能。只是叹了一口气,问:“我能与她当面谈谈吗?!”
“许太太,我想这个就不必要了,我的当事人已经表态,如果今日你不能做此决定,明日,我将全权代表她,将所有资料上呈法院,正式启动民事诉讼。”
他的言语里,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只教得许云巧深深打了个寒战。沉思片刻,手却依然无所动作。终于,陈晓东也不再多舌,肃然起身,将要离开。但见许云巧急急叫住:“陈律师,请慢走一步,能不能跟她说一声,给我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不,最迟后天,我给你答案,但请你,暂缓一下上诉,可以吗?”
她的声音,只是一瞬间,骤然苍老,陈晓东顿住的脚步没有停留多久,待她说完,便置上了面具,开了门,急急离开……
那一夜,注定了无眠,唐家的书房里,唐子默紧掐着鼻梁骨,神色深沉。戴梦晨走得太早,有如昙花,未打招呼,就已经离开。这一纸调解书还在,却是生生要他放弃孩子的抚养权。他怎么能应,怎么能签?许云巧大叹之余,却知回天乏力,完全没有料想,大张旗鼓的为唐子默订婚之后,却要失去她最是疼爱的乖孙,让她怎么不难过?怎么舍得放手?
门外的走廊,许呈岽几次经过,都望着门下那隐透出的光亮,有些失笑,始知现在,又何必当初?虽然这两人都未曾向他透漏过半分,可是陈晓东出门的那一刻,他还是落了个清清楚楚,尽管他戴了面具,上车的那一瞬,便什么也都明朗了。
次日的早起的时候,许呈岽讶异的发现,许云巧竟头一遭让保姆和司机把苗苗送去了幼儿园,唐子默一早就去了公司,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竟只剩下自己和那一夜未眠,满脸憔悴的母亲了。只见她坐在餐桌前一脸苦想,给这寂廖的清晨,越发添了几分沉郁。许呈岽慢悠悠的踱来,拉了座子坐下,几份早点,除了那儿童的动过以外,其余几份,竟是丝毫未动。遂未吭声,也不作多打扰,吃完早点,他径直就离开了。
依旧是约好了在卡门,大清早的,欧晨已经等在了那里,他的一只脚刚踏进来。那厮就迫不及待的问:“情况怎么样?”
他摇了摇头,从一旁的酒柜里取了瓶酒,又掂了两杯子,径自倒了起来:“不怎么样,老太太失眠一晚上,唐子默也一样。估计还没有什么对策。”
开了瓶,倒入杯,他把杯朝欧晨推了推。那厮却没有马上接,而是一本正经的朝他问:“你觉得老太太能让Gemma姐带走孩子吗?”
“我觉得,不能!”他啜了口酒,眉也没抬,直直的丢出这话,不去在意欧晨一脸讶异的目光,又开口:“欧晨,这事,你不能再插手了,虽然我并不是唐家的人,就算是做为一个旁观者,我也需要提醒一下,就算Gemma姐接走了苗苗,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苗苗的事,你们知道的太少。尽管老太太当初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可毕竟,她对孩子也是用了心的。”
“你的意思?”欧晨双目对上许呈岽越发深沉的脸,脸上的疑惑形成了大大的问号。
“苗苗这孩子的身体不好,你别看他小小年纪,其实,在两年前已经做了一次心脏手术。老太太之所以急着让唐子默和孙晓晶完婚,其实也是有目的的。”
他故意在这里顿了顿,又一次啜了一口酒,这回,欧晨有些耐不住了。径直将他手里的杯子给夺了过来:“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说!”
“因为,唐子默急需要在苗苗二次血液手术前,找到与孩子血型相符的造血干细胞和胎盘干细胞。”
许呈岽说的极是慢条斯理,可这字字间,惧是慎重。
“什么!苗苗有血液性疾病?”
他点了点头。
“嗯。你别看这孩子现在好好的,这几年来为了他的病,老太太也没少愁,在这一点上,我相信足以弥补她曾经犯下的错。”
事情仿佛一刹间变得清晰明朗,欧晨整个人彻底的顿住,脸上震惊不减,抓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几许,神色也黯了下来:“可是,Gemma姐好像并不知道这些事!”
许呈岽望向他:“欧晨,你想怎么做?将整件事都原本的告诉她吗?”
事已至此,有了许呈岽最准确的信息,在欧晨眼里,似乎早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的复杂不堪,可他也知道此刻的戴梦晨对这一切却并不知晓半分。说与不说,只是一念之差,可是他突然有些犹豫。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要不要告诉她。因为Gemma姐的状况也并不好。”
“那就别说了吧!”
许呈岽并没有追根究底的刨问缘由,看着他越发沉寂的样子,只是瞟了一眼,转而只是将那只被欧晨夺去的杯子再一次拽了回来,这一次,他轻而易举,因为欧晨,还纠结在那说与不说之间。于是,他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叹息着说:“别想了吧,就算你再多的顾及,我敢担保,这会儿,老太太保不齐已经在她面前了,毕竟,孩子的命要紧。”
他的声音方落,欧晨整个人像是电击般迅速弹了起来:“什么?!你是说,你家那老太太会去找Gemma姐!?”
他点了点头,不料,欧晨却整个人奔了出去……
杯里了茶已经略凉,戴梦晨整个脑子里回旋的都是许云巧刚才的话,放弃还是不放弃,她确实心里如擂鼓。尽管她已经得知许云许已经托法国方面安排好了孩子的手术,尽管她也知道胎盘干细胞是不需要配型,可是,造血干细胞却需要配型……
“戴梦晨,你真的还要将苗苗带走吗?你忍心吗?”许云巧的声音,低低沉沉,类似恳求,摸着杯子的双手有些不自然的来回摩挲着杯沿。
“他的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这一次,她直视着许云巧,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嗓子里尽是沙哑,最后一次向她求证。
许云巧重重的点了点头,眼里的凄凄哀哀早已经失了平日里的一派雍容华态。
“梦晨,”看着她的黯然神色,这一次,许云巧试探性的略去了她的姓,见她挑了挑眉看向自己,并没有多大意见,遂伸手向前,抓住了她的手:“我知道,过去我做了太多的事针对你,让你难过,可是,请看在孩子的份上,能不能放下你心底所有的成见,原谅我?”
双眼,紧紧的打量着对面的人,可戴梦晨,却只是看着她,依旧保持着沉默。
“以前,我是反对你和子默,而且在子默失踪之后强行抱走苗苗这件事,我也确实做得有些过火,可是如今,子默和晓晶已经订婚了,所以,请你放过子默吧,这件事,与他无关,关于他重婚的事,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你还活着……”
她的最后一句,像是一记惊雷,突然的点醒了还处于沉默的戴梦晨,她猛的一怔,许云巧只觉得抓在掌下的手骤然一缩,戴梦晨的整个眸子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不提,我似乎忘了,许董,还记得当初医院的约定吗?”
“医院?约定?”许云巧一愣,有些不明白,脑子里猛一顿的搜索,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是你母亲住的医院?”
“你还记得?可笑的是你现在记得了,为什么当初,在我答应了将苗苗送入唐家的时候,你却恰恰忘了呢?”
话言至此,几许悲愤,让她加重了语气,整个人腾地从桌上立了起来。
“许云巧,我和我妈在医院里苦苦等着你来救命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你抱着我的孩子,逃之夭夭,是怕我纠缠,怕我反悔吗?这些年,我四处寻找着孩子的时候,你在哪?你在跟我躲躲藏藏,怎么了?现在知道无处可逃了吗?编个谎话来告诉我,我的孩子命危了?除了你,没有人能救,是吗?!你当我戴梦晨,还能像当初那样,再任你骗来骗去么?!”
联想这些日子来跟苗苗廖廖见过的几次,那么健康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那么重的病症呢?所以,当那些悲伤的过往被许云巧再度揭起的时候,她终究是没能相信,一手提了自己的包,满是嘲讽的朝许云巧说了声:“就这样了,许董,再见!”
跑车静静的滑行在别墅区那蜿蜒的林**里,戴梦晨唇齿轻轻的啃咬着腾出的左手握成的拳头,右手则木然的操控着方向盘,车开得很慢,慢到划过眼帘的所有景色都几乎成了放慢的影片。在离房子还不到50米的距离,猛然一个急转,向外驰了去……
唐子默远远的看到了那缓缓而来红色的跑车,他的双目透过自己那澄澈的玻璃看到她的时候,眼里闪动的不仅仅有一丝焦急,还有一丝期望,一丝喜悦。然而,在看到她车头猛然转头的刹那,几乎所有的喜悦又忽地被一阵薄怒所代替。
她有那么恨自己吗?竟然到了不屑与他碰面的地步了吗?他不解,也不明白。那一纸调解书,还赫然的印在脑际,他知道母亲去找过了她,也从电话里知道,她并没有相信母亲。他知道,戴梦晨的决定是强硬的。可眼前那辆飞速奔离的车子,却在昭示现在的戴梦晨,像极了一只鸵鸟,隐隐而然的在逃避着什么,与他正面交锋吗?还是,前夜……
车速保持着不紧不慢,他陡然看见,她的车子在渐渐驶向那护城河畔的环城桥下。然后静静的停在那里,整个车蓬渐渐收拢,但见风将那海藻似的发,缭乱得纷纷扬扬。一时间,忘了去打扰,怔怔在将车停在远处,静静的注视着那抹俏丽的身影打开车门,倚在车门边,望着一汪澄碧的清亮河水,在河风里摇拽生姿。
她在想什么呢?那样的专注,那样的安静,风吹开了发,透着那秀丽的侧脸,任他又想到了多年前的那日晌午。一如天使般倩丽的女孩,纯洁美丽的静恬笑容,微微融化在盛夏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