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凶手眼中的红纱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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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东顺水村的传奇 (1)

肖子涵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了。时间已经是晚上8点。下午刚刚结束的一切却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怀。虽说刘康只是一个小个子男人,但毕竟还是一个男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给弄死。

当她和陈子胜等人一同走进刘康的囚室的时候,她看到刘康斜斜地躺在地上,一根皮带套在床的栏杆上,而他自己却使劲地下坠,从他双脚绷直的状态来看,他是抱着一颗怎样的必死之心啊。那跟皮带死死地嵌进他的咽喉。他的眼睛圆瞪着,但眼神之中却空无一物,肖子涵面对着刘康的尸体,不禁想到中午的时候刘元说过的话:他的心里一定苦极了。

但是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来迫使这个已经服刑五年,并且在监狱里一直表现良好,监狱已经向上报请给予减刑的犯人突然之间选择这样一种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呢?

肖子涵想不明白。当然,不仅肖子涵想不明白,就是其他人也想不明白。

监狱长是一个中年人,挺着微微有些发福的肚子,他把警帽拿在手里,对陈子胜说道:“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这,这突然就发生了。我当了20多年狱警,也没见过这种事情。”他显得一脸的无奈。

陈子胜看着刘康的尸体,皱皱眉头,说道:“确定是自杀的么?”

“确定。当时我们进来的时候他还把桌子搬过来把门顶住的。我们的狱警从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的时候看到他已经死了。”监狱长回答说道。

“他为什么要自杀呢?”陈子胜疑惑地说道。

“不知道啊。”监狱长将警帽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明显地感觉到他还没有从这样一个突发事件中缓过气来。

“你们中午见他的时候,他有什么异样没有?”王毅生突然转过来看着肖子涵。

肖子涵愣了一下,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抖动着。明明几个小时前都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死了,而且死得如此蹊跷。王毅生的话将肖子涵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好半天才说道:“他心里太苦了。”

“什么意思?”王毅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肖子涵。

陈子胜和老胡也转过头来看着肖子涵。

“哦。这是刘元说的。”肖子涵解释道。

“你们和他都说了些什么?”陈子胜问道。他现在似乎觉得应该是刘元或肖子涵当初来见刘康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引得刘康如此行为。

肖子涵回忆着当时和刘元会见刘康的情景,她细细地想着两人的对话,以及刘康的每一个细小的细节。

“红纱巾。”肖子涵想了半天,从嘴里吐露出这三个字来。

“红纱巾?”陈子胜记起在自己接到通报刘康自杀的电话之前,肖子涵正在讲关于红纱巾的事情,“你是说红纱巾?”他又确认了一遍。

“是的。”肖子涵说道。

“红纱巾,红纱巾。这条普普通通的红纱巾到底隐藏着怎么样的秘密呢?”陈子胜心里想道。

这个时候的肖子涵仍旧没有从刘康自杀的阴影里走出来。一个人回到家里,就瘫坐在沙发上,一句话都不说。肖子涵的妈妈看着女儿突然变成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地发紧。这样的肖子涵,她是见过的,就是几年前她高考失利的时候,那个时候可给子涵妈妈吓着了。

一句话不说。

眼神迷茫而空洞。

如今,又是这样一个样子。让本来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子涵妈妈悄悄起身来到书房,对着子涵爸爸说道:“你快去看看女儿,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肖子涵的爸爸本来正在书房里看着一沓文件,听子涵妈妈这么说,便放下手中的事情,到客厅里来,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一个劲地发愣,上下嘴唇一噏一合,似乎念念有词,但细听又听不清楚。便忙过来也坐到沙发上,看着肖子涵,说道:“子涵,出了什么事儿了?”

肖子涵听到父亲的询问,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半晌突然一把抱住父亲,哭出声来说道:“他死了。”

这一句话让子涵妈妈和子涵爸爸都是一惊。两人竟连忙异口同声地问道:“谁死了?怎么回事儿?”

“刘康,刘康,莫名其妙就死了。”肖子涵啜泣着说道。子涵爸爸将女儿抱得更紧了,宽厚的手掌不停地在女儿背上抚摸着。

“刘康?谁是刘康?”子涵妈妈问道。

肖子涵从父亲的怀里坐直了,看着她的父母,说道:“一个很重要的证人,今天中午我还去见过他,可是,可是没过几个小时,他就在监狱里自杀了。”她的眼中尚噙着泪水。

“嗨,这个死老头子,我早就给你说过,不要让女儿去当什么刑警,现在倒好,整天跟死人打交道。”子涵妈妈抱怨道。

子涵爸爸也不管子涵妈妈的抱怨,问道:“还是城南大街的那个案子?”

肖子涵点点头。

“陈子胜的意见是什么?”子涵爸爸继续问道。

“陈队已经请了鉴证一科的同事去采集现场证据了,现在分析结果还没有出来。不过欧阳科长从现场分析基本断定了是自杀。”肖子涵似乎有些答非所问。

“陈子胜就没意见?”子涵爸爸有些疑惑,这个陈子胜是当年自己还在市局当局长的时候手下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是自己亲手将他提拔起来的。现在面对这个案子,市委和市局都强调要限期破案,他居然没有自己的意见?“这个陈子胜。”子涵爸爸不禁脱口而出,站起身来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动。

“陈队现在也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出来,现在我们只推测,这大概跟一条红纱巾有关。”肖子涵看着父亲来来回回走动的身影说道。

“红纱巾?什么红纱巾?”子涵爸爸突然停下脚步说道。

肖子涵又将刘元的分析细细地说了一遍。子涵爸爸仔细地听着,说到关键之处还不住地点头,待肖子涵说完,他点头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爸爸,你赞同刘元的分析?”肖子涵抬起头来问道。

“至少到目前为止,这是我听到的最合理的一种解释。或许这个案子真的要从这条红纱巾入手来破解。一个案子就是一个谜,而每一个谜都是由谜面和谜底组成的。所有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证据都是谜面,一个解谜的高手就应该从这些仅有的不多的谜面中去探求谜底。当然,一个优秀的刑侦人员更应该具备这样的素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物件,也不放过任何一句可疑的话。这个陈子胜,现在怎么连刘元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比不了了。”子涵爸爸说完之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片茂密的森林,大雪覆盖,有些像遥远的西伯利亚丛林。在那片皑皑白雪之间,肖子涵四顾无人,感到有生以来最强烈的孤独与恐惧。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雪花漫天飞舞,那些雪花犹如从天而降的精灵一般,在刺骨的寒风里,自由自在地飘洒着。

肖子涵一个人站在一条林间小路的十字路口,她茫然了,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傻傻地呆着,似乎在等待一个人的救援,但四周除了风过林间的肃杀得甚至有些恐怖的声音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远处依稀传来一阵阵的狼嚎。声音凄厉而苍凉,撞击在漫天的浓云里,似乎越来越响,似乎越来越近,她似乎已经听到了狼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似乎踩得落雪嘎吱嘎吱地响,又似乎是踩在积年的腐叶上面,阒无声息。肖子涵屏住呼吸,她想叫出声来,但似乎喉咙又被什么东西卡住一般,只是张了嘴,叫不出声来。

在最绝望的时候,似乎就是希望诞生的时候。远远地,她看到从一条小路的尽头走过来一个人,穿着一件单衣,一件蓝得有些发白的旧单衣,肖子涵觉得奇怪,在大雪纷飞的森林里,为什么还有人只穿一件单衣。她低头看看自己,发现自己竟也只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她努力地想看清楚来人的脸,但却总也看不清楚。

一阵狂笑突然从另一条小路上凄厉地传来,那声音犹如来自地狱一般,显得那么深邃而沉重。一条红色纱巾如同血液一般在小路的尽头喷洒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天空,天是红的,雪是红的,一切都是红的。肖子涵被一片血红紧紧地裹住,她开始本能地挣扎,但那红却越裹越紧,最后竟然如同渔网一般紧紧将她捆住。

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越走越近,她忽然叫出了声:“救命!”那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她努力想着他的名字,但就是想不起来。那个人咯咯地笑起来,样子有些狰狞:“怎么?才见过就忘了?”

这句话让肖子涵确定,自己是认识他的,她睁大了眼睛,仍旧努力地想着,但脑子里只有这一张脸,实在是想不起名字来,她想问,但又说不出话了。四周的雪似乎停了,风也停了,狼嚎也从远处消失了,那阵令人恐惧的狂笑也似乎深深地埋在了地下。四周一片寂静,准确点说,四周是一片死寂。那片红也消失了,那个蓝色衣服的人手里突然多了一条红色纱巾。肖子涵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条红纱巾紧紧地勒在他自己的脖子上,越拉越紧,直至深深地勒进他脖子的肉里。但他仍旧笑着,甚至笑得有些幸福。

他突然倒在地上。雪似乎又开始下起来,风也开始吹了起来。雪又开始像精灵一样在半空中舞动起来。

“刘康!快起来!”肖子涵突然大喊了一声,这一声让她自己都觉得吃惊。不错,这个男人的确就是刘康!她伸手去拉倒在地上的刘康,只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叫道:“子涵,别!”肖子涵回过头来一看,是刘元。

“刘元。”肖子涵叫一声。却发现刘元突然又变成刘康,脖子上飘着一根红纱巾。他的眼睛慢慢鼓出来,一点一点地鼓出来。

“刘元,刘元。”肖子涵连续叫了两声。刘元突然倒地,像刘康一样地倒地。

“不!刘元!”肖子涵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子涵,子涵。”耳边似乎又有人在叫她。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母亲正在床边。肖子涵这才明白,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她此刻已经满头大汗了。她扑向她母亲,紧紧抱住,啜泣地说道:“刘元死了……”

子涵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怔怔的。

一个梦让肖子涵突然意识到,自从今天中午和刘元分开以来,就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她一下子跳下床来,从放在客厅的手袋里掏出手机来拨刘元的电话。

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肖子涵挂了,又继续拨。电话里依然什么声音都没有。肖子涵等着,大概是信号不太好的缘故,肖子涵心想。

良久之后,电话里传出:“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肖子涵怔怔地,不相信,挂了又拨,这次居然没等,但电话里依然传出:“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肖子涵抬起头来看看墙上挂着的挂钟,时针刚刚指过11点。“他不可能这么早就关机睡觉的,再说,他从来不关机的。”肖子涵对刘元的生活习惯非常了解。

肖子涵又想起刚才的那个梦来,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任手机里的那个声音不断地提示着:“对不起,您拨的电话已关机。”随后便是嘟——嘟——的声音。虽然她并没有开免提,但那声音在这夜里却依旧每一声都打在肖子涵心里。

肖子涵随手挂断了电话,她想起身到饮水机旁接一杯水,但刚刚起身,又重重地摔在沙发上。子涵妈妈见肖子涵这个样子,一阵阵地心疼,忙过来安抚着她,她似乎意识到了女儿的担心,一句话都没说。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在两个人的沉默中并不沉默地流逝着。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惊得两个人忽地坐直了。手机屏幕在黑暗的客厅里闪着光。肖子涵一下子反应过来,抓过手机去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肖子涵犹豫了片刻,仍旧按下了接听键,又缓缓地将电话放到耳边。

“喂,是子涵吗?”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刘元,刘元,你在哪里?”肖子涵听出电话那头是刘元,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颤抖里包含着惊奇与担心。

“我在你家楼下对面的公用电话亭。”刘元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你等着,我马上下来。”肖子涵突然来了精神,抓起放在一边的手袋就往外冲去。

子涵妈妈一个劲地在后面说道:“当心点,早点儿回来。”

肖子涵也顾不得回答妈妈,只顾往前跑。她家住在13楼,电梯停在27楼,她连续地按电梯下行按钮,但电梯却似乎粘在了27楼,动也不动一下。她顾不得多想,冲向楼梯间,从步行楼梯连续地跑了下去。

冲到楼底下,她果然看见刘元一个人站在马路对面的一个公用电话亭边,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近了才突然发现刘元居然一身是泥,从头上到脚下,全是泥,似乎是刚从泥土里爬出来一般。在路灯的映照下,她清楚地看到,刘元的脸色发白,胸口强烈地起伏着。

“怎么了,你?”肖子涵喘着气有些急不可待地问道。

“见,见鬼了。”刘元似乎有些惊魂未定,声音依然颤抖着。

“啊?”肖子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认识刘元以来,他每次听到别人讲鬼故事之类的话总是报着嘲笑的口吻,今天,“见鬼了”三个字居然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我,我看见她了。”刘元猛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想说得更清楚一点,但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他呆呆地看着肖子涵,突然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肖子涵有些发懵,但她并没有拒绝刘元的拥抱,相反,她也伸出双臂,将刘元紧紧抱着。她听到她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也听到刘元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这一刻,她只觉得幸福。

是的,有了幸福,就有了一切。让“鬼”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