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别楼这个对红妩娘与夏桑莲熟知的地方,但对于一个足不出户的西门大小姐而言,却是陌生的很。关远与刘情两人也在随着冷月的步伐,快慢不一地跟着她。
凤别楼是在东面,而冷月却瞒无目的走向了西面的那条道。她踽踽独行在大街,小巷,丛林野径,一路艰辛,但丝毫没有磨灭掉她的意志,或许是被仇恨所掩埋的太深,所以麻痹的人都会成这个样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江湖路果真残忍,身在江湖的人没有一个不怀有仇恨。对仇恨的执著,对江湖的留恋。江湖是悲惨的,所有人,无论他是达官贵人,还是无名小卒,只要进入江湖中,他们的命,也就变得卑微脆弱了。
关远切切地问道:“刘老弟,你真的能确定,西门姑娘要去凤别楼?”
刘情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在江湖中,若真的了解飘香剑客,那么就不会不知道他常去凤别楼。”
关远赞同他这么说,于是他也跟着点了点头。但两人又看见冷月,她依然了无头绪地朝凤别楼相反的方向走。关远道:“我说刘老弟,我们是不是要告诉冷月姑娘一声,倘若她这么走下去,恐怕尚未等找到飘香剑客,就已经累死在半路了。”
死,对于每一个江湖人而言,不论是谁,都是很敏感的字,很有威慑性的字,茫然一怔,刘情道:“不要胡说,冷月姑娘是不会死的。”
见刘情紧张兮兮的,关远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然是对冷月产生了好感,象刘情这种一向不问红颜的人,一旦真的沾染上了风尘俗事,定然会是个痴心郎子。关远在刘情的眉宇之间,看到了他对冷月的关心,即使他的脸上还表现着他那更久不变单一的表情。
但关远依然略带讥讽地说道:“怎么,什么紧张干什么?象冷月姑娘有这样的身手,是不会累死的。”
刘情道:“胡说什么?”然后定了定神儿道:“啊……我知道她累不死,只不过我担心冷月姑娘若真的遇到了飘香剑客,也不知……”
刘情没有再继续地说下去,也许他认为自己所说的不幸,都将成为对冷月的一种诅咒。他的一柄黑煞风咒,曾是多么准确地给人下了似承诺般的咒语,在他口中说过的不少不吉利的话,而且都实现了。
关,刘两人在江湖上可是如影随月般的亲近,他们彼此虽有着迥异的性格,但他们之间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
关远一手拍在了刘情的肩上,道:“呵呵,刘兄弟,放心吧,冷月姑娘和飘香剑客都不会死。”
刘情道:“你怎么会这么肯定?”
关远道:“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的诅咒一向很准,我想我的预言也是很准吧!”
刘情只是对关远这句玩笑话,叹道:“唉,但愿如此吧!我知道你很敬重飘香剑客,否则这一次我一定会诅咒黎顾雏死的。”
关远故作正经道:“好小子,倘若不见你第一次对姑娘家如此心动,我一定会因为这句话与你再打一番。”
说罢,两人目光相错,是情是义的互换。他们之间有着似敌人般犀利的言语,却实实在在存在着对兄弟那般炽热情感的心。两人笑了,但马上又露出一样的神色,呆若木鸡,因为在他们这言谈之间,却已经找不到冷月的踪影了。
刘情搔头埋怨道:“就怨你,说什么风言风语的,她呢?跟丢了吧!”
关远茫然道:“什么,你怎么什么都怨我啊,你爱的女人,难不成还让我看着。”
刘情急道:“好啦,好啦,想必她是沿着这条路走的,我们跟上,一定会追到她的。”
说着,两人就沿着那条荒僻的小径,简直下去。两旁房舍,井井有条。但外面竟然空无一人,实在使这条不长的小巷变得空荡的多。
几株高树,枝叶扶疏,却给这条小巷添增了几分神秘。
穿过这条逼仄的小道,两人向前看去,一身青衣倩影有若一阵风晃过了他们的眼帘。看到冷月,刘情猛地大喘口气,他喘气的气流大的都吹到了关远的脸上,关远这时“咯咯”的笑了笑,道:“我说兄弟,不至于吧,这口气你到底憋了多久啊?”
刘情瞪了关远一眼,然后对冷月大声说道:“冷月姑娘,请等等。”
听到刘情这突兀的一声,不禁使冷月浑然一惊。看来,冷月来到江湖,一点儿警惕性都没有。这两个人连说加笑地跟着她,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倘若一个江湖人,若举步之间,都如冷月这般粗心大意,若真遇到仇家,想必是不会活的太久的。
也许,这看似很耸人听闻,但现实的江湖就是这样。
冷月转头,那宛若流水般透明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关,刘两人,道:“你们?怎么会是你们?”
关远尚未等刘情开口说话,抢先说道:“哈哈,我说冷月姑娘,我们可跟了你一路了。”
冷月听后大骇,她并不知道两人跟着自己到底是何用意,于是不解道:“跟了我一路,难道你们不怕死吗?”
关远听了冷月这愤愤之言后,并未露出半点畏惧之色,道:“我说冷月姑娘,在这段路上,我们可有好多机会令你丧命,如若我们刚才要杀你的话,你不知道死了几个来回了。”
刘情听着关远这略有些血腥的言语,没有丝毫反应。她自见冷月回眸之后,就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但冷月却没有丝毫的察觉到这一点。
冷月疑惑道:“那你们跟着我到底有何用意?”
关远看了看在一旁象失了魂的刘情,立刻说道:“谁愿意冒生命危险跟着你,若不是因为刘兄说不放心你,我才不会呢。”
关远话音刚落,就觉得此话说的有些不和适宜,垂下了头,畏缩在了一起。这句话也不禁让冷月一时觉得不知所措,不知道他言外之意,到底是怎样的目的。刘情更是对关远这口无遮拦恼怒不止,连声说道:“关远,你在说什么。”
关远本是一番好意,知刘情不知怎样表达男女爱意。自是出于好意,却遭来了刘情刚才那粗声粗气的厉声,心中甚是不满,于是,一时情急的他,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说道:“你不是说你要保护冷月姑娘吗?”
刘情一向与女人少有来往,虽然在江湖中一把黑煞风咒毫不害羞地杀死了那么多人,但谈汲到甜言蜜语,男女感情,他也露出了有如少女样的赧颜。
刘情道:“你再说,小心我的黑煞风咒割掉你的舌头。”
冷月这时反倒显得泰然自若的多,也许她根本就对这种江湖中看似风言风语的话不屑,笑道:“两位真的是为了保护我而来?”
轻柔的话语,瞬间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关远很潇洒地扑了批衣襟,道:“别加上我,是他要陪你,我是陪他。”
冷月并不知道刘情已经对自己流露真情,其实,在冷月的心中,除了云萧逸外,她也未曾想过,还会有什么会对自己动真情,也因此冷月并没有想太多,当然,对关远刚才所说之话,也并没有显得有多感动。
冷月道:“刘大侠,是这样吗?”
刘情对冷月这出其不意的一问,略显得有些手舞足蹈。但他多亏了长了一张无论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都还是保持着那么沉着的脸,说起话来不毛不躁。倘若换了别人,一定会说的吞吞吐吐的,但他还是那么矜持地说道:“啊,我只是觉得你一位姑娘,初于江湖,又是要找一位不可等闲而视的人物寻仇,所以想……”
“想……”想了半天,这一声拖的也很长。骤然间,冷月察觉到了冷月脸上的表情,并未流露出对自己有半点儿不诡的企图,不禁也感到了有着那么一种温暖体贴,也许冷月现在是太需要有个人能帮助自己了。
冷月莞尔而笑,道:“你说的是真的,你不怕我吗,你不嫉恨我那时险些杀了你吗?”
关远笑道:“怎么会,如今我们的误会已经涣然冰释了,看在我刘兄的份上,我就帮你去找飘香剑客吧。”
刘情并没有吭声,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冷月拖着她那飘飘的衣衫,带着她那原本就忧郁的脸庞,走近了两人,毫无防备地走近了两人,两人只要一抬刀,就可以触及到她的位置。
冷月除了有一颗和江湖人都具有的仇心之外,其他江湖人所具备的,她似乎都没有。善良的可以没有一点儿险恶的心,单纯的将江湖看得是那么友善,犹如一个新生儿,降临在这个世上,对任何人都没有提防。
望着冷月那勉强的微笑,刘情不禁问道:“你与飘香剑客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呢?”
也许,飘香剑客此刻在冷月的心中寄予了太多的怨毒,所以当听到这个依然熟悉的名字时,她的笑容却全然被心中的那分仇恨所遮掩。即使想去勉强的笑也笑不出来了,她已经意识到了,倘若自己再笑,那也是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苦笑了。
关远却很自然洒脱,无所顾忌地问道:“对啊!听别人说,你与他之间还有过一段,怎么又会反目呢?”
关远说的倒是肆无忌惮,但这也再次勾起了冷月心中那不想再忆起的虚伪的往昔。虽然刘情不象关远那样可以**女子开心,但却是一位懂得注重他人内心的江湖豪侠。他要比关远更有理智,要比关远更显得成熟。刘情见冷月垂着头,极为怆然的样子,赶忙斜眼挤对了关远一眼,叫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并用手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身子。
关远看到了刘情对自己使的眼色,一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言不甚,尚有不妥,脸上那象是自带的笑眉也陡然间收了回去,变得很严肃。
冷月缓缓地转过了身,失落的她一时似乎想要一种静谧,不愿意面对任何人。
关远这时又低声说道:“冷月姑娘,对不起,但我真的很不解,飘香剑客如此大义的人,又怎么会……”
冷月听到关远这有些替黎顾雏辩解的话,促使她满腹仇怨骤然而出,怒道:“怎么会,是不是你想要说我们西门家做了好多恶事,又怎能理直气壮地去向一个在你心中是豪侠的人寻仇呢?”
没错,关远所要表达的的确如此,只不过见冷月如此心伤苦闷,没有说出来而已,但是听了冷月刚才那略显得愤愤不平的话,不禁冷月打了个寒战,觉得心惶惶的。
有时候,虽是实话,但是却不可以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要做到这一点,对于象关远与刘情这两位江湖人而言显得尤为重要。
关远道:“不,不是这个意思。”
冷月道:“不是,那你想说什么?”
冷月锋芒毕露,一时间却真叫关远有些无言以对。只怪西门豹在江湖作恶多端,说话佛口蛇心,这才导致好多人对他甚为不满,这也令一直心怀善意,单纯的冷月,在初来江湖时,就被人用着一种有色眼睛去看。
恶,人为什么要恶毒,恶毒的人都是自私的,他的行为终归影响了后人,也影响了与他相关连的人。原本心本善良的人,对他们也有所误会。
是是非非,善善恶恶,有的时候真的不能用常人的眼睛去看。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会比人更复杂。但单纯的人们却不得不与这复杂的江湖相勾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是如此。没有人不喜欢闲云野鹤的自在,但却少有人能够将这个贪婪与欲望的时代看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