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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早起读书

“生时何须久睡,死后自然长眠。”这句话很经典。

我有早起读书写作的习惯。

每到早上三四点钟,我就起来。洗一把脸,精神一下,然后,坐在书房桌边,或读书或写作。

这一习惯的养成,可能和小时候在农家生活有关。

我十多岁时,住的村子才通上电。那时电力紧张,常常是你需要电的时候没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农村人的生活习惯。这个习惯和农村当时的环境有关。试想,那时刚刚解决温饱,没有电视、电脑,就连书刊也极少见到。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事儿能让你点灯熬油坚持到半夜。那时主要的文化活动是听听人民公社的广播,序曲音乐是从解放后一直没有改变的《东方红》,结束歌曲是《大海航行靠舵手》。如果说人人心中都有一支歌的话,那么,这两首歌在农村是唱遍广阔天地的,大人小孩都会。火红的年代,革命歌曲大家唱。那时候的人什么事都讲万众一心。现在人的思想再也统一不到那个高度了。

早睡早起和人勤春早想必应该有点关系。因为小的时候,父亲总是用这两句话连在一起教育我和弟弟。那个时候没有几个戴手表看时间的。时间观念也相对淡薄。隆冬时节,父亲总是在鸡叫头遍的时候,就把我和弟弟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拎起来,让我们拉着爬犁或背着粪筐去拾粪。我的学生时代,农村的孩子除了比谁学习好以外,再就是比谁爱劳动、谁拾粪多、捡柴多、捡粮多。我曾经写过一首《拾粪诗》投到县广播站,有两句我至今还记得:启明星,当头照,我背着粪筐围屯绕……

工作以后,到了城里,无粪可拾,又捡起了读书写作的乐趣。窃以为,清早,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时间。白天或工作或应酬,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一回到家身心疲惫,情绪使然,一下笔很容易焦躁起来。哪像清晨,万籁俱寂,仰望室外,一片星光。蓦然回首,万千窗棂,只有你一处孤灯闪烁。此时,读书能入情入景,写作能聚精会神。“墨痕断处是江流”想必就是这样一种意境了。这时头脑好心中就会有一种非常灵动的感觉。即使是这样零度以下的季节,寒天捧书,也一室皆春。

斯时,想起香港一位作家董桥。他说:人对书真的会有感情,跟男人和女人的关系有点像。字典之类的参考书是妻子,常在身边为宜,但是翻了一辈子未必可以烂熟。诗词小说只当是可以迷死人的艳遇,事后追忆起来总是甜的。又长又深的学术著作是半老的女人,非打点十二分精神不足以深解;有的当然还有点风韵,最要命是后头还有一大串注文,不肯罢休。至于政治评论、时事杂文等集子,都是现买现卖,不外是青楼上的姑娘,亲热一下也就完了,明天再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佩服这老兄读书的体会,说入木三分也不为过。

我自己体会,读书和拾粪很多时候异曲同工。拾粪是为了营养土地,土地长出庄稼,间接也营养了人的身体;读书则是营养人的心智,让人除鄙见,得新知,增学问,广见识。培根在《论求知》中说:“读书可以作为消遣,可以作为装饰,也可以增长才干。”现在以读书做消遣的人有之,车船之上,枕边厕下,但看的多是一些快餐文化。即使在大学校园,也很少能看到拿着大部头名著忘情在读的人。人们太讲实用,用书做装饰生活的人都凤毛麟角了。老百姓一切都在“向钱看”,谁还买天价的书来“装学问”,不当吃又不当车。文革的时候装有文化或装知识分子,上衣口袋插支钢笔足矣;现在表演装有学问的多是一些领导干部,用公款在办公室的书柜,摆上一排排的大部头,如《二十四史》、古今名著,让人羡慕,也让人感到可惜。官场靠书增长才干的人不多,百无一用是书生。官场哲学不是学来的,非身临其境百舸争流焉能悟到。

山川如指掌,古今如对面。俞平伯说读书如卧游,倒是很合我的心境。无钱不能远走。纸上指点一下江山,把感悟激扬成文字,信笔涂鸦,评古论今,粪土媚俗,人生不亦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