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一口气,漫步经过海湾储蓄所,里面有三、四位职员,六、七个顾客,没有看见米歇尔。但是,他可能在里面的办公室。
我拐进最近的一家酒吧。里面很安静。有两位穿着工作服的人坐在吧台的一头,边喝边聊。
酒吧侍者擦擦吧台,向我走来,准备聊天。“刚到这里?”
显然,他不可能认识这个镇子里的两千三百一十四人,但他竟快速地判断我是个陌生人,一定是我太显眼了。我开始一杯杯地点啤酒,三倍下肚,我知道了我想要的基本信息。米歇尔是个单身汉,没有成家,他正在竞选当地法院的检察官,但这很困难,因为他不是本地人,而选民总喜欢选自己家乡的人。我也打听到,警长马丁的妻子是米歇尔的姐姐,他的妹妹则刚和一位中学数学老师结婚。
“那位数学老师叫什么名字? ”
“莫洛。”
差一刻三点整,我离开酒吧,那几杯啤酒完全只是为了沟通。我徒步走回我的停车处。我很快找到海湾中学,停在外面,学校门口有一排校车,等着学生放学。
三点过十分,学校的铃声响了,三十秒之后,学生蜂拥而出,他们大部分冲向校车。
当第一位老师开始离校时,大部分的校车都已经坐满学生,开车了。最后,我终于看到了保罗,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莫洛。他个子高高的,有点驼背,将近三十岁。
我看着他走向他的汽车,我和他迎面相对,但我一点也不担心他会认出我,相反,看我盯着他,他还以为是哪个被遗忘的朋友。微微向我点了一下头。因为,我们只见过一次面,他见到的是一个戴着假胡子、墨镜和假发的男人。
当时,保罗预付了三千元,对一个教师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对他的死亡,他没有提出确切的时间,他不愿意知道确切的时间,只限定在一个星期内完成。
三天后,当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失踪了。
后来我得知,保罗在跟我见面后二十四小时内,认为生命很宝贵,不应该去死。他急忙赶到我和他见面的旅馆,想要回他的三千元钱,但我当然早已不在了。
他又赶到第一次与弗伦见面的酒吧,但弗伦那天去外地看孙子,也不在。保罗吓坏了,收拾起行李,逃跑了。
现在,我看着莫洛也就是保罗——上了汽车,开走了。
我紧跟其后。
走过六条街后,他停在一栋高大的维多利亚式住宅前。下了车,钻进大厦。 同时,我也注意到,米歇尔那辆淡蓝色轿车正停在保罗的汽车前。
米歇尔骗我说已婚,又有两个孩子。那是什么意思呢?要使他自杀的动机更可信?
他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我回到那条主要街道,停在镇上唯一的旅馆后面,登记后,拿着衣箱和高尔夫球袋进了房间。
第二天是星期五,我很晚才吃早饭,又漫步到那条主要街道。我遇见一位肥壮的警察,从他的年龄和举止来看,我猜他是马丁警长。
我走上台阶,进入图书馆。我找到一本书,在一张靠近窗户的桌子边坐下,那窗户正对着主要街道,从那里,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海湾储蓄所。
十一点十分,我看见马丁警长,他走进储蓄所。
我等着。
他没有离开。
十一点半,十二点,十二点半,他仍然没有出来、一点钟的时候,米歇尔从储蓄所出来,他向街道两头看看,又看看手表,回到里面。
我仍然等着,对马丁曹长感到好奇,他会出来吗?两点差一刻的时候,我放弃了。到了离开小镇的时候了。我将书放回书架,走回旅馆。
当我打开房门时,马丁警长正拿着手枪在等我。他微笑着说:“这么说,你决定不上储蓄所亮相了?”
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亮相?亮什么相?”他走到我面前,搜我的身,但没有找到武器。
我注意到他搜了我的衣箱,也查了高尔夫球袋。我的假胡子、墨镜和假发都在床上。他放回手枪。“当你没有按时出现时,我很奇怪,有五千元在等着你来取,你竟然不来,为什么?”
我没有说话。
“你怀疑到我的安排了?”他咧嘴一笑,“米歇尔穿着防弹背心,你开枪后,他佯装倒地死去,然后,我从藏身之处出来,命令你扔掉手枪。否则要你脑袋开花。”
这么说,的确是一个陷阱。
马丁曹长继续说:“这件事是从莫洛开始的,也许我应该称他为保罗。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保罗、米歇尔和我三人在一起喝酒,保罗喝多了,说出了他雇你杀他之事。他认为你可能仍在追杀他。”
马丁警长又笑了一下:“米歇尔灵机一动。他正在竞选地方检察官,他需要拉选票。他估计,如果他冒着生命危险来破获黑社会组织,可以博得选民的信任。所以他想出了这个小计谋。”
他翻了翻制服口袋,从里面取出一根雪茄。“正像我说的,当我在储蓄所等候时,我心想,也许你怀疑了,放弃了。可是,是什么引起了你的怀疑呢?是不是你先住进来,打听到什么了?
也许你仍然留在这里,看看是不是一个陷阱?”马丁警长点燃雪茄。“我拿起电话,找到旅馆账房希尔,问他有没有人住宿,他提到你,说你还没有结账。所以我从后门离开储蓄所,到旅馆来查。”说着,指指从高尔夫球袋取出来的东西。“我想,如果你戴上那些东西,你就和米歇尔向我描述的一样了。”
我叹了一口气,我就要以凶手的罪名入狱吗?不,可能入狱,但不是以杀人的罪名。我的协会和我都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人,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没有。
我们的确拿了别人的钱,但是过后,我们总是没做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不会忘记给受害者寄一封匿名信,告诉他有人急于看他死去,并且说出名字。
这至少可以使受害者提高警惕。我们也寄一封信给警方,告以同样的消息。这不一定能使警方逮捕我的顾客,因为缺乏扎实的证据,但我相信,当警方查问我的顾客时,这至少能阻止他们采取进一步的杀人计划。
也就是说,我们是救人的,同时也借此赚点小钱。
顾客从来不会抱怨,因为雇人杀人的顾客不会因为我们没有履行合约而报警。而遇到像保罗这种自杀的情况,我总是过了好几天以后再联系他们。
但多数情况,他们都改变了主意。这时,我会“允许”他们活下去,光这一点,就使他们感激不尽,没人会要求收回预付款。
我来这里,并不是要枪杀米歇尔,取那五千元。
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怀疑保罗可能就在这里,我准备找到他。并告诉他,我已放弃杀他的意图。
马丁警长缓缓地吐着烟,说:“是的,先生,这一点我认真考虑过了。”
他沉默了三十秒。
“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他说,“米歇尔也不知道。”
我皱起眉头,猜测他在玩什么花样。
又三十秒过去了。
最后,他似乎下了决心说道:“是我那个该死的太太,她不愿意和我离婚。”他探过身,用秘密的口吻告诉我,“我银行存有四千元,我愿意给任何人,只要他能够替我解决我的难题。”
我盯着他,没有三十秒那么长。最后,我终于选择松一口气。
好吧,我又有一位顾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