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绛:她是中国最才的女,钱钟书最贤的妻。世人皆知她的德,少有人知她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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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女神书馆 民国女子的37期文章
灰姑娘与书呆子的婚姻生活
文| 香蕉鱼
《我们仨》的开头,杨绛写了一场大梦。
一场与钱钟书离别的梦。
苍茫静谧的黄昏中,她怎么找也找不到钱钟书。
醒来,她埋怨他:为什么不等一等?为什么要撇下她,一个人自顾自的走?
钱钟书回答说,那是老人特有的梦,只有老人才会做这样的梦。
梦里,钱钟书去世,她与女儿圆圆去送。
他在那个地方等她。那里的一切消息都是迷迷糊糊的,不许问,不许探听,不许回应。
杨绛说,为了能在梦里见到他,她走啊走,古驿栈道路崎岖,脚下没有底,总是高一脚低一脚。
她摔倒了,没能及时站起来,只是在环顾四周,她一生最爱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她的手撑在树上,她的头枕在手上。歇息之地没有任何纷争困扰,可她还是哭了,胸中的热泪直往上涌,只涌到喉头。
她使劲儿咽住,因为使劲儿太大了,满腔热泪把胸口挣裂了。
这是与挚爱之人最后的离别。
死亡只是一瞬间,思念却成了永恒,回忆拧成一条绳,永远忘不了,永远无法忘了。
她宁愿变成一颗望夫石,傻傻地等在那里。“那里”本身就是一个地方,一个妻子永远在等,而丈夫永远都不再回来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家。
记忆正在家里等着你,正在家里写小纸条,企图把小纸条贴在墙上,走廊的地板上,橱柜里,让你无处躲藏。
1932年,两人初遇,一见如故,侃侃而谈之后,钱钟书急着说,“外界说我已经订婚,这不是事实。”
杨绛也没含糊,接了一句,“我也没有男朋友。”
钱钟书三天两头的写信给杨绛,后来改成一天一封,他在信中说自己志气不大,只想贡献一生,做做学问。杨绛觉得,就这点与她志趣相投。她虽然学了四年政治,可是并没有救世济民之大志。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杨绛一回屋里,她总知道有封信在等她。
动情是火光四溅,而爱上是细水长流。
渐渐地杨绛也爱上了这个才华横溢的书呆子。
1935年7月,钱钟书与杨绛结婚,婚后两人一起去牛津求学。
两个年轻人,是彼此最般配的生活白痴。
钱钟书一辈子不会打蝴蝶结,分不清左右脚,拿筷子的手势像孩子一样一把抓。
他们租了房子,有了住所后,离牛津开学还有十个月,他们有大把时间去适应,去融入异乡,去寻找朋友。
这一切都在计划当中,可钱钟书刚到牛津就把计划打乱了。
他独自出门,下公交车的时候摔了一跤,脸着地,门牙嗑断了半颗。他没有直接去医院,而是用手绢捂着嘴,一路走回家。回到家后,手绢血红,杨绛看见了,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光是着急,幸好朋友之中有个医生,才有了解决办法。
钱钟书吃不惯西餐,说想吃红烧肉。杨绛心领神会,想着只要去学,就一定学得会。她买来牛津地区味道不正宗的酱油、生姜,买了肉,切成块之后,就使劲儿的煮——因为怕煮不熟,汤煮没了就拼命加水。
后来,她不想煮传统的红烧肉了,干脆买来雪莉酒当黄酒用,汤也不到掉,只是去了沫子。
这样的肉好吃吗?
钱钟书说好吃,他吃得很快活。
她把嫩羊肉切成丝,与钱钟书一起,站在电灶旁边涮着吃。
她买来扁豆。一面剥,一面抱怨出钱买这豆子划不来,壳太厚,豆太小。后来才知道,原来扁豆就是带着壳子吃的。
他们买了活虾。杨绛自豪地说,我保证一剪刀下去就能干掉它。她站在厨房里,刚剪了一刀就吓得一溜烟跑了。钱钟书问,怎么了?“虾,我一剪,痛得抽抽了,以后咱们不吃了。”
钱钟书跟杨绛摆道理:虾,是会痛的,但是绝对不会痛得像你这样满屋子乱跑。
他打定主意要吃,以后的虾就由他来剪。
那时的他们是神仙眷侣,而牛津正好是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每天早上,他们两一起出门散步,享受雾蒙蒙的早晨时光。
晚饭后,再出门散步,大街小巷,校园之外,教堂、闹市、郊区,一处处地逛,遇到喜欢的小店也要进去看看。
他们把这样的闲逛叫做“探险”。
怀上孩子后,钱钟书总是嘱咐杨绛,说,“我不要儿子,我要女儿。”
只要一个,像你的。
杨绛不满意。她觉得,自己只想要一个女儿,像钟书的。
刚生下孩子,杨绛在医院里休养,钱钟书每天来医院报到。一开始是为了去看杨绛,陪她说话,后来就变成了“事故报告会”了。
他一出现,就苦着脸,“我做坏事了。”
今天是打翻了墨水,把房东家的桌布染了。
杨绛说,“不要紧,我会洗。”
明天是把灯砸了。
杨绛说,“不要紧,我会修。”
后天,他的脸简直苦得堪比苦瓜。“门轴弄坏了。”
杨绛挪了挪尚在恢复中的身子,“嗯,不要紧,我会修。”
听了杨绛的话,钱钟书总是点点头,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出院后,这些东西果然修好了。
他相信杨绛,她说不要紧,他就愿意等。
外国求学三十多年后的1927年早春。一家人在北京安了家。那时候,北京刚开始用煤气罐代替蜂窝煤。夫妇之中,只有杨绛会点汽化炉。
有一天早上,钱钟书做早餐。他若无其事地端上早餐,盘子里有他自己最爱吃的猪油年糕。他满面春色,神采飞扬。这演技也太差了,杨绛看不下去了,直接拆穿,“哎,谁给你点的火呀?”
钱钟书嘚瑟一早上,就等她这一句呢。他得意地说,“我会划火柴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划火柴,就为了做一顿早饭。
与这样的他生活在一起,就是她的责任。
他走了,好好地活下去,就是她的责任。
珍珠港事件后,两人沦陷在上海。生活越来越苦,物价每天都在涨,工资却时有时无。
据说,有一次钱钟书在书房写作。窗户正好对着邻居家的窗户。那邻居每次经过都发现对面有个人在奋笔疾书。邻居觉得,整整三年,都端坐在书桌前写个不停,肯定病的不轻。
或许他那时候正在写《管锥编》这本天书。
都说爱情要互补,钱钟书与杨绛之间,更多的是相似。
两人都很宅,钱钟书能宅三年,杨绛也一样。
三反运动开始时,夫妇俩成了“旧时的知识分子”,为了避免犯错误、惹是非,就选择了离群索居。
一家人迁进了学部七号楼西尽头的办公室,他们日常在家里工作,每月汇报工作进程。
办公室面积不算宽敞,除了让你工作之外,吃喝拉撒睡也全包。走廊的西头是厨房与堆煤的地方。厕所在外头,可是钱钟书病了,腿脚也不太好,要他走过堆满杂物的走廊去上厕所,太麻烦。
他只能在家里解决。
可是,正是这样一间将“宅”进行到底的楼房,正好合两人的心意。
文学所的图书资料就在对面的六号楼里。
在这间小屋里,一个继续写《管锥编》,另一个继续翻译《堂·吉诃德》。
当时,江青想把钱钟书请出家门。杨绛说,“钱钟书病着呢。他歪歪倒倒地,只能在这屋里待着,不能出门。”
书啊、资料啊、参考书啊,全堆在了房屋里。可两人居然觉得这种生活,甚好。别人让他们换房子,一个说“这里很方便。”,另一个说,“这里很舒服。”
换了房子,两人又得去花时间适应新环境了,书不知道去哪里借了,朋友们也不知道如何相聚了。种种借口,在别人眼里显得莫名其妙,在钱钟书与杨绛眼里,却再普通不过。
后来,江青又让他们搬家。要是钱钟书病了,杨绛可以随行照顾。杨绛赶紧坦白说,“我不会照顾人,我还要阿姨照顾呢。”
杨绛真的不会照顾人么?
真的,不会。她从来不是那种会把一家子人的生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
她爱整洁,所以她会搭毛巾,边对边,角对角,整整齐齐。她也爱收拾,也总是烹饪打扫。
可是陪伴与照顾是不一样的。
杨绛是陪伴型的人,她能陪你读书,你宅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她也能耐下性子来窝在你身边一动不动。你有你的工作,她也能埋头做她的翻译。
家里大小事都归她管,可唯一管不了的就是买书。
杨绛拦着没让钱钟书买想要的书,结果书被别人买走了。他便气得把牢骚直接发泄到了日记里,“妇言不可听。”
以后的岁月里,无论多穷,她都攒下钱,给他买书。
都说两人的爱情是势均力敌,其实,任何长久相伴的爱情,都是共同成长,互相包容。
她懂得他的软肋,也懂得他需要什么。
1941年,清华大学的教师受聘书一般都会由委托人发到担当职务的人手里,到了那年七月,大部分受聘者都收到了聘书,钱钟书却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10月,西南联大在昆明已经开课三周了,钱钟书还是没有收到聘书。
别人借口说,受聘的那份电报早就弄丢了。
杨绛不服,电报也能丢?
可人家不想让钱钟书回到清华外文系,嘴上说丢了,就是丢了。
杨绛只好安慰他说,“能在清华教书是你最称心的事……可是,现在去不成了,不也正好吗?三人可同甘共苦,一起度过抗战胜利最后来临前的艰难岁月,胜于别离。”
钱钟书很感动,郑重发愿说,“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这不是情话,而是他一生最重要的承诺。
果然,他说到做到。
1994年,钱钟书病重,杨绛自己也有冠心病,时常头晕,走路得扶着墙走。有时汽车呼啸而至,她随风就倒。
女儿圆圆开始咳嗽,又因为腰痛住院检查。
这个杨绛眼里“强父母,胜祖宗”的女儿总是很忙,她当老师,经常备课到半夜,她编辑教材,出差赴会是家常便饭。
圆圆不让杨绛去看望自己,病况也很少报告家人。
一夜之间,女儿去世。一年以后,钟书离开。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到一年时间,世上只剩下杨绛一个人了。
杨绛说,“钟书病中,我只求比他多活一年。照顾人,男不如女。我尽力保养自己,争求'夫在先,妻在后’,错了次序就糟糕了。”
他离开的那天,杨绛赶到病床前。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她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你放心,有我呐!”
失去亲人的她,自称自己是一个在逃的人。
她说,“钟书逃走了,我也想逃,但是逃哪里去?我压根儿不能逃,得留在人间,打扫现场,尽我应尽的责任。”
他离别后,她翻箱倒柜,寻寻觅觅,把钱钟书的藏书全整理了一遍。后来又是手稿、文物、全家的东西。
这个家,曾是我们仨的家,如今只剩她一个人。
她曾逃到书本里去,后来又逃到写作里去,而最终,还是回到了丈夫与女儿身边。
小时候,父亲曾问她,一个星期不让她看书,你怎么样?
她说,“一个星期都白活了。”
嗜书如命的她,遇到只想做学问的他,一辈子没别的目标,不过我爱你三字。
杨绛是幸运的。
钱钟书,亦如是。
馆长说
这里没有鸡汤,
没有空话与大话,
只有文艺的语言,详实的史料,生动的叙述。
在文字的流淌间,
多年以前的传奇,一个接一个地复活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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