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辰是阴阳师,但绝不是一个合格的阴阳师,除了那双天生带着异能的眼睛,以及那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连其他阴阳师都看不懂的符咒,大概他也就没什么地方可以让旁人联想到阴阳师了,但咱们这位林家公子却也不是一个对阴阳术一无所知的纯伪阴阳师,就比如现在,林家公子便正在苏府某房中与其他二人、一鬼探讨着某些十分高深的问题。
“这个,我记得有一种阴阳术叫做入梦。”林陌辰的面前摆着一本很厚很厚、很旧很旧的典籍,而他正在费力翻阅这本很厚很厚、很旧很旧的典籍。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不下十遍了——”洛渊有些无奈地看看林陌辰,又看看那本不知为何物的典籍。
“呵呵,是吗?”林陌辰干笑两声,却不忘放松气氛,“我刚刚说的,不是‘有一种叫做入梦的阴阳术’吗?”
“都已经两个时辰了,你到底找到了什么?”洛渊没好气地看着林陌辰,语气有些不悦。
“有一种叫做入梦的法术,它是阴阳术——”林陌辰一面小声嘀咕,一面将头埋进典籍。
“陌辰,若是用了这阴阳术,我真的就可以见到浅儿了吗?”苏晟倒不急,只是微微有些紧张。
“自然如此,不过也是在梦里罢了,”林陌辰抬头,自信满满地回答,接着开始抱怨,“其实也不必如此的,反正我看得到她,也听得见她说话,你们若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让我传个话不就好了嘛?何必这么麻烦?”
“那些打情骂俏的话,你说得出口?”洛渊斜睨了林陌辰一眼,带着些无所谓地讽刺。
林陌辰一时间不知如何还口,却见苏晟目光游走,竟是羞红了面颊,大概是心想着自己的心上人也在这屋中罢。
“哦,以陌辰的性子,该是说得出口的。”洛渊却还嫌不够,又没心没肺地加了一句。
“我看你与我相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才对,”林陌辰看了看坐在苏晟身侧,低头揪着衣角的凉浅,突然有了说法,“一个女子还在这里,这些话你怎的也说得出口?”
“我——”洛渊本不善言辞,加之林陌辰口中歪理出口成章,此刻也不知如何反驳,便开始大泼冷水,“快些看你那破书,一件小事都做不好——”
林陌辰倒也不计较了,只挑了挑眉,对着凉浅嘻嘻一笑:“他不懂事,你不要和他计较才好——”
凉浅更是羞涩一笑,也不说话。
苏晟则顺着林陌辰言语的方向看了看,终是摇了摇头。
又过了许久,林陌辰突然一跃而起:“我找到了,找到了——”
苏晟也是喜悦,忙起身走过来,看向林陌辰捧着的典籍,随即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洛渊。
洛渊挑眉,也走了过来,只一眼,便抽搐了嘴角,只见那典籍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符号,就像,林陌辰画出的符咒。
“这是些什么——意思?”洛渊一边压住自己心中暴动的冲动,一边指了指那本典籍上的符号。
“就是说,要在子时与丑时之间,将释魂符贴在入梦者的前额,与此同时点上一根线香,将线香插入糯米中,念咒,此人便可入梦,但切记务必在线香燃尽前取下释魂符,唤醒入梦者。”林陌辰的指尖在典籍上游移着,口中还念念有词。
洛渊与苏晟不禁汗颜,这样也可以?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林陌辰抬起头,很严肃地开口,也许只有对待鬼神之事,他才会如此正经。
“真的有效?”洛渊有些不置信地看了看林陌辰,又看了看那本有些泛黄的典籍。
“大概有效,试了就知道了,”林陌辰点了点头,看向苏晟,“我不保证一定可以。”
“我要试。”苏晟郑重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那如果失败了,你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林陌辰皱了皱眉头,其实结果似乎并没有这么严重。
“我不怕。”苏晟摇了摇头,显得很是淡然。
“我说陌辰,这本书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未见过?”洛渊还有些担心,想要先弄明白这本典籍的来源。
“这是我八岁的时候,一个道士给我的,我就是闲来无事才看看的,平时也不怎么看。”林陌辰一边撕下那一页泛黄的纸张,一边回答。
“怎么撕下来了?”苏晟有些不解地看着林陌辰。
“学会了就撕下来啊,”林陌辰无所谓地挥了挥单薄的纸张,目光却移向房中某一处,“凉浅姑娘,你想让他试上一试吗?”
凉浅一直保持着沉默,低着头,也是在思考这件事,听见林陌辰唤自己,这才抬起了头,虽说自己很想苏郎看见自己,但如果苏郎要为此担风险,那么还有必要吗?自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不也很好吗?哪怕苏郎这一世都看不到自己,又如何呢?
“林公子,没有办法确保苏郎的安全?”凉浅的心中终是有希望,也许,真的可以呢?
“我不确定。”林陌辰面色凝重,其实入梦并不复杂,也许林陌辰只是想确认这个女子对苏晟究竟有多深的情。
“那不要了,”凉浅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双手绞着白色的衣料,“我这样看着他,便很好。”
这样,真的很好呀,如果可以这样看一辈子,那该是多幸福?
“凉浅不让你入梦。”林陌辰打了个哈欠,抱着那本厚厚的典籍,转身往门外走去。
“不,我要试试。”苏晟忙拉住了林陌辰,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真的要试?”林陌辰挑了挑眉,回头看了看苏晟。
“此事还是再作打算为好,”洛渊也跟了过来,一把拖住林陌辰,“对了陌辰,关于案件,我还有事问你。”
于是林陌辰便被洛渊很狼狈地拖出了房间,然后又被很狼狈地塞进二楼另一个房间。
“你干嘛啊?”林陌辰一边很注意形象地整理着衣饰,一边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洛渊。
“你骗人的?”关上门,洛渊便莫名其妙地开了口。
“什么骗人的?从小到大我就没骗过人——”林陌辰还想嘴硬,却被洛渊直接打断了。
“你说谎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得握紧右手,紧张的时候会抿唇,”洛渊双臂环胸,没好气地看着林陌辰,“你看看你刚刚,又是握拳、又是咬牙的,若不是苏晟心不在这上,你以为他会被你骗了?”
“咬牙和抿唇怎么能一样,我是气愤的时候才咬牙好不好?”张开右手,才发现那张泛黄的纸张已被自己捏得皱作一团,见自己被戳穿,林陌辰还在嘀咕着,但在抬头看见洛渊的杀人目光后,终于彻底心虚了,“那我也是为他好呀,我总得先确定那个女鬼是否善类吧?”
“你不是说凉浅对苏晟没有恶意吗?”洛渊挑了挑眉,有些讽刺地开口。
“有没有恶意,和是否用情至深,怎么能一样?”林陌辰也不看洛渊,只独自坐了下来,表情也变得严肃,“我是觉得这几起命案,大概都与‘情’字相关,你想想,呆在人世的本该是活人,怎么可能多出那么些个鬼魂?且一般游荡在人世的都该是些孤魂野鬼,像凉浅这般单纯的女子都可以从地府跑出来,那地府岂不是随意进出了?”
“你是说这几起案件,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并且通过鬼手杀人?”洛渊也跟着坐下,微微皱着眉头。
“大概不是人,也许连地府都不平静了也说不准。”林陌辰摇了摇头,满面愁容。
洛渊却是“噗嗤”一声笑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说得这么玄乎?什么地府黄泉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天天想这些个事?”
“哎,对了,我还要交代你们些事的,”林陌辰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沓符咒,一张张细看着,“这些符咒你都带在身上吧,哦,这张是降妖的,似乎用不上,不过你也带着吧,记住了平时不要拿出来,可别伤了无辜之鬼。”
“降妖的你也有?”洛渊拿起那张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符咒看了看,便与其他符咒一起放入怀中,“今日我呆的也够久了,等会儿还要回衙门,又出了命案,知府大人该是要着急了。”
两人起身,一起往外走,林陌辰也收起了剩下的符咒:“你还要走啊,哎呀,差点忘了,你小子现在可是循州镇的师爷了。”
“今晚就做法吗?要不要等我明日再来之时?”洛渊只浅笑,心中还在想着入梦之事。
“放心,这方面我懂得可比你多,没什么危险。”林陌辰拍了拍洛渊的肩膀,与他一道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