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男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男在四川,于十一月廿日返京,彼时无折弁回南,至十二月十六日始发家信,十二月除夕又发一信,交曾受恬处,受恬名兴仁,善化丙子举人,任江西分宜县知县,上年进京引见,正月初四日出都,迂道由长沙回江西;男与心斋各借银一百两,与渠作途费,男又托渠带银三百两,系蓝布密缝三包,鹿胶二斤半,阿胶二斤,共一包,高丽参半斤一包,荆七银四十两一包,又信一封,交陈宅,托其代为收下,面交六弟九弟,大约二月下旬可到省。
受恬所借之银百两,若在省能还更好,若不能还,亦不能急索;俟渠到江西必还,只订定妥交陈宅,毋寄不可靠之人耳,若六月尚未到,则写信寄京,男作信至江西催取也。
廿二夜,男接家信,得悉一切,欣喜之至!祖父大人七旬晋一大庆,不知家中开筵否?男在京仅一席,以去年庆寿故也,祖母大人小恙旋愈,甚喜!以后断不可上楼,不可理家事,叔父大人之病,不知究竟如何?下次求详书示知,男前次信回,言付银千两至家,以六百为家中完债及零用之费,以四百为馈赠戚族之用,昨由受恬处寄归四百,即分送戚族可也,其余六百,朱啸山处兑钱百三十千,即除去一百两,四月间再付五百回家,与同乡公车带回,不同县者亦可,男自有斟酌也。
男自四川归后,身体发胖,精神甚好,夜间不出门,虽未畜车 ,而每出必以车,无一处徒步;保养之法,大人尽可放心,男妇及孙男女皆平安,本家心斋,男待他甚好,渠亦凡事必问,男所作诗赋,男知无不言。冯树堂于正月十六来男寓住,目前渠自用功,男尽心与之讲究一切,会试后,即命孙儿上学,每月修金四两。郭筠仙进京,亦在男处住,现在尚未到,四川门生,已到四人,二月间即考国子监学正。
今年正月初三,下诏举行恩科,明年皇太后万寿,定有覃恩,可请诰封,此男所最为切望者也,去年因科场舞弊,皇上命部议定,以后新举人到京,皆于二月十五复试;倘有理文荒谬者,分别革职停科等罚,甚可惧也!在京一切,男自知慎,余容续陈,谨禀。
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五日
【注释】
畜车:自己置办车辆。
【译文】
儿子国藩跪禀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
儿子在四川,于十一月二十日返回京城,当时没有信差去湖南,到十二月十六日才寄出家信,十二月除夕又寄出一封信,交到曾受恬那里。受恬名兴仁,善化县丙子年举人,任江西省分宜县知县,去年进京引见,正月初四日出京城,绕道由长沙回江西;儿子与心斋各借给他一百两银子,给他当路费。儿子又托付他带银子三百两,用蓝布密缝成三包,鹿胶二斤半,阿胶二斤,共一包,高丽参半斤,共一包,荆七银四十两,共一包,还有一封信,交到陈宅,托付他代为收下,当面交给六弟、九弟,大约二月下旬可到省城。
受恬所借的一百两银子,若在省城就能还更好,若不能还,也不能急着索要;等他回到江西肯定会还,说好了只交给陈宅,不要寄给不可靠的人,如果六月还没到,就写信来京城,儿子写信到江西去催取。
二十二日夜里,儿子收到家信,得知了一切,非常欣喜!祖父大人过七十一岁大寿,不知道家中开筵没有?儿子在京城只摆了一席,因为去年已经办了七十大寿了,祖母大人的小病已好,很高兴!以后绝不可上楼,不可料理家事,叔父大人的病,不知道究竟如何?下次来信详细告诉我。儿子前次回信中说寄一千两银子回家,其中六百两用来还债和日常家用,剩下四百两送给亲戚、族人,昨天由受恬寄回四百两,把它们分送给亲戚、族人就行了,其余六百两,朱啸山那里兑钱一百三十千,就是一百两,四月的时候再寄五百两回家,让同乡的举人带回去,不同县的也可以,儿子自然会协调处理。
儿子自打从四川回来后,身体发胖,精神很好,夜间不出门,虽然没有专门配车,但是每次出门都乘车,不多走一步;关于如何保养,大人尽可放心,儿媳以及孙子、孙女都平安。本家心斋,儿子待他很好,他也凡事必问,儿子所作诗赋,儿子知无不言。冯树堂于正月十六日来儿子住处,目前他自己很用功,儿子一切都将就他。等会试后,就让孙儿去上学,每月学费四两。郭筠仙进京,也在儿子这里住,现在还没有到,四川的门生,已经到了四个人,二月的时候就考国子监学正。
今年正月初三日,皇上下诏举行恩科,明年皇太后万寿,一定会广施恩泽,可请求诰封,这是儿子最为关注的一件事。去年因为科场舞弊,皇上命令部里议定,以后新举人到京,都在二月十五日参加复试;若有文章做得十分荒谬的人,将给予主考官革职、停科等处罚,十分可怕!在京城的一切事务,儿子自然知道谨慎,剩下的事情以后再陈述,谨禀。
道光二十四年正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