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芷是在半睡半醒间听到这悠扬的萧声的。
她的全部血液都凝固了,这般忧伤凄凉的萧声像是在控诉什么,在期待什么,仿佛带着千年的离愁一般,只是,好象还少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慢慢的起身,萧声仿佛离她并不远,她扶着桌几慢慢的移到窗口,打开窗子,晚风吹了进来,凉凉的,她浑然不觉,痴痴地凝望着萧声传来的方向。
这乐曲是这般的熟悉,又是这般的陌生,吹萧之人是谁?为何如此忧伤?
她静静到听着,静静的想着,慢慢的,脚步轻移,衣衫轻摆,随着这悠扬惆怅的声音翩翩起舞……
夜夙寒的脚步停在了才人馆前,那萧声似乎离这里很近。
是谁?究竟是谁?为什么如此熟悉他谱下的这支曲子?又为什么把它吹奏的如泣如诉?这是他幼年时安慰父王和母后最好的东西,怎么会流传到别人的手中?他的眉眼黯然,是冷酷还是失落?
抬头看见才人馆的匾额,他纵身一跃,悄然落在不大的庭院中。
这里的主子地位低下,院中没有人值夜,他悄然行走着,房中透出一丝光亮,她……应该还没有睡下吧。
闪身藏匿在树丛后面,他的脚步停止了,整个人也僵住了——
顺着茂盛的枝叶,他清楚的看见在屋中舞动的她,那是他多少次的梦中见到的情景……
绝美的容颜,忘情的舞蹈,仅着一席白衫的她,在这萧声的配合下,步态轻盈,仿佛人间少有……
平日里孱弱不堪的冷千芷今夜好象拥有魔力一般,纤细的腰身宛若无骨,如丝般的长发在身后荡漾,瘦削的手臂尽展妖娆,修长的双腿仿佛是踩在云端一般轻盈柔美。
她舞的痴迷,他看的着迷……
直到萧声越飘越远,渐渐消失。
千芷的脚步停下,如失了魂魄一般重重跌坐在地上,夜夙寒心中一紧,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
大梦初醒般的千芷慢慢起身,她的气息已经不再平稳,扶着桌子费劲地挪回到了床边——多少年了,她始终这样,每次跳完舞,她都好象是害了场大病一般的痛苦,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她的舞姿最美,父皇和母后也从不让她在人前跳舞,今夜,是她十九年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次舞蹈,也是消耗最大的舞蹈……
夜夙寒冷冷地看着在屋中挣扎的她,现在的样子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那萧声,这舞蹈?难道才刚进苍月国的后宫,她这个高傲的公主这么快就已经耐不住寂寞了吗?
只是,那个吹萧之人是谁……
荣华宫里照例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人。
陶吟坐在圈椅里,脸色苍白:费了这么大的动静,好容易盼来的王,居然就这么走掉了,天亮之后她在这后宫里还有什么颜面!
冷千芷,不过只凭着一张脸,就夺走王的宠幸!她不甘,她不甘啊!
茶碗被重重的摔下,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只了。
除了可心,所有的人都跪在陶吟的面前,大气不敢出,遇到了这样的主子,这些女史们有口难言。
不等陶吟开口,身后的可心就发话了:“今晚的事如果泄露出去半个字,你们大家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可心的语调不大,可是冰冷异常,如尖刀一般刺入众人的心里。没有人敢置疑,更没有人反抗:“奴婢们万万不敢!”
陶吟冷哼一声,问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即便她们不说,只怕明早,这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一般在整个后宫里传开了!”
可心一欠身:“荣华娘娘不必悲观,可心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哦?”陶吟不解。
“整个后宫都是王一个人的,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不会有人过问的,可是王为什么以荣华娘娘为幌子而去找冷才人呢?想必是王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宠幸冷才人吧……”
陶吟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王会像我一样将今夜的事情守口如瓶?”
可心点点头:“所以娘娘不必多心,早点歇息吧!明日王的赏赐必到荣华宫的。”
陶吟半信半疑,不过事以至此,她再担心也没有用,于是让可心搀着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还没等她起床,夜夙寒的封赏已经到了,内官们排着队将赏赐的物品摆到陶吟的床前,恭敬的退下。
她脸上的得意之色又恢复了,手指轻扬:“把这些都赏给苏可心吧!”
那个女史,的确不一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