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晴听到消息,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的时候,何梅已经醒过来了,虽然手上还插着输液管,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需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夏晴坐在她的床边,从包里拿出了一瓶市场上很难买到的水果罐头。
何梅看到水果罐头,像孩子一般高兴地笑了起来:“长这么大,我还从来没有吃过水果罐头呢!这次掉到水里真是很值得了。”
夏晴有些责备地看着她说:“你真是个孩子,哪儿有你这样说话的。要不是你动作快,佳佳就太危险了。可是你忘了自己不会游泳。”一边很熟练地打开罐头,用勺子舀起一块喂到她的嘴里。
何梅很满足地边吃边说:“我当时看见佳佳掉进水里,一下子就懵了。哪儿还来得及想别的。而且我真的很喜欢佳佳,有时候我都不觉得我是她的老师,而就像她的亲人一样。”听到这话,夏晴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神情有些恍惚。
突然门外响起了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何梅的眼睛里顿时泛起了一种企盼,看着房门细心聆听着。脚步声从门外经过,然后远去消失了。何梅有些失望,转过头发现夏晴正看着她,脸上顿时泛起了一阵羞涩的红晕。
夏晴猜到了她的心思,问:“你在等他吗?”何梅点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说,我是不是还太小了,没到找对象的年龄?”夏晴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敷衍地摇摇头。
何梅突然又问道:“你和他是同事,他这人这么好,难道你就真的没有喜欢过他?我真的不相信。”夏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呆呆地怔在那里。
夏晴坐了一会儿,就借口单位里还有事,离开了。走在安静的过道里,她仍然可以感受到心中那种酸酸涩涩的难受滋味。这时她看见汪卫明拿着一束鲜花,出现在过道的另一头,匆匆走了过来。汪卫明也看见了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有些不自然地悄悄把花束挪到了身后。
走近的时候,汪卫明有些尴尬地笑着问夏晴:“你来看何梅?佳佳没事儿吧?”夏晴冷冷地点点头,突然说:“快去吧,她一直在盼着你呢。”然后与汪卫明擦身而过,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早晨。二处接到消息称在一个渔村发现了一艘橡皮艇,有可能是特务偷渡上岸后留下的。夏晴带着吴克马上驱车赶了过去。橡皮艇已经被捞了上来,上面有几道长长的刀痕,气早就漏光了,就像一条破麻袋摊在沙滩上。吴克找那个捞起橡皮艇的渔民了解详细情况去了,夏晴一个人又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橡皮艇,然后站起来四处看了看。
这是一个小渔村,只有十几户渔民,地势很偏僻,离这儿最近的渔村也有十几公里,因此跟外面的接触不多,民兵巡逻的时候也少有到这里来,确实是一个偷渡上岸的首选地点。夏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跑回车上拿出了一张海岸地图,细细地看起来。她拿起笔在地图上标出了两个相距很远的渔村,其中一个就是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她突然明白过来,叫了一声:“唉呀!我们上当了!”
就在两天前,他们得到情报说有一伙台湾特务要偷渡过来,地点就是夏晴在地图上标的另一个渔村。周大年带着吴克和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及民兵一大帮人在那里守候了大半夜,终于在凌晨抓住了四个乘橡皮艇过来的特务。但是经过审讯,那四个人都称不知道过来的任务是什么,上头只是说等到了再通知他们,可怎么样通知他们也都不知道。
当时夏晴他们也没有太在意,虽然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毕竟抓住了四个台湾特务,这件事本身就值得庆贺了,只是让她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这个抓捕行动似乎太顺利了一点儿。现在看来,夏晴知道是中了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他们抛出了一个诱饵,引开注意力,真正的大鱼却在这里上岸,成功潜入了。若不是渔民在无意之中打捞起那艘被弄沉的橡皮艇,那可能在很长时间之内都无法知晓这个人的存在了。
而且台湾方面肯损失掉四个人来保一个人上岸,说明这个人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身上的任务也很重要。夏晴断定应该和那个笔记本有关。笔记本到广州已经好多天了,却迟迟送不出去,这让台湾那边着急了,所以这个潜入的家伙应该是被派过来取货的。而且如果笔记本就在花店里的话,这个人就一定会和谢其庸或是江晓榕接头。花店现在已经在严密的监视之下,如果再把这个人挖出来,那么不仅找到笔记本有希望,还有可能破获在广州的台湾特务网。
想到这,夏晴脸上露出了很久以来没有出现过的开心的笑容。她招招手把吴克叫了回来,开着车朝公安局赶去。
此时在公安局里的彭光勇和周大年也因为另一个突破性的进展而兴高采烈。原来这段时间宋涛也没有闲着,他凭着当年在二处练就的高超的侦查能力,在几乎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把那个与孙启接头的中年男人给挖出来了。那个男人就住在326厂附近,以收破烂来掩护真实的身份。根据他的交代,他为孙启提供的在广州的联络人,正是那个花店的江晓榕。
等夏晴回来,他们互相交换了情况后,更加确定江晓榕正是台湾特务,花店也有可能是他们的据点,而笔记本则很可能在她的手上或是藏在花店里,潜入的那个人也正是为了笔记本而来。办公室里的气氛轻松而喜悦,不再像前几次那样紧张严肃。周大年也很高兴地看着夏晴,似乎忘了前段时间他们之间的分歧。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出现上次一样的失误,试探地对彭光勇说:“如果稳妥一点儿的话,是不是应该立即对那个花店动手?我还是担心夜长梦多。”
夏晴没有说话,既然周大年再次提出这样的问题,她就干脆等着彭光勇表态了。
彭光勇笑了笑说:“老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因为一次失误你们两位就那么没有信心了?”看见周大年不好说什么的样子,夏晴忙把话接了过来:“那倒不是。处长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我们在明处,敌人始终在暗处,在较量中必然就会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有很多我们无法预测的事情。”
彭光勇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错,不过我看还是等一等。其实我们现在还并不能确定谢其庸的身份,认为他是特务,也仅仅是一种推断。我倒想先搞清楚这个人的底细。你们先对花店实施监听,等有了确定的消息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其实夏晴也有这样的想法。现在对谢其庸的一般性调查没有发现任何疑点,也就是说过去所破获的那些特务案件跟他都没有丝毫关联。如果谢其庸真是特务的话,夏晴觉得他很可能会是一个大人物。
对于他们的看法,周大年也点点头表示了赞同。彭光勇看到大家的意见统一了,说道:“那就先这样。”但是他又强调了一点,“这次的监视工作一定要万无一失,不能出任何差错。耐心等待动手的最佳时机。”
正如夏晴所推测的一样,抓住的那四个人正是台湾特务机关为了保证杜天安全上岸而舍掉的卒子。那晚正当周大年他们在海边苦苦守候时,杜天已经悄然地从那个小渔村顺利潜入了。而谢其庸也得到了消息,不过他现在并不想亲自出动,笔记本还安全地抓在他手里,他不想这么快就把这张王牌交出去。他叫江晓榕先去接头,江晓榕早就不满他过于谨慎小心的做法,一心想越过他直接和台湾那边取得联系,当然是满口应允了下来。
接头的地点在市郊一座盘山而建的公园里。
烈日炎炎,公园里没有什么人,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蝉鸣。一处浓荫遮蔽蜿蜒而上的山道上,杜天已经完全是一副当地人的打扮,慢慢悠悠地走上来。这样的速度,让他有充足的时间观察四周是否安全。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这让他甚至有兴趣吹口哨,去逗引几只在树上蹦蹦跳跳的小鸟。
转过一个弯,他看见一个女人坐在石阶上,像是在休息,手里拿着一张话剧《千万不要忘记》的节目单扇着风。杜天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他要见的应该是一个男人。但是他还是慢慢走了过去,不过最后他决定放弃,从江晓榕身边走了过去,只是装作不经意地瞟了她一眼。
这时候,江晓榕突然在他身后说话了:“你看过这个话剧吗?”杜天回过头,看见江晓榕扬了扬手里的节目单。他顿了一下,还是回答说:“没看过。”
“听说还不错。”
“我看不懂话剧。”
接头暗语准确无误,江晓榕回头朝他笑了一下。杜天再次看看周围,慢慢走过去站到了她的身后,轻声说道:“你不是我应该见的人。他为什么不来?”
江晓榕口气里带着点儿不屑:“他说他不方便来。”
杜天有点不高兴了:“那就回去告诉他,我必须见他。那边已经给了他明确的指令,他不能违抗命令。告诉他货还没送出去,那边很着急。”
“我也很着急。可是他并不着急。年龄越大胆子越小。据说这是我们这一行的惯例。”
杜天哼了一声:“惯例?那边已经在怀疑他拖延交货的动机了。东西在谁手里?”
江晓榕摇摇头:“不在我这儿。”
杜天有点儿着急:“我没那么多时间。现在你必须按我的指令做。”
江晓榕笑了起来:“那边真想废了他?”
杜天看了她一眼,冷笑着说:“他们告诉我,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就算是吧。不过我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人。他没有什么别的动机,只是因为风声太紧。偷了那东西肯定是捅了人家的马蜂窝。所以你们那边的人是多疑了。”
“我不管这些。你现在首先要争取把东西拿到手里。必要时可以采取强硬手段,逼他交出来。”说完杜天离开了江晓榕,继续朝山上走去,江晓榕则沿着小路下山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陶锦和吴克从远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里站起来,也兵分两路离开了。
中午,夏晴埋头在档案室一大摞高高垒起的档案袋跟前翻看着。档案室里所有的地方都被那些高高的档案架子塞满了,一丝风也透不进来,不一会儿,她额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这时候,她身后的窗户上响起了敲打声。夏晴回头一看,汪卫明正在外面隔着玻璃看着她,手里还举着一瓶汽水。夏晴像没看见他似的,又继续埋头工作了。
汪卫明倒没在意,他绕到门口进来,很快就把那瓶汽水放在了夏晴的面前。夏晴急忙把面前的档案遮盖起来,冷冷地道:“谁让你来的?”汪卫明没有回答她,他扫了一眼那些有些凌乱而且落满了灰尘的档案架子,笑着说:“你们那案子不是还没破吗?你怎么有闲工夫在这儿翻腾这些旧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