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开元干笑两声:“工作组的同志也这样说,阶级敌人不甘心灭亡,随时都在暗地里翻他们的‘变天账’。”
“那好吧,如果你想起什么来了,或者发现什么不正常的情况,请及时向我们报告,告诉你们的干部或者民兵也行。”陶锦说完后看了一眼汪卫明,两人站起来向屋外走去。
“一定的,一定。”古开元一边点头一边赶紧把他们送到了门口,然后装作随口问道,“那个被人打伤的社员,没死吧?”
“医院把他抢救过来了。”汪卫明停下脚步看着他说。
古开元避开了他的眼光,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们还能找不到凶手?”陶锦和汪卫明都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古开元有点尴尬:“我多嘴了是不是?”然后赶紧退回了房间。
走了两步,陶锦停下来,回头看着古开元的屋子,眼里有一种疑惑的神情。汪卫明发觉了,问她怎么回事。陶锦摇摇头,没有回答,然后继续向下一户社员家走去。
中午休息的时候,小侯走过来坐在汪卫明的身旁。他的脸色显得很疲惫,看样子一上午的四处排查把他给累坏了。
汪卫明看着他,问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小侯沮丧地摇摇头,然后又问道:“那个伤员怎么样了?要是他现在能开口说话,我们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汪卫明笑了一笑:“谁说不是呢。不过医院说没什么大问题,大脑损伤也不算太严重,估计开口说话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
小侯显得有些兴奋:“真的。希望越早越好啊!像这样的大排查,再来个第二次,我们谁都受不了。”汪卫明没有说话,看了看他,眼中有一种奇怪的神情。
王柏石慢慢走出了机场大厅,站在路边放下行李,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一辆轿车开过来,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摇下来,冯友恒坐在驾驶座上带着一丝微笑看着王柏石。王柏石提起行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轿车在一条滨海公路上飞驰。王柏石看着窗外的风景,感慨地说:“很久没有来香港了。”冯友恒笑着说:“把柏石兄请过来,就是想让你故地重游嘛。”
“冯兄,我们之间,这种拐弯抹角的客套就可以省略了吧!”王柏石转过头来,把手中快要燃尽的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冯友恒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次把你特意从台湾请过来,当然不只是在香港旧地重游一下。我们在内地搞到了一个重要情报。可是,上次派去提货的人,最终也成了共党公安机关的猎物,没有成功。所以,我也是被逼无奈,只好请你亲自出马了。”
“这么说,是让我到内地去做一次怀旧旅行?”
“去广州。无论如何,我们必须把那个情报拿到手,带出大陆。内地公安机关的动作很快,也很准确。谢其庸已经被他们搞掉了,现在其他的人也岌岌可危。我是怕,如果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不光货物拿不出来,我们的网络也会被破坏。”
听到“谢其庸”这三个字,王柏石突然有一丝伤感:“有谢其庸的什么消息吗?”
冯友恒摇摇头:“还没有。要枪毙的话,我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了。”
“谢其庸这老家伙也是运气不好。”王柏石叹了口气,然后又有点奇怪地问,“据我所知,你手里还有一张王牌,这次为什么不用,而要让我这个老朽去冒险呢?”
冯友恒故作糊涂地反问道:“什么王牌?我的牌已经出光了。”
王柏石笑了起来:“算了吧,你大概忘了,给你那个‘黑熊’配套的人员,还是我到那边去安排的呢。”冯友恒看了看他:“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会唤醒‘黑熊’。几年前我们在澳门出事儿,就是因为我们建立的网络之间相互知根知底,所以才被一锅端了。”
“你的意思是说,要等到我也失败,被共产党抓起来之后,你才会唤醒他?”
冯友恒笑着点了点头:“这样考虑难道不对?”
王柏石也有点自嘲地笑了笑:“当然你是对的。算了,我反正也是快退休的人了。老蒋小蒋反攻大陆,说了这么多年也没成功。听说他们前不久在金门也搞了一个什么计划,最终还是没法执行。我看啊,如果不是这样的机会,我恐怕在死之前也没办法回大陆看看了。”
说到这儿,王柏石又有些伤感了:“不知道大陆现在变成什么样儿了。虽然不是‘少小离家’,但你我回去也都属于‘儿童相见不相识’的人了。”
冯友恒也有些感叹:“说实话,我也真想回去看看。前几年大陆经历了很严重的自然灾害,现在好像刚刚缓过来。不知道那边的人是怎样熬过来的?听说死了不少人。情况不明啊。”
“要不,咱们俩一起过去?”王柏石开玩笑地说。
冯友恒笑了起来:“算了吧,等你被共产党抓了以后,我再做决定。我们俩一起给抓起来,太不划算。”
“你这条老狐狸。”王柏石说着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冯友恒的肩膀。
然后他们沉默了,冯友恒开着车,神情凝重地看着前方,王柏石又转过头去,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两个人似乎都心事重重。
刚吃完晚饭,夏晴就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她打开门,汪卫明站在外面,有些尴尬地看着她。
夏晴没想到会是汪卫明,愣了一愣,然后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汪卫明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我是想来跟你道歉的。”
夏晴表情有些怪异地笑了一笑:“道歉?”
“我当时真不知道老周住院了,局里正要任命你当副处长。”
“那不正是你精心选择的时机吗!”夏晴想到这事不禁又气愤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了。
“你现在说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尤其是那天在医院里,你发那么大脾气,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我问你,你是不是真在怀疑我什么?”
“你心里要是没鬼,怎么会担心我怀疑你呢?”
汪卫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了,我今天也许真不该来这一趟。不过我还是想再说一遍,我真不知道正要提拔你,结果影响了你的进步,对不起了。我也不再解释什么,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慢慢说吧。”说完便转身走了。
宋涛听到声音赶出来的时候,汪卫明已走远了,夏晴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他看了看汪卫明的背影,问夏晴:“怎么回事?他来干什么?”夏晴有些困惑地说:“来为在局长那儿告发我在香港的事情道歉。”
“道歉?”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夏晴看着宋涛苦笑着说。
宋涛知道夏晴的意思,笑了一下:“你小心,别陷到‘疑人偷斧’的境地里去。”
“彭局长也这样说过。你觉得我错了?”
宋涛不肯定地说:“具体的细节我知道得太少,所以我只能告诉你我的直觉。”夏晴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突然说:“爸爸,你要还在局里该多好。” 宋涛听了苦笑起来:“我回不了局里啦!就在这个厂子里干到退休吧。”
提到厂子,夏晴想起了赵志强:“爸爸,赵志强现在怎么样?”
宋涛摇了摇头:“不好。我前天收到他的一封信,他好像情绪很坏,当地的生活他又不怎么适应。这个赵志强啊,是个老实的好人,我现在担心他扛不过这一关。对了,他在信里还问你好。”
夏晴有些伤感地说:“可惜我们现在帮不上他什么忙。要不你下次给他回信的时候,顺便也寄点儿钱和粮票什么的给他,好歹能帮他一下。”
宋涛点点头,叹了口气,转身进去了。
古开元神情紧张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江晓榕一边吃东西一边冷冷地看着他:“你晃来晃去干什么?就不能安静点啊?!”
古开元停下来,一脸焦虑地看着她:“我们可能真是要暴露了。现在如果就走,还来得及。等到那个没死的家伙醒过来,恐怕就晚了。”
“我当初就说过,你干了一件蠢事!”
“我有什么办法?!要不,再想办法,混进医院去把那个家伙干掉?”
江晓榕白了他一眼:“公安局的人有那么傻,难道不派人死死盯着这个活口?”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在这儿等着公安局来抓?我可从来不相信什么‘不成功便成仁’的屁话。”
江晓榕咽下一口食物,不慌不忙地说:“台湾那边快派人过来了,我们还得撑几天。公安局的人这样大张旗鼓地搞,无非就是想逼得我们跳出来。我们一旦有什么动作,等于自投罗网。”
“火烧屁股,我可快撑不住了!”
江晓榕冷笑了一声:“这么说,我也只有把你给做了,免得你撑不住,再去惹什么麻烦?”
“我现在也正想这事儿呢!与其在这儿跟你一起等死,还不如把你给干掉,拿着胶卷或者找公安局自首,或者自个儿想办法逃出去。去不了台湾,我他妈的还不知道找个什么地方远远地躲起来?”古开元盯着她,目露凶光。
“好啊,既然你这样想了,我们就不妨试试,看看到底是谁先干掉谁?”江晓榕阴阳怪气地笑了笑,把碗里的汤一口气喝干,然后把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死死地瞪住了古开元,“我让你一步,你先动手。”
古开元愣住了,坐下来不敢再说话了。
针对出现的新情况,局里把工作重新做了部署。
因为这次来广州的四重奏小组一定是冲着货物来的。所以对江晓榕和胶卷的调查,对平乐镇那边两个凶杀案的调查,必须和对这个四重奏小组的监视结合起来。吴克暂时抽身出来专门负责对四重奏小组的监视工作。
而夏晴则带着陶锦继续负责对江晓榕的追查,至于刑侦处的工作重点便放在了平乐镇。而且那个无线电信号又出现了,技术部门确定信号源就在平乐镇一带,所以彭光勇要求汪卫明马上行动,在镇里进行一次突击搜查。
任务明确后,汪卫明马上朝平乐镇赶去。吴克和陶锦一同回到了办公室。一路上,陶锦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似乎在想着什么。一到办公室,她就坐到了桌子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上面画了起来。
吴克有些好奇地凑过去,看了半天没看明白,笑着问:“你在画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像个房间平面图?”
陶锦嗯了一声。吴克开玩笑地说:“怎么,现在就开始想着布置新房了?”
陶锦这才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去你的!”
“如果真是布置新房,再怎么也得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吴克嬉笑着继续说。
“你别胡说八道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陶锦伸出手,像是要打吴克,吴克急忙避开了,朝门外走去:“好好,我不说了。我走了啊。”
陶锦叫住了他:“你可千万要小心。”
“没事的,这又不是什么危险任务。”吴克停下脚步,笑着说,“看来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
陶锦白了他一眼:“我是说,你千万小心,别把人给跟丢了。”
吴克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她:“呃,原来你是这个意思?放心吧,等他们一进来,我们就会给他们全程提供最高待遇的。”
吴克走了出去,陶锦又埋头在纸上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