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千古一帝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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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废长立幼(2)

徐惠是湖州长城人,聪慧才俊,生下来五个月就能说话,到四岁时竟能通读《论语》、《诗》,八岁时自己就可以写文。更加上天生丽质,温柔贤惠,李世民一见,便铭刻于心,不久招进宫里。还只是豆蔻年华的徐惠,李世民每与其言,妙语连珠,又善解人意。李世民见了欢喜不已,抱入怀中,惊喜地说:“是联子长孙皇后再生也。”由是,再有烦乱时,必来后宫找徐妃。这日李世民散朝便来,俩人有说有笑直聊到夜半方睡。已是太阳入帘时,李世民拥着小美人,未曾苏醒。有人来报:

“魏大人在家中病逝。”

早在三天前,刚做了不久太子太师的魏征就染病卧床。李世民曾使人探望,回来报告:魏征家太过俭陋,就几间偏房,连正房也没有一间。李世民闻言,感慨万千:魏公一生清廉,是朕关心不够。立即下令将为皇室建宫殿的材料,为魏征建造大屋。没想到如今大屋还未建成,魏征就病逝家中。李世民听了,亲往吊唁,失声痛哭后说:

“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我常保此三镜,以防己过。今魏征殂逝,遂亡一镜矣。”回到后宫,李世民令人翻出魏征去年上奏的《十渐不克终疏》、《十思》,对徐妃说:“这是去年魏公见朕日益疏懒所奏,其中列举了朕执政初到今天为政态度的十个变化。这《十思》,朕如今还能背诵,说着,李世民背道:

“见可欲则思知足,将兴缮则思知止,处高危则思谦降,临满盈则思挹损,遇逸乐则思撙节,在宴安则思后患,防拥蔽则思延纳,疾谗邪则思正己,行爵赏则思因喜而僭,施刑罚则思因怒而滥。”

徐妃听后,紧紧地抱住李世民,泣声曰:“皇上,陛下是天下最英明的皇上。能如此对待臣子的奏折,臣子是不会死的,魏公是不会死的。”

李世民听了,深以为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回忆说:“昔日,朕曾与魏公论及天下大事,朕说“看古之帝王,有兴有衰,犹朝之有暮,皆为蔽其耳目,不知时政得失,忠正者不言,邪谄者日进,既不见过,所以至于灭亡。朕既在九重,不能尽见天下事,故布之卿等,以为朕之耳目。莫以天下无事,四海安宁,便不存意……天子者,有道则人推而为主,无道则人弃而不用,诚可畏也。魏征听后对曰:‘自古失国之主,皆为居安忘危,处治忘乱,所以不能长久。今陛下富有四海,内外清晏,能留心治道,常临深履薄,国家历数,自然灵长。臣又闻古语云: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以为可畏,诚如圣旨。’朕以为魏公之言,治国之本也。若不恤民,民自不富,民不富则恩乱,天下不宁也!”

徐妃认认真真地点着头,看着她的皇帝,缓缓地说:

“治国与养病无异也。病人觉愈,弥须将护,若有触犯,必至殒命。治国亦然。天下稍安,必须兢慎,若便骄逸,必至丧败。今天下安危,系之于皇上,故日慎一日,虽休勿休。然耳目股肱,寄于卿辈,既义均一体,宜协力同心,事有不安,可极言无隐。傥君臣相疑,不能备尽肝膈,实为国之大害也。”

李世民听了,深已为是,心想:朕与太子等人,是以相疑,当审慎处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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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承乾与他的亲信既已喝了血酒,便如是在弦上的箭矢,只有箭出去才算完事。这日几人又在东宫里密谈,纥干与承基兴匆匆地赶来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齐王李佑,即将在齐州起事!

齐王李佑为阴妃所生,贞观十年授齐州都督。因不嗜读书,只喜弋猎,李世民在训斥他时,一恕之下免了其师,使万纪前去教育他。万纪去了之后,对李佑要求甚严,不许他出城外玩耍,将他的鹰犬放走,还痛责李佑的玩伴君谟、猛彪,不让他们与李佑玩。李佑忍耐不住,挥剑杀了万纪。李世民闻言,大怒,派刑部尚书刘德威到齐州捉拿李佑。在君谟、猛彪的劝导下,李佑在齐州起事,刑部尚书刘德威不得入城。太子听了此事后,哈哈大笑,说:“本太子居东宫,离大内二十步耳,在这里举事,齐王能有我们便利?”

“对,我们可速派人去与齐王李佑联系,有他们为外,我等在内,岂不事半功倍。”汉王元昌说

太子承乾听了,点头答应,派出纥干、承基赶去齐州,与齐王李佑联系。

李世民得知李佑齐州起事,不由得摇头叹息,自言自语地说:朕能教化万民,却独教不好自己的儿子!言罢,李世民令兵部尚书李绩与刘威前往齐州讨伐叛逆。兵至,齐州守军不战而溃,李绩、刘威生擒李佑而归。李世民悲愤无比,贬李佑为庶人,赐死于内省,正在宫中长吁短叹,又有刑部来报,通过审讯俘获的纥干、承基得知:

太子承乾,正在广泛联络,准备宫中起事。李世民听了,更是万分震惊,当夜下旨,将太子承乾、吏部尚书侯君集、左屯卫中郎将李安俨等八百余人,全部收入死牢。李世民通宵未眠,关押之人,最不愿其死的,是太子与侯君集。

第二天朝上,李世民对大臣们说:“往者家国未安,君集实展其力,不忍置之于法。朕将乞其性命,公卿其许我乎?”

“君集之罪,天理所不容,请诛之以明大法。”只因为君集平日以与李世民之亲,为人傲气,故而满朝上下,无一人为之同情,众臣坚持,都是这一个说法。

早在平定高昌的庆功宴上,江夏王李道宗也曾对李世民说:“君集智小言大,举止不伦,以臣观之,必为戎首。”李世民不信,问他:“何以知之?”李道宗回答:“见其恃有微功,深怀矜伐,耻在房玄龄、李靖之下。虽为吏部尚书,未满其志,非毁时贤,常有不平之语。”

李世民听后说:“不可亿度,浪生猜贰。其功勋才用,无所不堪,朕岂惜重位?第未到耳。”以后,对待侯君集还是一如既往。没想到,作为君王,当了一满朝文武,来给一个臣子求情,竟遭遇如此一致的反对。

李世民无心上朝,早早地散了,来到狱内,对侯君集说:“与公长诀矣,而今而后,只能在梦中见公耳!”说罢,潸然泪下。

侯君集连连磕头,泣不成声,说:“君集岂反者乎,蹉跌至此!然尝为将,破灭二国,颇有微功。为言于陛下,乞令一子以守祭祀。”

李世民闻言,点头答应,说:“朕一定留下你的妻子和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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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甘露殿,住着从来都是异常的舒适,不仅安静,更有四围的青草绿树,空气异常的清新。以往,李世民到了这里,便埋头书卷,与智者谈心,可是今日,一部好好的《隋史》,他竟然看不进去。背上的痈疮时时生痛,搅得他很不安宁。这是李世民征辽东时患上的,已有好几年了,竟然一直都没有好。

好汉就怕病缠身,皇上又何尚不是如此?只是除了这病,还有令人更烦心的事情,这就是太子和齐王的起事。如果没有自己十多年前的经历,或许会想的少些。可是,为什么刚过去十多年,又要再现一次。幸亏,这俩儿子都不如当年的自己,那样的有胆有识,有威有信,身边又聚集了那么多的谋士将军!现在,齐王杀了,汉王杀了,太子呢?他可是长孙皇后与朕的……

李世民正想到这里,中书侍郎岑文本来说:“长孙顺德病逝。”李世民听了,默然不语。

长孙顺德,是爱妻长孙皇后的本家叔父,也是李世民的叔岳父,隋朝时,曾任佑勋卫,后为逃避高丽之战,偷跑到太原,跟随李世民参加起义。这么些年来,参加战役无数,每到阵前,长孙顺德总是一马当先,冲锋杀敌,从不畏惧。他曾与刘文静一道,生擒屈突通,带回京师;玄武门血战中,又与秦叔宝等,顽强地抵抗建成的长林军。到李世民即位,封他食邑一千二百户,又特赐宫女。却不料后来竟为受宫奴贿赂,闹出丑闻。李世民虽然愤慨,却不忍治罪,反当众赏赐他几十匹丝绢,以刺激顺德羞愧之心,又召拜他为泽州刺史,恢复他的爵位、食邑。等等这些,可谓用心良苦,出于对皇后的一片真情,

事后曾对房玄龄说:

“论身份,顺德是外威;论功劳,顺德是开国元勋。他地位高,爵禄厚,富贵之极,却不能以自己的言行,作出好的榜样,实在令朕痛心。如果他能做得好一些,国库的财物,朕会同他共享,还用得着去做出这些不守气节、不顾名誉,贪污受贿的丑闻吗?”

当时大理寺少卿胡演曾问李世民:“顺德贪赃枉法,罪不可恕,怎么还要赐给他丝绢?”李世民说:“人都有灵性,给他些绢,胜于对他刑罚。如果他仍然不觉惭愧,就是禽兽了,杀了也没有用。”

谁知事后不久,顺德又与李孝常贪赌,终被除名放闲。前不久闻报顺德染病,李世民对身边人说:“顺德为人,没有慷慨的气节,却有贪婪之心,现在得了病,尽管是亲戚,朕也不想去见他。”这回顺德真的去世,李世民不由有些伤心,派人前往吊唁,增顺德荆州都督,谥号襄,不久又追封顺德为邳国公。

安置好自己叔岳父的后事,李世民又想到狱中的太子承乾,英明神武,军事上无人能及的李世民,却有些弄不明白:他的太子,为什么要起事?

这实际上是个非常简单的道理,皇权从来都是暴力的产物,它蕴含的兽性太重、太重。皇权的国家,就如一狮群,那被称作皇帝的人,跟狮群中的头狮并没有多大区别。头狮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狮群捕获的野物,归他最先享用,那些最美味的东西,都得为他一个而留着,狮群中的母狮,由他任意挑选,随意交配,他对任何不满的同类,都有权予以处置。然而,这一切,他都是凭武力争取到的,倘若有一天,狮群中产生了一只比他更强壮,更有力的狮子,他的末日也就到了。在充满兽性的皇权国度里,谁又不想去做那可以拥有的一切,肆意咨为的头狮、或者说是帝王呢?

李世民不明白这简单的道理,因为当他考虑事情时,又受到许多脱离了兽性的属于人性的精神的支配。通过再三的思考,李世民终于决定,不杀他的亲生儿子承乾。他当朝下旨:将承乾贬为庶人,流放边远黔州。

第二年,曾经是那样快乐的承乾,在忧愤中死去。作为帝王的李世民,家庭的观念虽然非常淡薄,但由于“圣贤”书籍的影响,家族的、特别是传宗接代的观念还是比较浓厚。那份对死的恐惧,使他对自己的长子产生了诸多的想法,当这些想法被埋葬时,他感到了深深的悲哀。李世民终以国公的身份,安葬了他的长子承乾,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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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已过了多时,早该是上朝的时候,李世民还倦卧在几个御妻之间。太子承乾流放了,新太子立谁?他烦。往日里烦了,要不杀人,要不狩猎,要不读书,现如今,他只想发泄。在女人身上累得没一点力气,在困倦得没力气烦了时,他享受着一种疲惫的平静。

头狮的特权可以占尽狮群里的母狮,皇帝的特权同样可以占尽天下的美女。李世民有权利也有义务与后宫的一百二十一个嫔妃轮流定期过性生活。虽然以前他最喜欢长孙皇后,最近又最喜欢贤妃徐惠。只是,对于皇帝来说,这喜欢仅仅是比较而言罢了。因为皇权赋予皇帝的随心所欲,女人对他,终只能是寻乐和发泄的工具。每日里都有那么多女人在眼巴巴地等着他,而按规定皇上每晚至少也要对他的一百二十一个嫔妃中三个以上的女人尽义务。久而久之,再伟大的皇帝,其最大的乐趣,也就差不多都在女人身上了。伟大的李世民,自然也不能例外。这是皇权对皇帝的恩宠,也是皇权对皇帝的虐待,甚至是残忍!

李世民终醒来,头有些昏,勉强地睁开眼,看看身边几个鲜嫩的肉体,再没有半点激情。李世民冷漠地看着张张娇美的脸蛋,再看看那苞放的乳房,挣扎着爬起来……走出肃章门,来到前朝,积习地走进两仪殿,中书侍郎岑文本在那儿候着他。行过君臣大礼之后,岑文本说:

“李绩暴疾,卧塌不起!”

“所患何病,可传御医看过?”李世民关切地问。

“御医看过了,说是一种怪疾,需要龙须烧灰作为药引,方可病愈。”

“龙须?”李世民望着岑文本:“就是说需要朕的……”

岑文本少年时便聪颖明理,博览经史。十四岁时,父亲岑之象遭诬陷入狱,冤不能申,他就到当时隋朝的司隶处申冤,辩对哀畅,司隶命作《莲花赋》,他一挥而就,受到赞赏,父冤遂申。贞观元年,李世民欣赏其才,任秘书郎,后又升中书侍郎,杜如晦过世不久,他便做了中书令。前不久,岑文本又上书陈述治国之道,恳乞李世民览古今之事,察安危之机,上以国家为重,下以黎民为念,选贤任能,闻过即改,去奢从俭,不忘武备,深得李世民赏识,以为是同魏征一般的良臣。只是,岑文本虽说忠直敢谏,但遇上这种要皇上龙须的事情,还是不好开口,听皇帝直言相问,只是低下头来,轻声说:

“请皇上赐罪。”

“何罪之有?”李世民哈哈一笑说:“朕的龙须,剪了可以再长,能救李绩之命,岂不快事!”说罢让侍从来剪了一撮龙须,拿去给李绩做药引,留下岑文本问道:

“承乾已废,朕欲新立,宰相之见,何人最相适宜?”

近年来,岑文本一直跟在李世民身边,不止一次地听到他对魏王李泰的特许、赏赐和夸赞。因李泰喜好儒学,善写文章,李世民就下诏准其王府置文学馆,可以自引学士,就如当年高祖李渊准李世民李世民置馆一般。因李泰腰粗肚大,李世民还特许他乘小舆到朝堂。李泰使人编辑的《括地志》,李世民看了非常高兴,下诏收藏到秘阁,赏赐李泰锦段万匹,夸他好文止武,有治国之才。等等这些,都说明李世民最亲者为魏王李泰。岑文本因与柴绍之子驸马都尉柴令武、房玄龄之子房遗爱、杜如晦之子杜楚客等人关系较好,而这些人都是魏王李泰的心腹,因此,听了李世民之问,岑文本说:

“太子既废,能承陛下之大位的,最宜莫过于魏王李泰。”

李世民听了,沉思良久,吩咐岑文本说:

“去,令司徒长孙无忌、司空房玄龄、兵部尚书李绩,明日于两仪殿议立储之事。”

岑文本领命而去,李世民又陷入沉思。遥想当年,自己还是少年时,就听说他的姨父隋炀帝弑兄杀父的事情,到后来,他唐李世民,一代伟大的君王,竟然又弑兄杀弟,而如今,他的儿子们,为了皇位,有人在相互残杀,有人想杀自己。皇帝之家,难道都无人性?!

这个问题虽然简单,却不是皇帝或者明君能想明白的事情。皇权之下,是不可能有一般意义上的“好人”,只是有能人与明君。“能”是智慧胆识超人,“明”是一般意义上的明白道理。因为皇帝是武力相争的果实,武力崇拜之最。对武力的崇拜,恰恰是一种兽性。野兽是无“理”可循的,只有人,才会来尊循一些维护同类中弱者的理。此时的李世民,已经将一个破碎的国家统一,并且推向繁荣,他是那样的谦虚而善于反省,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面临的困惑,是皇帝太过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