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回到碧云寺,贾探春随后也来了,黛玉请她坐下喝茶。
探春道:“林姐姐,妹妹没有怪姐姐的意思,不过晴雯毕竟只是个一个丫头,为她,值得吗?”
黛玉笑道:“丫头也是父母生养,在爹娘怀中也曾撒娇任性。不过是因为家贫,或是父母去世为亲戚所卖,身世都十分可怜。到了大户人家,有几个主子把他们当人看待?晴雯这丫头因何为太太所不容,想必三妹妹也听过一言半语,她不过因为长得和我有一二相仿,便受我连累。物伤其类,我岂不寒心!妹妹你是个玲珑剔透之人,你说我能不救她吗?”
探春想起来在贾府时,太太确实指着晴雯暗骂黛玉,原来林黛玉都知道!太太偏爱薛宝钗,理所当然就把和宝玉有婚约的黛玉视为拦路石,必欲除之而后快。家中上下人等为了讨好太太,皆扬钗贬黛,就连自己不也时时刻意讨好宝钗,以得嫡母欢心吗?原先老太太还维护黛玉,及家中出现亏空之时,为了谋求宝钗的家当,老太太也弃黛玉不顾了。贾家,贾家!她今日还为贾家奔忙,可是贾家的男儿有谁是可以重振家业的?贾家就像她身上拴着的一块巨大的石头,拖着她下沉!
没本事到外头闯荡,一个个只会窝里斗!探春这回邀黛玉回家祝寿,是看中黛玉是个能帮贾家的人,没想到薛宝钗为了一己私仇,竟然和黛玉叫板!就算整垮了林黛玉,于她薛宝钗又有什么益处?不过是两败俱伤!
探春拉着黛玉的手道:“林姐姐在贾家受苦了,其实谁都明白,不过是太太一己私心,众人见风使舵,委屈了姐姐。姐姐你不计前嫌,不但救了大姐姐和小太子,也救了探春,以后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妹妹一定效犬马之劳。”
黛玉笑道:“不愧是竹林夫人,说起话来底气好足啊!”
探春脸腾地红了,推着黛玉笑道:“你们瞧她的这张嘴,只会笑话人!阿弥陀佛,亏得我不是天天和她在一起,赶明儿咱们林姐夫不知道怎么受她欺负呢!”
黛玉也禁不住笑了,啐道:“这可是佛门净地,你这丫头也忒口无禁忌了。”
探春道:“不和你闹了,我去看望一下太后,就要回宫了。”
探春是南安王的侧妃,太后一见未免又伤感起来:“不知道澄儿湄儿过的好不好!看来此生是见不着了。孩子,你今年几岁了?”
探春笑道:“回太后,探春和林姐姐同岁,今年十六岁了。”
太后摩挲着她的头发,叹道:“十六岁,哀家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成亲呢!可怜你……澄儿是回不来的了,你不如再找个好男人就嫁了吧。”
此话一出,不但探春,连黛玉和许昭容也大吃一惊,要知道,探春是太后的孙媳,太后怎么会愿意让探春改嫁呢?
太后叹口气道:“你们懂什么?一个女人,没有家,没有丈夫,没有儿女,就这么一个人孤孤零零过吗?一辈子长着呢。”
探春含泪道:“多谢太后隆恩,探春暂无此意。”寡妇改嫁,高不成低不就,还不如自己过的好。
太后点点头,笑道:“你还小,等一两年倒也无妨。可是玉儿啊,你的好事又推后了,哀家不能给你做主,真的很愧对你的母亲。”想起贾敏昔日身边尽孝,太后心怀内疚。
许昭容笑道:“好事多磨,他们这一对儿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的。太后您就放心吧。”
宫女来报:“北静王和聆音郡主来探望太后娘娘。”
太后笑道:“他来看我?哼,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是玉儿不在这里,恐怕他不会来的这么勤吧?叫他们进来。”
水溶兄妹二人进来,请安问好已毕,水泠悄悄拉了一下黛玉的衣襟,黛玉会意,和她一起来到厢房。
水泠的眼皮儿红肿肿的,好像哭过似的,低着头一声不吭。黛玉奇怪的问:“怎么啦?你一向都是大大咧咧的,从来也没见你这么难受过,出什么事了?呀,会不会是皇上找茬儿?你哥哥他……”
水泠瞪了她一眼,道:“我哥哥好好的陪着皇祖母说话,他有什么事儿?真是女生外向,你只惦记我哥哥,心里还有没有你哥哥?”
黛玉吓了一跳:“我哪个哥哥?是湘莲还是蓝狐?是不是蓝狐?他这人就爱逞能,遇事只身犯险,从来不知道和别人商量!”因为蓝狐刚刚救了晴雯,黛玉还以为他出事了。
水泠恨得伸手拧了她一下,酸溜溜地说:“你只记得别人,你想想,你就没有别的哥哥了?亏他那么爱你!”
黛玉这才明白。原来水泠担心的是陈星云。陈星云能有什么事,他本身武功不错,手下武士一大帮子,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因笑道:“他现在有你罩着,还用我操心吗?”
水泠气的扭身就走,黛玉忙拉住她求饶道:“好姐姐,都是我错了,你快说星云哥哥他怎么样了?”
水泠话未出口,眼圈儿就红了,含泪道:“北国政变,陈姨父已经殉难,陈姨妈他们也深陷囹圄,星云哥哥他,他一接到信儿就匆匆忙忙回去救人了。你说那里形势凶险,他这一回去,我就怕……”说到这里,呜呜咽咽说不下去了。
黛玉也吓得浑身发抖,怎么会这样呢?陈姨妈一家人都是那么乐观那么善良的人,姨妈就不用说了,还有热情大方的沙里古真,腼腆俊美的二表哥夜云,慈祥风趣的陈姨父,还有小妹妹惜春也客居草原。他们遭遇不幸,黛玉心急如焚,恨不得以身相代。
水泠哽咽着说道:“我要跟着他去帮他,他也不让!多个人多份力嘛,他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
水溶进来,看到黛玉和水泠两个抱着哭作一团,因劝道:“你们别哭了。水泠,星云不是让你捎话儿给玉儿吗?别把正事儿给忘了。”
水泠抽抽噎噎,从丫头手里拿过一个小小的白玉匣子,黛玉不解地接过匣子,询问的目光看向水泠。水泠别过头,拿出帕子拭泪道:“你自己看吧。不管是我哥哥还是星云哥哥,你总是要使他们中一人伤心的。”
林黛玉打开白玉匣,里头一挂粉红珊瑚珠的璎珞,还有几瓣干枯的花瓣。看到黛玉大惑不解,水泠叹道:“这璎珞是星云给妹妹的,说是个念想。这花瓣是星云他在你头发上摘下的,他当宝贝一样珍藏着,星云哥哥说若是他遭遇不幸,请妹妹把这花瓣搁在香炉里烧了,他在天有灵会欣然享受的。”
林黛玉止不住哭道:“他怎么这么傻。我只要他好好活着,姨妈他们也好好活着。”
水溶劝道:“姨妈会没事的,星云也会没事的。玉儿你放心吧,我会帮助他的。”
探春过来告辞回宫,听说陈家出事,也劝慰黛玉不要过分伤心,又提醒黛玉解决晴雯的问题。
水溶道:“这不是多大的事,既是贾家的丫头,让老太太割爱给玉儿不就成了?薛宝钗又能如之奈何?如果老太太不讲情面,三姑娘你去说说情,或是让元妃出面,不信一个丫头是多大的事。”
探春道:“我去和薛宝钗说一说,就怕西宁王府纠缠。”
水溶笑道:“贾家的丫头给了林家,和他西宁王府何干?他管的倒宽!那个郡主却也不知道好歹,玉儿和她并无来往,她偏偏总和玉儿较劲,真是岂有此理!”
黛玉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又卖什么乖?”
水溶欲辩无言,苦笑着摇摇头。水泠道:“什么大事,既是蓝狐救了晴雯,不如由他带着晴雯四处走走,正好替林妹妹巡视一下各地的产业。眼下重要的是怎么帮助星云哥哥。我要去北国你们不让,就这么让我干坐着不成。”
水溶看到妹妹对陈星云这么情深意重,轻轻拍着她肩膀安慰道:“星云是不愿意连累你。好泠儿,他不会出事,星云是你的朋友,也是哥哥的朋友,哥哥不会坐视不管的,不过你要听哥哥安排,不要轻举妄动。”
水泠看着哥哥沉着冷静的面容,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道:“哥哥,你也要注意安全。”
水溶逗水泠道:“你也知道关心哥哥,我还以为你有个干哥哥就忘了亲哥哥了。”
水泠不好意思地说:“哥哥,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
水溶道:“我虽然已经辞官,也不能亲自出面帮助星云,毕竟关系两国,不得不慎重。”
大家正议论如何帮助陈星云,李公公突然来了,李公公先和水溶见礼,然后对黛玉笑道:“皇上叫老奴带话给您,林姑娘,借一步说话。”
水泠恨道:“有话就在这里说嘛,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黛玉笑道:“无妨,李公公请来里面讲话。”
两人来到里间,李公公笑道:“林姑娘是个明白人,姑娘藏匿贾府逃奴,皇上已然知晓了,姑娘如果愿意进宫,皇上会法外开恩的。”
黛玉冷笑道:“晴雯是我救的不假。我不明白,救人有什么错。”
李公公笑道:“林姑娘息怒,姑娘救人没有错,那么贾府一个活人就那么埋了,恐怕老太君也逃不了干系吧?”
黛玉道:“老太君是元妃娘娘的祖母,我操的什么心?再说晴雯是她姑舅哥嫂误以为死了,叫来地保里正验过才掩埋的,于老太太有什么瓜葛?”
李公公道:“姑娘不想管贾府的事,可是若是北静王府有事呢?姑娘你就坐视不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