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造反,其党羽忠顺王贾雨村等十几家大臣尽被抄家,官邸被收回,私宅尽数发卖。另有九省提督王子腾去年病故,家里子弟不谙仕途,家产败尽,无力支撑,也急着卖了京里的房产,回金陵老宅靠田产度日。
王安劝黛玉买几处宅院:“这时候呼啦啦倒了好几家,谁有那闲钱买这些宅子?姑娘趁机低价买进。等那起新贵发了家,自然要在京城置购房产,到时候姑娘一转手,便可获利。”
黛玉手里拿着银子正不知道干什么好,听王安说的有理,果然低价买进六七家大宅子。自己却嫌大宅子空旷,见贾雨村的一处私宅小巧精致,园子也建的不俗,三万两银子买下,命人收拾了,带着红菱雪雁等人住进去。陈姨妈和陈星云也被邀请住了进来。
陈姨妈没有女儿,对黛玉就像是亲生女儿,眼见黛玉生辰临近,有心好好让黛玉高兴高兴。
北太妃听了陈姨妈的话,笑道:“她一个女孩子家,这些年受了些委屈,我私下已经把她当女儿看了。这生日就由我包了,横竖没有什么亲戚,也不用请多少客人,不过是咱们几个借机乐一乐。”
陈星云笑道:“我妹妹的生日自然是我们操办,怎么能让太妃您破费呢?太妃只要赏光来一趟,陈星云就感恩不尽了。”
水泠道:“陈王爷什么意思?你才认识林妹妹几天,我和妹妹什么交情?你来之前,都是我陪着妹妹的。这时候你成了自己人,我们倒是外人了?”
陈星云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笑道:“郡主说的倒也在理,不过郡主和我妹妹认识再久,也敌不过我们兄妹天然的血亲。郡主对舍妹的爱护,陈星云没齿难忘。”
水泠被他气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气得瞪了他半日,方阴森森一笑道:“嘿嘿,你白眼气,我哥哥已经进宫求皇上赐婚,将林妹妹许给他。你一个表哥再亲,怎么有我们姑嫂亲?”
陈星云闻言大惊,道:“皇上赐婚,总要征求我们女家同意吧,我母亲是姨妈,我是她表哥,怎么不和我们商量?”
水泠得意地笑道:“你算什么哥哥?一个姨表兄而已。林妹妹还有外祖母和舅舅,娘亲舅大,姨妈再亲,亲不过舅舅的。看你不是中原人,不和你说连这个你都不懂。”
陈姨妈也急了,她早看出来儿子对黛玉一见钟情,有意把黛玉拉到自己身边,急忙道:“我这就进宫,我外甥女已经和贾家恩断义绝,他们算什么亲人?玉儿的婚事由不得他们。”
太妃知道陈姨妈是别国王妃,皇上会看几分面子,可是自己的儿子身为北静王爷,也不是平民百姓,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收场。
黛玉搬了新家,见那房舍精巧,花园处处好景致,正和红菱雪雁游玩。今年天暖的早,阶边的迎春花金灿灿开了一大片,春梅也正开的艳,红彤彤烧了半边天。桃树李树杏树花苞渐渐饱满,半开半放,就如闺中少女一般笑不露齿。黛玉看着处处春机盎然,心情也渐渐变得晴朗明媚。
陈星云大步闯进园子,黛玉还沉浸在美好的春光里,未察觉有人进园子。陈星云见黛玉站在一株梅树下面,披着红霞色的吴绫披风,头上簪着一支晶莹剔透的红玉云头钗。皎皎素手搭在梅枝上面,正欣赏灿烂的春梅。一双灵秀清澈的秋波上面,是淡淡的远山眉,眉梢几丝柔顺的刘海儿上,偏偏摇摇欲坠沾着一瓣香梅,在那里晃晃悠悠,惹得人想伸手为她拂开。
不等陈星云走近,红菱已经把黛玉挡在身后,道:“陈王爷不知道林姑娘在这里吗?一个外男,不在你们前面待着,闯进姑娘的内宅干什么?”
黛玉红着脸道:“表兄找黛玉什么事?有事只管和姨妈说,或打发丫头和黛玉说也是一样的,何劳表兄亲来?”
红菱笑道:“陈王爷有什么事过会子和我说罢,男女授受不亲,看把姑娘吓的。”
陈星云饶有兴趣地盯了红菱一眼,冷笑道:“你当我是外地人,不明白中原人的风俗?男女授受不亲不假,我们是骨肉至亲,哪里用讲这些?你们聆音郡主不是女孩子?怎么还可以见我这外男,我自己家兄妹反不能见面?”
黛玉在红菱身后道:“郡主巾帼英雄,黛玉怎么比得?咱们虽然是自家骨肉,避些嫌疑还是要的。”
陈星云冷笑道:“看来我是看错了你,本以为你是敢作敢为的人,没想到你还是听由贾家摆布。罢了,你自己的路自己走,被人卖了也是你愿意的。”
黛玉听得话里有话,忙问:“贾家又有什么算计?我和他们已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他们怎么摆布我?”
陈星云见她上了圈套,暗暗好笑,却不露声色,道:“你说你与他们一刀两断,凭什么你的事他们作主?这会子他们正在宫里,求皇上赐婚呢。”
听到贾家人求皇上赐婚,黛玉吓得面无血色,还以为贾府又要将她许给贾宝玉,和薛宝钗共侍一夫。心里又急又恨,急的是自己女儿家身不由己,恨的是贾家怎么还不死心,此计定是要谋夺自己的财产,她是死也不会让贾家那起子小人如意的。慌得竟忘了男女大防,一把抓住陈星云的袖子,道:“哥哥,你认识皇上,求你救救我,我死也不会听他们的。”
陈星云被她小手一抓,黛玉一张桃花般娇美的脸儿就在近前,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沁入心脾,不觉心神荡漾。忙稳了稳神道:“妹妹你写一封陈情书,说明和贾家无任何瓜葛。哥哥替你面呈皇上如何?”
黛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感激的点点头,这时方意识到自己抓着陈星云的袖子,脸臊得通红。
陈星云假装没有看见黛玉害羞,亲切自然地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妹妹快去写吧,不然皇上御旨一下,再说什么就不好办了。”
等陈星云通报进宫,水溶贾母和陈姨妈正在皇上跟前分辨。陈星云一言不发,把陈情书呈给皇上。皇上一看那一笔风流妩媚的簪花小楷,便知能惊动北静王和北国陈星云的女子实在不一般。自己虽然没有见过林黛玉,然她既然和元春是表姊妹,容貌定然有几分相似,再说当日林如海也是玉树临风丰神秀姿,其女想必不错。有心招她一见,又一想自己宫里美女如云,什么好的没有?何必和水溶他们争?现在皇后接了她的妹子来住,那妮子俏皮可爱,正占着他的心呢。
看此位林氏女已经离开了贾家,现在和陈星云母子住在一起。皇上无可奈何对水溶道:“你看上人家,也要先到她家求亲,他们答应,再来求我赐婚不晚。”
水溶笑道:“皇上圣明,我回去就托媒人登门求亲。”
陈姨妈笑道:“北静王乃人中龙凤,我家玉儿不过是草木之人,实在是不般配。再说玉儿还未及笄,没有成年,谈婚论嫁为时尚早,我还要多留她几年呢,王爷另选他人罢。”
水泠得知黛玉上了陈情书,怒气冲冲来找黛玉,道:“林妹妹,我和你相处的怎么样?我母亲是不是很疼爱你?你怎么就不愿意进我们家?”
林黛玉被她说的稀里糊涂,雪雁笑道:“郡主先喝一口茶,有话慢慢说,这话可教我们姑娘摸不着头脑啊。”
水泠于是一五一十告诉黛玉:水溶早就对林黛玉钦慕不已,碍着宝黛情深不敢唐突,千方百计求的张爷爷给黛玉治病,自己却忍受相思之苦。现在金玉良缘已经成就,黛玉小姑独处,这才求皇上赐婚,不料被黛玉上了一纸陈情书驳回。水溶又派媒人向陈姨妈处求婚,陈姨妈当场拒绝。
黛玉听她说的好笑,含怒轻轻嗔道:“我和王爷素未谋面,王爷怎么就对我一往情深了?姐姐你也糊涂,我去北王府,看的是太妃和姐姐,并不是为了王爷。姐姐这么说,好像黛玉是红颜祸水,叫黛玉无地自容了。”
水泠道:“我哥哥虽然没有见过妹妹,却对妹妹神交已久,妹妹的诗词歌赋,哥哥皆反复吟诵,爱不释手。妹妹平日和贾宝玉的嬉笑怒骂,顶无聊的事,哥哥也百听不厌。哥哥不敢见妹妹,是怕唐突了妹妹,你要是嫌你们素未谋面,我这就叫哥哥前来,怎么样?”
黛玉知道水泠不讲究俗礼,心里生气,却也和她认真恼不得。啐了一口道:“知道你小孩儿口没遮拦,我不和你计较。你敢叫外头男子进来,我连你也不会见一见了,再不会理你的。”
看见黛玉发怒,水泠坐在一边生闷气,却不敢再胡说八道,黛玉虽然弱不禁风,固执起来水泠还真的有一点怕她。
陈姨妈进来,见水泠撅着嘴生气,笑道:“怎么,姐妹俩拌嘴了?说出来姨妈给你们评评理。”
水泠气哼哼道:“都是姨妈你害的,我哥哥哪一点不好,你怎么就不肯把林妹妹许给他?”
陈姨妈偷眼看黛玉面有羞恼之色,忙打了水泠一下子,笑着骂道:“你妹妹脸皮儿薄,你还说着话羞她?你不懂,你妹妹年纪小,我当姨妈的还没亲够呢。等她大了些再说这话不晚,倒是你,比你妹妹大着好几岁,也该说一个好人家了。”
水泠红着脸笑道:“咱们说的是妹妹,怎么又拉扯上我?姨妈就是偏心向着妹妹,我不依。”
黛玉笑道:“阿弥陀佛,谁叫你先笑话我的?有姨妈护着,看你再欺负我?”
陈姨妈搂过她笑道:“是啊,从今以后咱们玉儿就有人护着了,再也不用怕自己孤苦伶仃。姨妈疼你,一辈子都护着你。”
水泠冲黛玉做了个鬼脸,笑道:“不羞,那么大的人了,还在姨妈怀里撒娇。有本事一辈子别长大,别出门子。”
黛玉冲她回了一个鬼脸,倒在陈姨妈怀里咯咯地笑道:“走着瞧,我就有本事一辈子不长大。”自从在贾家伤了心,黛玉已经拿定主意,这辈子再不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