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进来给黛玉请安,经过在织云绸缎在这两年多的历练,俏晴雯越发显得精明能干。春纤过来倒茶,晴雯忙笑着接过来,道:“妹妹这么客气,我们是一样的人,妹妹端茶递水叫我好生不安。”
春纤笑道:“你比我大几岁就是我姐姐,又是咱们家来钱的财神,怎么能不敬着?罢了罢了,你和姑娘说的是正事,不和你缠了,以后有时间闲下来找我说话来吧。”
黛玉被她逗笑了,道:“这丫头偏饶舌话多。到外头玩去吧,我和晴雯说几句悄悄话。”
两人对完账簿,黛玉品着茶悠悠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晴雯笑道:“十九了,我和麝月、袭人、宝姑娘、香菱一般大。”
说起故人,黛玉一时愣住了,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久远得恍如隔世。袭人和香菱是死了,麝月不知去向,薛宝钗听说还不错,只是她儿子身子太娇弱,时不时生病添灾,让她不少费心。
晴雯看黛玉出神,笑道:“姑娘,替她们操什么心?宝姑娘和袭人这两个人,我恨也恨死了,不过香菱可惜了的。等秋后薛呆子替她偿了命,她也可以瞑目了。”
黛玉叹道:“不提她们了。你今年十九?老大不小了,姑娘我给你找个婆婆家如何?”
晴雯没料到黛玉说这个,脸羞得通红,道:“姑娘怎么拿我们取笑?”
黛玉笑道:“你羞什么?照理我一个姑娘家不该和你说这个,该找一个老嬷嬷问你。可是原先在大观园咱们就投缘,你我又有几分连相儿,因此你遭太太嫉恨,我之过也。我看你和旁人不一样,不忍心把你草草许配人,怕那些嬷嬷们问得不清,才当面问你。我只问你,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晴雯明白黛玉是极看重她的,她本就是个爽利的人,因笑道:“姑娘,我就这样给姑娘在绸缎在里干活不好吗?自己能养活自己,何必一定要嫁人呢?”
黛玉笑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女儿自强,何必仰人鼻息?当日谬传你仙逝为芙蓉花主,宝玉曾为你写过一篇祭文。我记的他说你,金玉为质,冰雪为性,星日为神,花月为貌,高标见嫉,直烈遭危。你既然这样美好,我也不忍作践你。我怎么听说刘掌柜为他的侄儿提亲了?”
晴雯红着脸冷笑道:“刘掌柜抬举我了!说起来没的叫人羞死了。刘掌柜和我一向配合很好,十分疼我,他家里有一个侄儿,就和我提起来。我看那个年轻人也忠厚老实,就点头了。谁知道人家是读书人,看不起咱们丫头出身,大吵大嚷嫌弃咱们。他不愿意这门亲,弄得刘掌柜好生为难,谁老死在家里了不成?我自己个儿和刘掌柜退了这事。这事也就罢了,姑娘听谁说的?”
黛玉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是才比子建,貌如潘安,咱们晴雯姑娘也尽配得过了!有眼不识金镶玉。”
蓝狐一脸贼笑地进来,道:“谁有眼不识金镶玉啊?看不上咱们的晴雯大美人儿,难道比我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吗?”
晴雯没防备蓝狐在外头偷听,羞得无地自容,夺手跑了。黛玉咬牙恨道:“你呀,人家女孩子说话,你偷听什么?”
蓝狐笑道:“这晴雯虽然比不上妹妹,也算得一等一的好人物了,还有这等穷酸饿醋看不上她?”
黛玉道:“你既然爱她,我在她跟前帮你问问如何?”
蓝狐笑眯眯看着林黛玉,道:“妹妹真不知道我的想法?我这一生只娶你一个,你也只能嫁我一个。我是说,晴雯姑娘长得和妹妹有几分相像,不如把她许给水溶,或者给了陈星云,省得他们苍蝇似的追着妹妹。”
黛玉气得娇颜变色,啐了一口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要嫁给你?你肯当一个哥哥就留下,若有那些龌龊的念头,咱们就各走各的,我也不认得你了。”
蓝狐那一对魅人的眼光宛转流动,思忖半晌,看黛玉是真的生了气,忙低声下气地赔不是:“好妹妹,饶了我这一遭吧。”见黛玉不为所动,又陪笑道:“哎呀,有一个好消息,妹妹你听不听?”
黛玉爱答不理的,蓝狐神神秘秘地笑道:“妹妹,柳湘莲有消息了……”
黛玉果然不顾得和他置气,道:“哥哥在哪儿?”
蓝狐道:“我还没有见着他,听一个雪山派的弟子说,他师父玉衡子今儿回来了。”
黛玉道:“你杀了玉机子,玉衡子会不会为他师哥报仇啊?那样你可就危险了。”
蓝狐满不在乎地笑道:“还是妹子好,嘴里和哥哥生气,一旦遇着大事还是心里惦记为兄。妹妹你放心吧,哥哥人称蓝狐,没有人可以伤得着我。再说,玉机子被我杀死,除了咱们几个,外人谁也不知道。水溶那人虽然迂腐,确确实实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出卖我。陈星云一向和我交好,他也是光明磊落的人,不会乱说的。玉衡子不会知道玉机子的死因的。退一步讲,即使他知道了,他们师兄弟不和,他为玉机子报仇?恐怕他也没有那份心吧。”
黛玉担心他的安危,不肯让他和玉衡子接触,决定由陈星云陪着去找玉衡子。蓝狐感激黛玉对他是真心实意当亲人看待,越发要为黛玉奔忙。
正在争论,紫鹃和红菱结伴进来笑道:“姑娘,北静王爷来了。”
黛玉忙换了一身衣服,来客厅见客。陈星云和水溶正陪着两个人聊天。蓝狐一进来,只见那位老者身形快似鬼魅,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道:“你这欺师灭祖的畜生,我要替师兄清理门户。”
蓝狐笑嘻嘻地说:“师叔,这话从何说起?”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悄悄伸手去摸毒药。
老者的手干瘦得如同鸡爪子,轻轻一拂蓝狐的手,蓝狐大叫一声,手骨断裂。
那老者嘿然冷笑:“蓝色狐狸,你杀你师父的时候,没有想到今日吧?”举手向蓝狐的天灵盖拍去!
蓝狐知道小命不保,玉衡子比玉机子修为更高,轻易不和人动手。若是动手起了杀心,却是追到天边也要杀了这人。
黛玉见蓝狐遇险,不假思索冲了过来,就要强行分开蓝狐和玉衡子二人。水溶和陈星云也急忙上前劝阻。
玉衡子见眼前这位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穿柳色青的软烟罗单衣,衣袂翩跹,环佩叮当。头上梳着双飞燕的双鬟,碧玉叶子压发,碧水晶垂额,摇摇晃晃。两弯淡淡的远山眉,一双清澈的秋水目,小巧精致的琼瑶鼻,口如含朱,肤如凝脂,体态风流。
见水溶一脸紧张的样子,玉衡子猜出了少女的身份。笑道:“这位就是林姑娘?你为何阻拦我清理门户?”
林黛玉朗声道:“玉机子为了占有我林家武学秘籍,先害我兄,再害我父母,使得黛玉孤苦无依,我林家香火难继!玉机子耍尽阴谋,为了得到林家的东西,其实那东西我爹爹根本就不在乎,他尽管拿去就是了。他却做贼心虚,不敢直言,却害了我一家老小,连受我家财产的林继大哥也被他设计害得家破人亡!这样的奸贼早该被杀,请问老前辈,杀了这样的恶人何罪之有?”
玉衡子张口结舌说不出话,蓝狐趁机溜走,却不敢对玉衡子使手段了。他对付玉机子,不过是仗着玉机子对他宠爱,对他丝毫不设防,才得手的。
大家从新落座,水溶道:“玉衡子前辈,林家大公子林岱岩是林盐政唯一的儿子,还是应当认祖归宗的是。”
玉衡子胡搅蛮缠道:“柳家也对他不薄啊。”
水溶笑道:“柳湘莲伤心出家,柳家如何靠他接续香火?前辈不是也找不到他吗?小王不但帮你找回了徒弟,还劝他还俗回家,又当怎么说呢?”
玉衡子知道雪山派的弟子脑后皆有反骨,他的弟子也不听他的话。当初偷偷抱走林岱岩,一来是不满玉机子的作法,二来林岱岩实在是练武的奇才,三来自己做道士之前的俗家哥哥弟弟都没有男丁,拿这个孩子继承柳家香火,也是他的私心。因此他沉吟不语。
陈星云笑道:“不如这样,我们北国有一个习俗,一个男子可继承两家香火,两家各为其娶妻,谁生了孩子归谁所有。柳湘莲是林家血脉,却是柳家养大,不如兼祧两姓如何,由林家和柳家各为其娶一妻。”
玉衡子不甘心地想了半天,只好答应,不论怎么样,总比柳湘莲出家强,只要他柳家不绝后就行。
黛玉想了想,道:“还要看哥哥本人的意思。哥哥他现在在哪里?”
水溶笑道:“柳兄听说了自己的身世,恨不得立即过来和林姑娘见面。只是玉衡子前辈是他的恩师,我做主把他留在北府了,让柳林两家协商好,你们兄妹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