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极为舒适,一直不愿意醒来,但是腹中的饥饿让云忆柳不得不勉强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熟悉而焦虑的一双眼睛,想起他昨日的所为,有些赌气似的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故意的不理睬。
“柳儿,你总算是醒了,你从早上起就一直睡着不醒,朕还以为你……”宇文天晨被云忆柳中蛊毒的那一次给吓坏了,至今都心有余悸,所以一旦听到她沉睡不醒,便扔下奏折紧张地赶了来,招来御医诊治发觉并没有任何异常,脉象也极其平稳,又放心不下,干脆就搬了奏折来批阅,直到太阳落山才听到床上的动静,可谁知柳儿根本不愿意看到他,觉得有些黯然,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既不愿见朕,朕也没有必要再留着了……”
转身的瞬间,脚步有些沉重,但是床上传来的抽泣声,让他不得不停下,心疼地转过身去轻拍着安抚,却唤来更为汹涌的泪水,无奈之下只好将哭得有些难看地柳儿拥在怀中,实在不明白,不是不愿意见他吗,不是根本不在乎吗?为何此刻哭得那样的悲伤,是这些年很少能够见到,除了为齐彦泽,根本没有见她为自己掉过一滴泪,况且坚强淡然如柳儿,根本不屑也不愿这样用泪水来表达一切,故而她此刻的泪水比李柔依的梨花带雨更为的让人揪心动容。
“好了,我没事了,皇上可以走了!”云忆柳任性地将眼泪全部擦在宇文天晨的龙袍上,带着湿润红肿的双眼,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将宇文天晨推开,语气有着强装的生疏和冷然。
“为何哭成这样,柳儿,你若是为了想离开,大可不必如此,朕放你走便是了。”宇文天晨故意忽视云忆柳传递的可能,硬是找了个牵强的理由来解释。
“那就谢皇上的恩准了,柳儿这就收拾东西和元香巧荷离开,接下来你就可以昭告天下你的皇后已经遇刺身亡,然后你的青梅竹马就可以坐我让出来的位置!”云忆柳有些气恼,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这是柳儿的决定,那朕照做就是了,至于立谁为后就不劳你操心了。”宇文天晨下意识的认为云忆柳离开是为了和齐彦泽在一起,愈发的绝望起来,挥了挥手,“随你吧,这么多年来,朕也累了!”
“那么柳儿到幻桦楼挂牌卖艺为生,熬个几年再找个有钱人家嫁人生子,好歹也做了那么些年太傅,应该会有人要……”云忆柳的语气有些嘲弄,一边说着一边自信地看着宇文天晨即将离开的背影,心里暗数着“一、二、三……”,然后——
“云忆柳,你敢!”宇文天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云忆柳,抓住了她的手拉进怀中,狠狠地吻了下去,许久之后,直到唇色泛红有些微肿,这才放开,“你是朕的女人,没有人敢要你,所以你休想嫁于他人!”
“那也是,那我化名好了,虽然姿色平庸,不过这副身子还是不错的,对了,柳儿的琴艺和才学也可以用来附庸风雅一番,说不定哪天能够名贯京城。”云忆柳不断挑战着宇文天晨的极限,眼神中竟带有着憧憬和挑逗之色,“到时候皇上不要忘了来捧场,不过,好像您去那样的地方不太好,做了不好的表率呢……”
“柳儿,你到底想怎样啊!”宇文天晨再也忍受不住打断了云忆柳的话,用着无可奈何地语气说道,“你这是在折磨自己还是在折磨朕……”
“当然是在折磨自己,反正已经被人始乱终弃了,破罐子破摔好了!”
“朕,始乱终弃?柳儿,明明要离开的是你。”宇文天晨觉得有些冤枉,而且此刻云忆柳的无理取闹从未有过,让他的内心开始充满了期待。
“皇上金口玉言,柳儿岂有不遵旨的道理。是啊,李刖除去了,天宇的一切都渐渐步上正轨,然后青梅竹马的绝世佳人在怀,自然是不需要我这个太傅了……”话未说完,云忆柳又要落泪,看得宇文天晨更为的不舍。
“启奏皇上,李贵妃求见,说是来看望皇后娘娘。”黄公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不过听语气就知道被缠得没有办法了。
“叫她回去休息,就说本宫已经和皇上睡下了。”云忆柳抢在宇文天晨面前开口,很好,知道她醒来就来凑热闹,摆明了不想让她和皇上独处,“不肯走,就给本宫请回去,皇公公,随便你用什么办法,皇上不会责怪你,只有留有一口气在就行!”
“是,皇后娘娘!”黄公公的声音有着喜悦,在他心中只有云忆柳才能配得上当今的皇上,这也是先皇临终的嘱托。
“柳儿,为何那么咄咄逼人,柔儿箭伤未愈,又失血过多,此刻该是十分虚弱,能够来向你请安已是不容易。”宇文天晨明显地不赞同,准备出去把李柔依搀扶进来,却被身后一只冰冷的小手抓住,一回头,一抹馨香扑进怀中,便再也走不动,罢了,只好愧疚于李柔依,明日再去安抚了。
“天晨,不许走!”云忆柳的娇柔温婉,以及那一声属于两人独有的称呼,让再坚定的决心都化为绕指的柔软,更何况本就用情至深,感情的事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前一刻的决定放手,此刻却再也不愿离开。
“柳儿,朕不走,不过,朕也不会让你再走了。”宇文天晨被欣喜包围,终于明白柳儿刚刚的那些没来由得刺激他是为了什么,轻易地就瓦解了他竖起的心房,不过,不能再生育的事实,让他的眉间还是显示出了一丝隐忧和不放心。
恰好,晚膳也已经准备妥当,宇文天晨便牵着云忆柳的手来到桌前做好,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端来一碗汤药。
“柳儿,这是御医调制的汤药,说是能有助于身体的恢复,同时能够增加你将来有孕的机会。”宇文天晨此刻的举动纯然在试探,他知道云忆柳受的伤根本无法恢复,再怀孕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这碗汤药不过是一般的补药而已。
“黄芪、枸杞、当归、茯苓……”云忆柳接过汤药,闻了闻飘出的药香,浅尝一口,便缓缓报出所有的药名,“的确是可以有助于身体的恢复,不过帮助受孕就未必了,天晨,你我多年的师生情谊,你此刻心思根本瞒不住我,有什么就直说吧,不用这样的试探,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柳儿,对不起,但是,朕不想再被欺骗了,伤一次已经足够!”宇文天晨知道自己的理亏,但是还是坚持己见,“朕只想问,如果,如果碗汤药真的能够让你可以怀有朕的骨肉,柳儿会服下吗?”
云忆柳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但是全然忍了下来,与刚才故意的发泄不同,此刻真正是痛彻心肺了,嘴边荡漾开的是一抹绝望的笑容,缓缓解开衣襟,一件件敞开自己的外衣,“知道这两日我为何会这样睡之不醒吗?是因为服下了齐彦泽给我的灵丹,是由天一老人亲手教导所炼,可以在人睡着之后将身体所受的所有的伤害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如初,其中就包括恢复生育能力的丹药,世间仅有的几颗,全都留给了我,为此齐彦泽耗费了大量的精气啊,要知道这样会使他在一段时间内功力尽失!”
言尽于此,已经耗去了云忆柳全部的心力,此刻袒露在外的小腹是光滑平整,根本见不到任何受过伤的痕迹,足以证明了她所说的一切,宇文天晨想起御医这两日诊治出柳儿身体无恙的结果,忽然间,发觉自己做了足以令自己后悔终身的蠢事,自己竟然相信了李柔依去怀疑深爱多年的女子。
“柳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宇文天晨将地上衣服拾起小心地为瘫坐在地上云忆柳披上,然后抱起有些瑟瑟发抖的她放在床上用被子裹好,一时间不知道怎样表达,他知道在柳儿表明心迹的同时,自己这样的怀疑和试探,以柳儿刚烈的禀性,该是难以挽回了。
“你可以走了,原本想说的是,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甚至想将自己真正地交付于你,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云忆柳的语调不再有任何的波动,只是低着头。
“柳儿,再给朕一次机会吧……柳儿”呼喊神情淡漠的人儿,宇文天晨有着极大的恐惧,眼前的女子似乎封闭了自己的内心,根本不再有任何反应,慌乱之中开始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孩子,只要柳儿再有一个孩子便不会再离开他,于是,随着心之所想的行动起来,谁料,柳儿没有丝毫的推拒,到最后甚至有了回应,两人一切跌落那一片无边的春色中,一度让宇文天晨产生了错觉,那些伤害不会再被在意……
不过,心境却是如此的不同,宇文天晨的急于挽留和索取,仿佛要把所爱的女子嵌入自己的躯体中化为一体;而云忆柳却是毫无保留地配合着,似乎至此之后便是老死不相往来……
夜色深沉,宇文天晨紧紧拥着怀里的柳儿满足地安睡,而云忆柳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轻声唤着身边宇文天晨的名字,知道他依然熟睡,或者说被自己放在枕下助眠的草药所控制,短时间该不再醒来。
轻盈的跳下床,云忆柳穿好散落在地的衣裳,随手拿起一个刚刚收拾的小布包,里面是一些常用的东西包括一些盘缠,虽然不多,但是足以,本就不是奢侈的人。
打开窗户,曾经嘲笑风易行的旁门左道,如今却为了要避开所有人,也这样做了。即将离开的刹那,云忆柳再一次不舍地看向床上的男子,沉寂的睡颜让她分外的依恋,不知都这一别是否还能再见。
“对不起,天晨,我不知道我们是否还能继续;我只知道,感情一旦失去了信任,便再也无法回去。”今夜过后,她将忘记所有,至此和这天宇王朝再无瓜葛,云忆柳知道,宇文天晨醒来后第一个迁怒的必是李柔依,自己也算是尽了最后的心力。
终究,这场还未开始的宫斗,没有任何的输赢,留下的人不会再有幸福,离开的未必就能带走一切,至少心已经被沉淀在这巍峨的宫殿中,再也无法分离。
踌躇再三,依旧留下唯一的道别,窗外飞落的是一张轻薄的信笺。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