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乐涛尖利的声音,邢志新被吓了一跳,差一点把手里的东西都扔到地上,他奇怪的看着挡在面前的乐涛,不满的训斥道:“你干什么?”
都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邢志新脾气再好,被乐涛折腾了这么久也有点烦了,要不是看在乐涛人少又是思念亲人的份上,早一脚把他踢一边去了。现在程斌已经回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出了什么事,但是既然程斌没有忙着叮嘱他们赶快离开,那么危险肯定也没有迫在眉睫,所以心情总算放松下来,这时就觉得有点忍不了乐涛,而且他心里也的确对乐涛不怎么高兴,这小家伙和自己闹腾得欢实,程斌回来却只敢对他怒目而视,一声都不敢吭,分明是欺负自己脾气好,邢志新已经在很认真的琢磨要不要给他看看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乐涛毕竟人小,不明白人心里面的阴暗,或者说不知道好人也不都是菩萨心肠,张着手对邢志新说道:“我姨在换衣服。”
邢志新本来准备把乐涛拔到一边去的,就凭乐涛这小身板,想挡住他实在没什么可能,可是听到他的话,这屋子还真就进不去了,他倒是不反对有机会偷瞄两眼卓安妮吃吃豆腐,不过他一直算是一个本份人,从前的道德根深蒂固,再加上有侯佳在一边看着,怎么也不敢在人前露出这种心思来,听到乐涛这样说,脚下就有些迟疑,虽然炕上的帘子已经拉了起来,就算是进去也看不到卓安妮的春光,但是只隔着一层布帘,多少心里有些异样。他瞪了一眼乐涛,连忙把手里的区箱放到桌子上,自己拎着猎枪退了出来。身后传来侯佳的声音:“老邢,你烧点热水。”
三个人出去折腾了一天,从药厂回来的时候炉火已经灭了,他们当时是准备要跑路的,也就没心思重新生火,这房子保温的能力不错,外边又有院墙挡风,室内的温度倒不算低,但是对于卓安妮这样的病人来说,还是要早作准备才行。
邢志新答应了一声,把手里的猎枪和背着的步枪都放下来,立在门边,自己蹲下去掏炉子生火,乐涛似乎还是怕他闯进屋子里去,站在门口没动,眼睛却在两只枪上打转。
这时房门又开,程斌挟着冷风钻了进来,他胳膊上搭着自己的风衣,手里拿着几个药瓶,刚才他急着抱卓安妮回家,所以把风衣落在了车里,邢志新眼睛里只有猎枪,直接无视了程斌的衣服。程斌出去关院门的时候就看到邢志新兴冲冲的走回小屋,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来,所以回到车上取了衣服,又回皮卡车上找自己的东西,结果发现那里的东西都已经被邢志新搬上了货车,他只好又回货车上找,这才耽误了时间。
他在外间的门前站了一下,向邢志新点了点头,掀开门帘走进里间,乐涛站在门口居然没有拦他,反而侧身让开。邢志新正在往火炉里摆木柴,连忙出声提醒他:“她们换衣服呢。”话音没落,突然看到乐涛小小的身子飞快的一闪,向门边扑去。
程斌当然知道侯佳她们在干什么,但是他的心思没有邢志新那么多,很自然的认为隔着一层布帘没什么问题,那玩意是用床单改的,挂起来密不透风,根本不用担心走光。所以听到邢志新的提醒,脚下没停,嘴里倒是解释道:“我把药放到桌子上。”刚说到这里,就听到邢志新叫了一声,他叫道:“放下。”
程斌连忙回头,就看到乐涛正双手端着叶双飞的双筒猎枪,吃力的对着他,男孩不是军事发烧友,所以分不清军用民用的区别,只是简单看到猎枪的枪管比步枪粗,而且还是双管的,就认为这只枪的威力更大,直到抄枪在手才发现有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乐涛既然已经鼓起勇气拿枪,当然不会被邢志新的一句话吓到,他根本没有看邢志新,只是盯着程斌尖声说道:“你把我姨怎么了?”
程斌沉默的看了看他,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然后才慢慢说道:“你能拿得稳一点吗?”
猎枪很重,枪身又长,几乎超过乐涛的身高,所以乐涛端着猎枪重心不稳,枪口不停的划着圈,看起来倒像是在追踪目标,他愤怒的叫道:“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程斌摇了摇头:“你会开枪吗?你知道开枪时是什么样子吗?”他慢慢把手里的药瓶放到桌子上,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你往枪里放子弹了吗?”
前两个问题显然没能引起乐涛的重视,在他想来,开枪这玩意还用会吗?看电影里的人用枪,不是只要撸就行了吗?但是最后的问题让他开始犹疑,这一分神,就被身边的刑志新看出了便宜,他听了程斌的话,也以为枪里是没有子弹的,毕竟程斌有保持安全的习惯,于是飞快的伸手夺过猎枪,顺手在乐涛的脑袋后面拍了一巴掌,骂道:“小破孩子,拿什么枪。”这一套运作顺畅之极,如行云流水,所以根本没有看到在夺枪的时候,程斌的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乐涛被他打了个趔趄,倔强的站在地上,脸上充满了悲愤,基本上配上羽扇纶巾,就可表现壮志未酬身先死了,可惜面前的两个人都不懂得欣赏,这个POSS刚摆上还没有两秒,就被邢志新拉开房门直接扔了出去,“你先让风吹一会,冷静一下。”邢志新说道,然后顺手关上了房门,把自己和乐涛都关在了门外。
乐涛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跟着出来做什么,事实上邢志新还真是好心,程斌自从和他们在一起之后,除了表现得有些不合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所以他很担心大家都忘记了程斌从前的丰功伟绩,这可是连杀三个人还能脸不改色毁尸灭迹的家伙,如果惹翻了他,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邢志新其实可以理解乐涛的做法,卓安妮跟着程斌活蹦乱跳的一起出去,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放谁身上也要怀疑一下,不过看卓安妮的样子,她的确像是生病了,至少要问清楚了才能做出决定,这个时候,邢志新就忘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打程斌的那一拳了。
他把乐涛拉出来也是为了不给程斌发彪的机会,可惜房子太小,也只能把乐涛推来了,当然这两天气温回升,外面的温度也还能凑合。他用右手拎着猎枪站在乐涛面前,低头看着他,在乐涛手里显得过份长大的双筒猎枪在他的手里显得短了不少,提在手里也没看出吃力的样子。
邢志新看了乐涛半天,本来指望乐涛能主动认个错什么的,没想到乐涛居然就那样一脸不服的站在面前保持沉默,邢志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应该说点什么好,说到底,你要训人,总得先有一个立场,邢志新和乐涛什么关系都没有,要用路人甲的身份来教导乐涛做人的道理显然缺乏说服力。
他不是一个言辞便给的人,所以想了一会没什么结果,脑子居然很神奇的开了小差,心说这孩子不会是在等律师吧?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就被他消灭在了萌芽之中,然后很羞愧的在心里谴责了一下自己的不务正业。他清了清嗓子,向乐涛说道:“你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吗?”他举起右手的猎枪,枪口指向天空,加大音量以提高说服力,继续说道:“幸好枪里没子弹……”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扣了一下枪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在他的手里响起来,劣质发火药发出的浓烈烟雾差一点把他和乐涛一起包围起来,这枪里并不是像他想像的那样没有子弹,而且也不像步枪那样有保险,它居然被他打响了。
听到突然传来的的枪声,侯佳吓了一跳,外面发生的事,她在火炕上其实都已经听到了,只不过等到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乐涛已经被邢志新拎了出去,她正忙着给卓安妮检查身体,也就没有出现,直到枪声响起,她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顿时吓了一跳,飞快的从火炕的帘子里钻了出来,跳下地冲了出来。程斌在邢志新拉着乐涛出去后,就一直站在外间的房门后隔着玻璃向外面看,所以看到了邢志新开枪的过程,并没有急着出去,这个时候看到侯佳像火烧屁股一样冲出来,从他的身前窜出门去,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了出去。
邢志新自己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坏了,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亲手开过枪,更别说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开枪,他目瞪口呆的保持着开枪时的动作,定定的看着乐涛,后者也同样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一大一小两个爷们一起在心里转着念头——上了程斌的当了。
这时一个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重重摔在地面上,把两个人惊醒过来,邢志新动了一下脖子,看了那东西一眼,那玩意不大,掉在雪地上也没砸出什么动静来,看上去不像四大天王,却好像是只小鸡。还没等他看仔细一点,侯佳已经一阵风般冲了出来,因为跑得太急,她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光脚站在门前的水泥地上,看着他们一脸的惊恐:“你们没事?刚才谁开枪?”
邢志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手里的猎枪,又去看乐涛,后者赶紧转过头去,恨不得手里举块牌子,上书五个大字——我不认识他。
程斌从侯佳的身后走了出来,伸手接过邢志新手里的猎枪,掰开枪管把剩下的那一发子弹退出来,淡淡的说道:“这枪里本来是没有子弹的,回来的时候我怕路上有危险,所以装上了子弹。”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又看了看地上的那只东西,走过去捡了起来,那居然是一个灰色羽毛的鸽子,半个身子都被猎枪的子弹打没了,他点了点头,向邢志新说道:“枪法不错。”
大家就这么看着他左手猎枪右手鸽子走回房子里去,过了一会,侯佳才明白过来,愤怒的盯了邢志新一眼,回头也跟着程斌走了回去,为了表示自己的心情,关门的时候还很是用了一点力气,门上的玻璃都随着关门声响了一下,似乎在表示自己成了池鱼的不满。
门前空地上的两个人再次互相对了一下目光,一直缩起了脖子,现在大家都是待罪之身,大家不用笑二哥,谁也不要客气。
侯佳进了外间,看到程斌正站在火炉前看着自己,她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虽然知道在这件事里程斌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但是想想也没什么可说的,干脆板着脸向他点了点头,直接进里屋上炕去了。程斌看着他掀开门帘走进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小的就够笨了,老的居然更笨,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一帮奇葩队友。”